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不不不!”她仿佛交代遗言的话彻底吓到了他,忍不住将她死死搂进怀里,眼泪滑落,急声道:“你别这样,你活着,好好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内心痛苦挣扎,可只要一想到这世上会没了她,所有的挣扎便消失无踪,他凑近她耳边,抖着唇说道:“阿凤,我给你找个人来好不好?”活落,他的心上就深深地裂开了一条口子,那口子下是无尽深渊。
  姜丛凤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她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捏住他的手腕,力道大的甚至抠进了他的皮肉,咬牙切齿道:“就算,以此救活了妾身,妾身,又还能活吗?”
  然而他却渐渐坚定,哪怕会坠入深渊,他也只有一个想法:“可本王只要你活着。”他轻声安慰:“等你好了,本王就杀了那个男人,然后本王便带你回北疆,我们再不回京城了,好不好?”
  “王爷!”姜丛凤有些怕了,她想劝他放弃这个想法,可喉咙里又是一阵腥甜,她忙闭上嘴强忍着没吐出来,嘴边却还是溢出一丝血色,英亲王瞳孔一缩,忍不住又抱紧了她一些:“阿凤,你听我的,这是在救你!”
  姜丛凤觉得他是疯魔了,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王爷,妾身,不要别人救,若要救,只能由您自己来,否则,妾身宁愿死!”
  英亲王微愣:“可是,你知道的,本王不……”
  “王爷,您的身体,没有问题,您只是心里,觉得,自己不行……”
  姜丛凤努力笑着安抚他:“王爷,您,以前肯定很难受,可是,夫妻恩爱,坦诚相见,完全拥有彼此,其实,是很美妙的事情,您,心里不要想着过去,想着妾身,眼里看着妾身,您试一试,可好?”
  英亲王死死咬着牙关,脖子上青筋直冒,他努力想要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她,可越是强迫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就仿佛专门跟他作对一般蹦出来,忍不住呻·吟出声:“不,不行……”
  “若您不行,那便放了妾身吧,妾身,是绝对不要,其他人的……咳——”又是一口鲜血,英亲王脸上惨白一片,姜丛凤的呼吸困难起来,心底浮上恐惧,却还是努力笑着,低声道;“王爷,不要逼自己,也不要逼妾身了……”
  “不要!”英亲王突然低吼出声,死死盯着她,脸色几近狰狞:“不行,你必须活着,本王救你,本王一定可以的,你放心,一定可以……”
  说着放下她,不管不顾脱下自己的衣裳,又脱下她的。他的手很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手里却没有停下,很快一具染了红的躯体在他面前呈现。
  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极想转开头,却逼着自己和她面对面,然后躺在了她的身上,她滚烫的肌肤碰到了他的,他有些战栗,可温热的触感却叫他渐渐感受到生命的温度,好似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颤抖着亲上她带血的唇。
  这轻轻的碰触毫无力道,却仿佛一盆凉水蔸头浇下,姜丛凤不由自主呻·吟出声,双手仿佛也有了力道,努力攀上他的腰,温柔的抚摸他的皮肤,这种柔和的触摸叫他心底的反感愈发浅淡,嘴里被她滚烫的唇舌包围着,他逐渐深陷其中,逐渐忘了过往,逐渐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们彼此纠缠,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变化。姜丛凤的身体和心里都极度渴望他,可她知道他的恐惧,所以强忍着心悸和疼痛,温柔的缓慢的融化他包容他,不知过了多久,英亲王的身体突然一僵,他猛地睁开眼睛,脸色震惊又茫然,看进她温柔而鼓励的眼里,她稍稍退开些许,哑声道:“您看,您可以的。”
  英亲王脸色微红,眸中极为复杂,脑海中还是有痛苦,可当真的眼里心里都想着她看着她时,那些负面的东西好像真的渐渐远离了他。
  他极温柔的低下头,咬住了她的唇,抱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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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众人焦灼的等待着,太医早去了其他房间配药,屈鸣鸣脸色紧绷,守在门口一动不动,谁劝都不听,水也不愿喝一口,管长乐有些心疼,却也知道王妃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默默陪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就在屈鸣鸣忍不住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好似某种痛苦的呻·吟,屈鸣鸣脸色一变,转身就要推门,却被青虹一把拉住,她脸色发红,小声道:“小姐,主子现在没事,您等了这么久也没吃东西,不如先去吃些再来?这里有奴婢们看着。”
  沈长戈等人都在,听到那声音也有些尴尬,忙跟着劝,屈鸣鸣渐渐反应过来,也知道不好再等在这里,顺从的被青虹推走了,管长乐脸红耳赤地跟在一旁,一时竟不敢看她。
  丫鬟给两人上了晚膳,见他始终低着头,屈鸣鸣不由道:“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管长乐脸色一僵:“我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
  她冷笑道:“小小年纪诗词记不住两首,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看得不少!”
  “你瞎说什么!”管长乐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却意识不对,抬头看她,脸色僵硬:“你……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屈鸣鸣淡淡瞟他一眼:“什么意思?就是你脑袋里想的那个意思。”
  “你!你懂?”管长乐受到了惊吓,下意识惊呼出声,忙看了眼外面的秋雨牛憨等人,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一个女孩子,哪里看的这些?你还要不要脸啦?”
  屈鸣鸣也压低了声音,凑近他:“放心,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不过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你不是说往后要娶我嘛,那我们迟早也要知道这些。”
  管长乐顿时脸色爆红:“你!你怎么如此没脸没皮!你害不害臊啊你!”
  “不如我装做什么都不懂?”
  “你!!!”管长乐生气又纠结,却拿她这幅狡诈模样毫无办法,只得狠狠点了下她的鼻子:“总之你再不能和别人说了,就是你娘也不行,到时候她肯定会揍你的!”
  屈鸣鸣一本正经摇头:“放心,不会的,这种事只能和未来的另一半说,我知道的。”
  对上她清凌凌的眼儿,管长乐忍不住心跳加快,脸上的恶劣神情也做不下去,尴尬地转过脸去别开她的目光。
  屈鸣鸣挑眉,咧嘴笑了笑,发现逗他玩儿也挺有意思,因担忧母亲而压抑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床铺上一片凌乱,血腥味儿和某种特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绝算不上好闻,但英亲王将姜丛凤抱在怀里,两人不着一物,即使在如此狼狈的环境里,却从未像此刻一般亲近过,好像突破了那一关,两人之间就再无隔阂,融为了真正的一体。
  英亲王亲亲她的发顶,嗓音暗哑温柔:“阿凤,我的宝……”
  姜丛凤却累得厉害,人也很虚弱,体内那种刺挠难耐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但胸口烧灼的痛感依然在,只不过轻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应该得救了,可实在没力气说话,只能轻声道:“妾身在……”
  得到回应,他便笑了,又亲了亲她,便不再耽搁,起身将房间里大概收拾下,再唤来老太医。
  老太医看过后脸色却并不轻松:“毒解了,但救得有些迟了,这春毒实在歹毒,毒发后未能及时解毒,体内脏腑便会被一步步摧残,尤其心脉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所以王妃才会吐了好些血。光这,就要休养好些时日。”
  姜丛凤已经昏睡了过去,英亲王面无表情的听完老太医的话,道:“还有呢?”
  “好在王妃的底子好,虽有些严重,慢慢调养也能恢复到原来的七八成,只是……”说着顿了片刻,还是诚实道:“于王妃的寿数上恐怕有些妨碍。”
  英亲王脸色一变:“有妨碍?”
  “王爷,这就好比一棵树,平日里砍了它的枝丫顶多留下一个伤疤,但它仍可蓬勃生长;可若伤了它的主干……,人的心脏就好比那树的主干,如今,也只能尽力修补了。”
  昏暗的灯光下,英亲王的神色难以捉摸,半晌他道:“尽你最大的努力去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必须把对王妃的影响降到最低。”
  “是,老臣必当尽力!”
  老太医走后,他独自一人坐了半晌。
  想着自己这一生,想着幼时遭受的一切,想着一步步爬出深渊的少年,想着青年的尸山血海、九死一生……他这一生从未平顺过。现在想来,他也从未主动选择过自己的人生,因为总会有些恶意的或者无奈的力量推着他做出选择,万幸的是,即使一路荆棘,他也几乎站到了顶端。
  人生而立,他终于自己选择了一位妻子,她并不优秀,那些所谓世家主母要具备的合格特质她几乎一样没有,她的想法直白、甚至有些憨傻,可就是这样的她仿若一束明亮的光照进了他混杂的人生里,叫他放松,叫他再也离不开。
  人生多艰难啊,他好不容易捡到了一个宝贝,可为什么总是有人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呢?甚至给她下这种恶毒的春毒?
  为什么下的是春毒?不是鸠毒也不是□□?不过是因为,有人知道他‘不行’罢了。
  有人见不得他好,有人想折磨他,有人想看他痛苦——你看,总有人逼着他做出选择。
  他望着昏暗的虚空,虚空的尽头仿佛是能将人吞噬的深渊,勾唇一笑,他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又怎会怕再入地狱?
  起身回到室内,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没有散去,姜丛凤睡着了眉头也皱着,喘气也粗重,往日丰盈粉嫩的唇瓣此时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一片惨白。
  温柔抚摸她的脸颊,怜惜地亲了亲她的眉眼、鼻头,还有那苍白的唇,然后靠近她耳边轻声呢喃:“我的宝,无论生死,你都要陪着本王才行。放心,你遭得罪,一定不会白受。”
  姜丛凤似是感觉到他的靠近,脸下意识在他掌心蹭了蹭,英亲王心头发软,轻轻拍着她的背:“乖,本王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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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虹被他喊来:“本王与王妃分开后,都发生了什么?”
  “与您分开后,我们并未耽搁,直接往王府走,半路上王妃就喊热,叫奴婢给她买了一碗冰饮吃,但回到府里下马车时,王妃整个人就烧红了,就有些站不稳,奴婢立时叫了太医,又赶紧搀着王妃回梧桐苑,但刚到门口,王妃突然就喷出一口血来……人跟着就倒了下去……”
  后来姜丛凤吐了几次血,人也昏昏沉沉的,那满床的鲜红和血腥味儿把她们所有人都吓坏了,青虹向来沉稳的人也被吓哭了。
  “看来,不是在路上出的问题。”
  “奴婢等人是一直守着王妃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笑了笑:“将王妃白天穿的外裳拿去给太医看看,尤其是被皇孙泼过茶水的地方。”
  青虹眼皮跳了跳,忙恭敬应下:“是。”
  她再回来时,屈鸣鸣和管长乐也跟了进来。
  他对屈鸣鸣道:“你母亲刚睡熟,要去看看她吗?”
  屈鸣鸣摇摇头:“娘没事就好,让她歇着吧,明日醒了再来看也是一样的,她的身体如何了?”
  英亲王沉默片刻:“你娘,伤的有些重,需要调养些时日。”
  “有些重?多重?”
  “她寿数上有些妨碍。”
  话落,室内静了一瞬,青虹捂住了嘴,眼睛红了。屈鸣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人却很安静,管长乐担忧地看着她,好半晌,她才点点头,平静道:“小女知道了,害她的人可查出来了?”
  “有些眉目了,一起听一听吧。”青虹上前,声音还有些颤抖:“回王爷,太医看了,说那茶水没问题,就是普通的绿茶。”
  英亲王没说话,垂眸回想着还有什么被遗忘的地方,边问:“你仔细想想,今日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任何细节都可以提出来。”
  青虹便在脑海里将今日从出门到回来,细细过了一遍,她突然道:“王爷,奴婢隐约记得,今日给太子妃上香时,丫鬟递给王妃的香的味道比平时要浓郁许多,但因为当时奴婢不好上前,只隐约闻到了一些,倒不一定准确。”
  这时屈鸣鸣道:“下毒的方法无外乎气味、药水、药粉、药丸等手段,娘除了不曾入口过什么药丸,气味、水都沾了,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联系。”说着眸色愈发冷清:“王爷,问问太医吧,茶水和什么东西融合会变成害人的毒药。”
  英亲王也正想到此处,便让青虹又走了一趟。
  他看着屈鸣鸣冷漠的面色,想了想开口道:“鸣鸣,本王之所以告诉你实话,是因为你聪明,若不告诉你恐怕你想尽办法也要知道,若换做你母亲,她是一定不会让你知道的,但你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你母亲的事自有本王为她做主,你别想太多。”
  屈鸣鸣笑了:“王爷放心,小女不会多想,也不会多事。”
  哪知英亲王神色严肃道:“你不用骗本王,你母亲被昌平打了一巴掌你就记在心里,后来又与她们搅起争端,害得长乐脸上重伤,至今那疤痕还留着;还有上回为了替你母亲打抱不平又不惜激怒本王。你胆子实在不小,为母报仇也没错,但如今局势十分复杂,你们几个孩子若是随意卷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若你因此受到伤害,到时叫你母亲怎么办?你可是她的命根子!”
  脸上虚浮的笑退下,屈鸣鸣没说话,英亲王又道:“本王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是本王的女儿,本王对你的期望和对长乐是一样的,有些事大人来做就好,你不如听话些,多陪你母亲说说话,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屈鸣鸣终于道:“多谢王爷,小女知道了。”见她并无敷衍,英亲王终于点头。这孩子心思机敏,但报复心强,见她还听得进去劝告,倒放心了些。
  然而一旁管长乐的脸色却并不轻松。
  第51章 提亲
  这时沈长戈扶着老太医匆匆而来, 青虹跟在身后,老太医道:“王爷, 您提醒得对,老臣想起来了,有一味春……”
  眼睛扫到还有孩子在场,忙改口道:“有一味药, 用牡丹花、天仙子、天茄花、蛇床子、僵蚕等研成粉末后, 须辅以茶酒吞服方能见效,原本也只是一般的……药,但在里面加入药性不相克的毒药后, 就成了烈性的……毒药。”
  “若不是吞服粉末, 而是闻之燃烧的气味或者烟雾呢?”
  老太医沉吟片刻:“做些调整,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好, 本王知道了,辛苦您了, 尽快出一个调理方案吧。”
  老太医摆手:“何谈辛苦,幸亏您想到此处,如此一来老臣便能更准确的对症下药, 王妃调理的效果自然更好。”
  老太医走后, 英亲王道:“后面的事你们都不用管了,本王自会处理。明日起,本王会对外宣称王妃重病,需要静养,上门探望的都请回去。你们也都安分些, 都管住自己的嘴巴,约束好府里的下人。若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是,王爷。”
  出了梧桐苑,管长乐打量屈鸣鸣的神色,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屈鸣鸣却答非所问:“哥哥,我娘病了,想必太子妃出殡她是出席不了的,若我代替她去,应该可以吧?”
  管长乐已经绝了要阻止她的心思:“刚刚父王的话,你都忘记了?”
  “呵,”屈鸣鸣轻笑:“难不成到现在哥哥还以为我屈鸣鸣会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可那是太子府上,稍有不慎,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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