第 69 章

  禁军鸣锣开道,太子之后是靖王宁王并驾, 十一只与他二人错了半个马身。
  三千远征军带着满身的血煞之气, 刀枪剑戟闪耀着寒光,沉默而冰冷, 整齐划一地随行在后。
  十一骑着虹影马, 却见那街道两边挤满了人,摩肩擦踵挨山塞海, 个个神情振奋欢呼雀跃,很像是现代粉丝迎接爱豆, 当惯了校园爱豆的十一十分热情地予以回应,双手高举挥动着,时不时还送出两个飞吻。
  到了后来他更是一夹马腹, 跑到靖王宁王的前面去了。
  其实十一是很想到太子身边去的, 只是前面禁军一直拦着,不让他过去。
  “三哥, 你觉不觉得, 这个凤十一有点奇怪?”宁王看着前面的红衣少年双腿登直,踩在马镫上,一双手摇得跟外面酒肆门前挂着的酒招似的, 眼皮子都直抽抽,“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宁王艰难地思索了下, 好容易找出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 指了指自己的脑壳, “他大概是真的这里出了问题?”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上背着重罪,一个弄不好人头随时落地啊?这么欢天喜地的,还真以为这全城百姓是出来迎接他的?!
  宁王有些不解,“上回见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那会他缩在宫宴角落里,头都不怎么抬,父皇说他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现在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宁王忽然变了脸色,小声道,“他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靖王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还有一个可能,”宁王分析道,“他自知有罪,便索性装疯卖傻起来?或者……是容貌相似的人与之调包了?”
  宁王问,“三哥你觉得是哪一种?”
  靖王没有言语,却挥起马鞭轻甩了下虹影马的屁股,虹影马扭了扭,十一转过头,小脸红扑扑的,挂着兴高采烈的笑:
  “干什么?”
  少年微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被拉长,颈项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的后半截没在衣领里,靖王眸光动了动,大晟的风俗,只有未定亲的男女才在手腕或者脖颈上系红绳,一般是家里长辈为了给孩子求许良缘,凤十一是钦封的一品王妃,没人敢在他身上系红绳。
  十一等了会不见靖王说话,于是又转过了头,半晌后,靖王忽然低低喊了声:“凤十一?”
  “诶?”十一条件反射地回头,“叫我干什么呀?”
  靖王又定定看他一会,眸光越发复杂,他的声音从面盔里发出来,显得很低沉沙哑:“无事。”
  十一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莫名熟悉,歪着脑袋疑惑了一刻,对着靖王嘻嘻一笑。
  靖王眸光怔了怔,漆黑的眼珠蓦然浓稠了起来。
  ————
  凤淮仁刚刚在太医院醒来就被告知凤十一已经被找到了,凤相大人含着提气的参片,路过煎药房的时候还顺走了搁在门口的烧火棍,气势汹汹往御书房疾奔而去。
  御书房前太子、靖王、宁王皆负手而立,宋星亦微低着头站在一边,红衣少年垫着脚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凤淮仁冲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跟自己的儿子对上了眼,他怒吼一声:“逆子!”
  急火攻心的凤相大人提着烧火棍就冲了过来!
  “哎!”十一诧异极了,眼看一根黑乎乎的棍子照着他的脑门挥过来,他赶紧跳开,“你做什么要打我?”
  凤淮仁刚过天命之年,并不算苍老,但是蓄着一把极长的胡子,让十一觉得对方年纪不小,他顾念对方是个“老人家”,忍住夺下棍子反抽回去的冲动:“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又要打我?”
  凤淮仁扑了个空,几乎控制不住往前栽去,他勉强稳住身形,气血直往脑门冲去,他脸色通红,已是气得眼前发黑,烧火棍抖啊抖,指着面前一脸纳罕又愤怒的少年:
  “你个小畜生……居然还敢躲,反了……反了你了!”
  十一瞠大了眼睛,也骂回去:“你才是老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这一老一小,一打一躲,本已就看呆了御书房前的一干人,再听到他父子二人一个“小畜生”一个“老畜生”地你来我往,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凤十一,莫非是疯了?
  凤十一疯不疯暂时没有定论,凤淮仁是真的快要气疯了,他眼前金星直冒,差点站立不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反了,反了你了!”
  凤淮仁狠狠喘匀了气,又冲过来举棍再打,十一再度闪开,大眼睛转了转,觉得这正是和哥哥建立感情的好时机,赶忙往太子身后躲去,一边喊着:“哥哥快救我!”
  太子被他喊得莫名所以,靖王和宁王对视一眼,全都一头雾水。
  凤淮仁早已眼睛发花,只顾追着那红色身影打,十一躲在太子身后,一边抓着他的袍角,左右闪避着,一边探着小脑袋冲着凤淮仁大叫:“老头!你好不讲道理!又打又骂,你……你奶奶个熊!”
  宁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靖王的眼里也流泻出笑意,身在皇家,他们哪里见过这样忤逆的小儿。
  太子却是恼火得很,凤十一攥着他的袍角,那烧火棍几次险险打到他自己,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如果是别人这般冒犯,禁军早就把人叉出宫去了,可是凤相深得皇帝信任,凤十一还顶着靖王妃的头衔,打狗还得看主人,太子夹在他父子二人中间,躲又躲不开,恼得满额头青筋直跳。
  凤淮仁几次都扑了空,越发怒不可遏,眼看那烧火棍再度落下,直直冲着太子的脊梁骨抽去,宋星亦和御书房外的众侍卫大惊失色:“太子殿下!”
  正在这时,太监尖细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凤淮仁犹如被接连按下了三个掣键,停手,收棍,下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同时匍匐在地,额头抵在两只手背上,高喊:“恭迎圣驾!”
  众人目瞪口呆,不愧是朝中最“忠心耿耿”的凤相大人,这应激反应,在场众人,无不叹服。
  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去,唯有太子殿下气急败坏地拉出自己的袍角,袍服下摆被攥得满是褶子,因为天热,这少年满手汗湿,把自己的衣服弄得狼狈不堪,堂堂太子在皇上面前失仪至此,太子越发肯定凤十一是别人指派来对付他的。
  太子狠狠瞪了十一一眼,理了理袍服,快走两步到所有人前方跪下,十一呆愣愣地杵着,看到前方乌压压的人正往这里走来。
  手腕忽然被人扯住,十一低头一看,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正目光沉沉看着他,低声道:“跪下。”
  “我不跪,”十一往前看了一眼,那一列缓缓行来的人群中隐有帝王紫气盘旋,他颇为傲气地说道,“我不能跪。”
  “皇上面前,你不能再这样放肆!”
  靖王沙哑的声音含了一丝急迫,他先前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就是想多探一探这少年的底,是装疯卖傻还是别有用心,总能看出蹊跷来,但是在皇上面前,他要是还这么没天没地,那真是九个头都不够砍了。
  “你不懂啦!”十一想抽出自己的手,“我不能给他跪……”
  靖王的手握得更紧,一使力就把十一拉了下来,在自己身边一同跪着了。
  “噗通”一声,是膝盖跪地的响声,也是十一心脏震动的声音,他愕然地看着这个银盔覆面的男人,这凡人怎么能拉得动自己?
  十一还来不及细想,皇帝已经徐徐走近,看到前面跪了一地的人,刚抬起手想叫“平身”,却忽然脚步一顿,皇帝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上莫名发冷,还有阵阵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
  皇帝猝然扶住额头,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皇上!”
  “父皇!”
  所有人都冲了上去,太子离得最近,第一个接住皇帝,大声喊道:“太医!宣太医!”
  靖王宁王都围了过去,凤淮仁起来疾奔了两步,又跪了下去,已是眼泪涟涟,呜咽声声:“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十一自然也跟着一道站了起来,他抿了抿嘴唇,苦恼地挠了挠头。
  人间帝王都是由龙族守护,这皇帝身后有一条护国紫龙,十一能看到这条紫龙,这紫龙也能看到他。
  紫龙虽不知十一来历,却能感受到火凤凰身上强大的灵息,知道这是上界尊者,他遥遥对十一拜了拜,十一用元神回应,示意对方不必理会自己,紫龙便依旧跟着皇帝,履行自己守护的职责。
  火凤凰和紫龙各有自己的事做,原是两不相干,可如今十一给皇帝下跪,那紫龙哪里承受得起,吓得瑟瑟发抖。
  护国紫龙都吓傻了,皇帝还能落着好吗?
  好在十一这么一站起,那皇帝就缓过来了,他疑惑地环视着抱住自己的太子,和惊慌失措担忧不已的众人,蹙起眉:
  “都围着朕干什么?”
  “父皇,”太子紧张道,“您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儿臣已经宣了太医……”
  皇帝直起身,眼前已是一片清明,眼见三个儿子都面露忧色,心中不禁欣慰:“朕没事,许是这日头太毒辣了些,有些中暑。”
  “父皇还是快进屋,高公公,烦你传一碗冰镇绿豆汤来,”靖王低声道。
  皇帝看着靖王,目光十分柔和:“殊儿辛苦了。”
  “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及辛苦。”
  皇帝一垂眸看到跪在脚边的凤淮仁,强捺住上去踹一脚的冲动:“凤相也起身吧,都跟朕一道进屋,别在外头杵着了!”
  “是!”众人齐齐应声。
  皇帝再一抬眸,这才看到前面的红衣少年,艳烈似火,眉目如画,在这骄阳之下漂亮得光彩夺目,不由眉毛一扬诧异道:“这是凤十一?”
  好啊,皇帝心里升起一股火,从来落跑之后被抓回来的人哪个不是形容憔悴狼狈不堪,怎的这凤家小子神采奕奕,比以前精神漂亮了百倍?!
  凤淮仁刚站起身又“噗通”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头:“小子凤十一前来请罪!请皇上发落!”
  说着凤淮仁扭过头,咬牙切齿,老脸狰狞得像是不远处花圃里正怒放着的大太阳菊:“逆子还不跪下!”
  “啊?”十一皱起眉,“又要我跪啊?”
  皇帝眯起眼,御书房外乌压压站满了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凤淮仁骤然哭出了声:
  “皇上啊!臣教子不严,这孩子也不知怎的……不知怎的……就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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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可爱觉得蛮蛮应该凭味道认出哥哥,蛮蛮本来就是一颗比较笨的蛋,他一眼看到脸就会先入为主,而闻味道要距离得更近一些,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如果蛮蛮不认错这个故事就不好玩了,小墨今天为这个问题苦恼了一天,所以大家暂时忽略这个点吧,别问,问就是蛮蛮笨~~~~~~~蠢作者抱头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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