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这潘公子虽然有些许的熊,但并非大奸大恶之辈,甚至连一句纨绔子弟都称不上,这一点,那日第一次见面时她有所了解,他送糕点给她,应当只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而并非洞悉人性之后的恶毒。
  由此可见,他的家人也不会有多坏。
  可即便她看走眼了,她还有那无坚不摧的城堡主塔,人家若是为了葡萄酒盯上她,就必须带着她回主塔,等入了主塔,她就可以掌控主动权。
  她太缺钱了啊,不得不冒一定的风险。
  不一会儿,假装去通知李老爷的周大义回来了,他道:“已同李老爷说了。”
  这是已问到了满意的结果。
  陈榕点点头,看向一脸喜意的潘耀祖道:“潘公子,请带路。”
  潘耀祖便愉快地在前方带路,脚步轻快,先前双腿的酸痛仿佛消失不见了。
  对葡萄酒的渴求压过了对她的怀疑。他想,反正他又不可能受她勾引,她接近他若是为了那种意图,只会碰壁。
  之所以说带她去找他阿姐,一是他知道只要他阿姐出头,若陈榕手里有葡萄酒,阿姐一定能买下来,二是什么魑魅魍魉都会在他阿姐面前露出破绽,把陈榕往他阿姐面前一带,她有什么意图都会被戳穿!
  三一个,他必须证明给他阿姐看,他的眼光有多好。这个叫陈榕的女子,不是一般的逃荒者,他却从一众灰头土脸的逃荒者中把她认了出来!
  一举数得,他阿姐真该为此好好夸夸他!
  陈榕走在后头,而周大义则边盯着前方的潘耀祖,边小声回报:“庆平如今的首富为潘荣潘老爷,小人五年前听说过此人,但那时他还不是庆平首富。他有一子一女,大女儿如今二八年华,听闻一年半前定了亲,但男方父亲意外去世,还有一年多才能出孝与她成亲。潘大姑娘三年前便帮着打理他父亲的生意,听说正是因为她,潘荣才能成为庆平首富。”
  陈榕点点头,有些期待与这位古代女强人的会面。
  周大义继续道:“潘荣这个儿子名叫潘耀祖,今年十六岁,听说天资聪颖,自幼便被老师盛赞,认为他迟早能考上进士,可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读书上,读书十分懈怠,至今未有功名。”
  除了潘家姐弟的情况,周大义还说了一些潘家的生意情况。潘家涉及的生意包括布庄、客栈、瓷器、砖窑等等,甚至出了庆平也还能有一些名气。
  潘府的占地,比陈榕的主塔要大得多,潘耀祖带着陈榕从潘府的侧门进入。
  潘耀祖先让陈榕在一处前厅歇着,自己去找他阿姐。
  陈榕坐在椅子上,手边是丫鬟刚上的茶水。
  她不喜欢茶的味道,便没有去动。
  站着的周大义和武力没忍住四下张望,眼睛里不自觉地带出些许向往来。
  特别是周大义,他从前不是没富过,也跟狐朋狗友四处胡闹过,可这潘府的富贵,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桌一椅,以及那不经意间摆放的精美瓷器,都彰显了潘府的富庶和底蕴。
  他边心中感慨边打量陈榕,却见她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似乎有些无聊的模样。
  她身着最朴素的男装,身上没有任何首饰,素面朝天,姿态也是寻常女子不该有的不雅之相,可他偏觉得,她身上的那股子气度,令人移不开眼。
  他陡然记起,其实陈家堡虽不如潘府精致,却尤为恢弘大气。
  他顿时有些赧然,他这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不是给陈姑娘丢脸么!
  这么想着,周大义扯了扯武力,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着点。
  没一会儿,有人回来了,却不是潘耀祖,而是一个似乎有些头脸的丫鬟。
  只见那面容姣好的丫鬟福了福身子,似是没看到陈榕的坐姿,恭声道:“陈姑娘,我家姑娘请姑娘进内一叙。”
  陈榕起身,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那丫鬟道:“还请陈姑娘的家人在此处暂候,内院不方便男宾进入。”
  周大义皱眉,武力看着陈榕,陈榕回头道:“你们先等着。”
  二人便只好留在此处。
  那丫鬟道:“奴婢拈花,陈姑娘请随奴婢来。”
  拈花在前带路,陈榕在后跟随,二人一前一后走过长廊,拱门,再经过一个小花园,便来到了小湖边的亭子旁。
  亭中有一女子正抚琴,琴声宁静悠远,可见弹琴之人心境平和,不疾不徐。再看此女子的容貌,当真是花容月貌,可与嫦娥比肩。
  而潘耀祖并不在此处。
  见陈榕到了,那女子便停下弹奏,纤手轻抬,指着亭中桌边道:“陈姑娘请坐。”
  陈榕也没客气,大方地上前坐下。
  潘如悦温雅地笑着,为陈榕斟了一杯茶,放下茶壶后她笑看着陈榕道:“舍弟自小让我与爹爹惯坏了,让陈姑娘见笑了。不知陈姑娘是有什么生意要与我谈?”
  潘姑娘不问她葡萄酒的事,却问她有什么生意要跟她谈……只怕潘耀祖回来跟潘姑娘一说,潘姑娘便明白她玩的小心机了吧,不愧是能帮着潘家成为首富的女子,果然不可小觑。
  陈榕弯唇一笑:“不,是我让潘姑娘见笑了。为见潘姑娘,我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潘姑娘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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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潘姑娘
  陈榕很少会在第一次见到他人时产生一见如故的感觉,可偏偏在见到潘姑娘时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不过,欣赏归欣赏,生意还是要分清楚的。
  潘如悦微笑道:“无妨,我第一回 见有女子接近耀祖却为见我,新鲜之极。”
  陈榕道:“也是凑巧在街上偶遇潘公子,我这才顺势而为。”
  潘如悦未接话,笑了笑道:“不知陈姑娘府上何处?”
  她的笑容温婉动人,乍一看与普通的闺阁女子并无区别,可谁若是因此小瞧了她,却要吃大苦头。
  “惭愧,我家主人只是山中一隐士。”陈榕笑道,“隐居多年,一回首却惊觉连房子都造不起了,这才派我出来走动。”
  潘如悦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只柔声细语道:“我猜,陈姑娘有东西要先给我看?”
  陈榕放下包裹,扫了下四周。
  除了拈花待在亭子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注意到她的举动,潘如悦道:“拈花是我的贴身丫鬟,一直在帮我处理许多事,陈姑娘不必忧心。”
  陈榕点点头,将桌上倒扣着的小茶杯翻过来两个,从包裹里取出自己的保温杯打开,宝石红色的葡萄酒液缓缓流出,每一杯都只倒了小半杯。
  陈榕盖好保温杯放回去,一杯推至潘如悦跟前,一杯自己拿了,轻轻抿了一口。
  “若有琉璃高脚杯则更妙,如今只是教潘姑娘尝个味道。”陈榕笑道。
  潘如悦端起茶杯时先轻嗅,随后才浅酌一口。
  然后她微眯着眼,似在回想,又似在回味。
  陈榕默不作声,安静等待着。
  潘如悦很快便放下杯子,望着陈榕微笑道:“这酒,可是陈姑娘自家酿的?”
  陈榕不答反问:“不知潘姑娘可喜欢?”
  潘如悦道:“我一向不爱饮酒,也说不上喜欢与否。耀祖倒是对此有几分品鉴之能,他想必是喜欢的。”
  陈榕道:“我家中倒是还有一些,愿意割爱。”
  潘如悦笑道:“哦?那我便替我家耀祖多谢陈姑娘了。”
  “我与潘姑娘一见如故,十分愿与潘姑娘结交。”陈榕满脸诚恳地说道。
  潘如悦掩唇轻笑道:“如悦也正有同感。”
  她手指沾了点儿茶水,在桌上轻轻划过,写下两个字,又指了指桌上摆放着的青瓷花瓶道:“这样一瓷瓶,这个数,如何?”
  陈榕视线一扫,只见桌上写着“叁拾”。
  桌上的青瓷花瓶看容量也就一升的样子,而她储藏室里的葡萄酒一橡木桶就是228升,也就是说,按照潘如悦给出的价格,她一桶酒可以卖六千多两。
  陈榕在知道红葡萄酒于大邺的珍贵之后便清楚只要能安全找到卖家,她就不愁没钱花,然而真正面对这个数字,她依然忍不住喜悦。
  有了钱,她就能改善领民的生活,然后招收更多领民,完成她的各种规划。
  陈榕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只当自己隐居久了看不出这数字所代表的银子究竟是多是少,瞥了眼便收回视线道:“潘姑娘说多少便是多少,我信得过潘姑娘。”
  第一次交易,她愿意让利以交好潘如悦,在她的领地建设初期,于庆平县多一个信得过的“经销商”,再好不过。
  潘如悦给出这个数字是等着陈榕还价的,谁知对方竟一两也不还。这价格自然大大低于市场价,单单庆平县一县,就算出八十两一百两一瓷瓶,也有大把商人愿意尝尝这代表身份的、只供皇家的美酒。
  这倒令潘如悦有些相信,这陈榕和她的主人,真的是隐士,不知如今的葡萄酒市价。
  潘如悦毕竟是个商人,且售卖葡萄酒要担一定的风险,并未改口,只道:“不过陈姑娘需得答应我,只能卖给我潘家,不得售与他人。”
  “这是应当的。”陈榕正色道,“另外,烦请潘姑娘备好装酒瓷瓶。”
  “多少个?”潘如悦问。
  陈榕想了想道:“不如就先来十个吧。”
  第一次交易,双方自然会有所提防,这十瓶是试探,若结果满意,自然还有后续的合作。
  潘如悦叫来拈花,让她去准备瓷瓶,随后便与陈榕又谈了一些细节问题。等拈花回来汇报时,陈榕便主动起身告辞。
  潘如悦道:“潘家还有一家砖瓦窑,陈姑娘若造房子需要,可七折卖于姑娘。”
  陈榕笑道:“这可真是及时雨,我需要得很啊。”
  陈榕说了自己对青砖、板瓦、生石灰等材料的需要数量,潘如悦仔细听完,点头道:“陈姑娘所需甚多,需要半个月可备齐,折价后总共一百三十两。”
  陈榕道:“不必一次性备齐,可分批给我。”
  潘如悦心中计算了一番道:“那五日后可给出第一批三成的货。”
  潘家砖窑早有订单在烧制,五日后给出第一批三成的货物,已是匀出来的结果。
  “可以。”陈榕点头。
  这个时间点刚好,差不多是她带着瓷瓶回去,休息休息,又带着装满葡萄酒的瓷瓶回来的时间。银货两讫后两方算是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她可以让潘家的送货队伍去陈家堡了。
  临走前,陈榕在得潘如悦同意后,将她用保温杯装来的葡萄酒全部倒入茶杯中,总共倒了两大杯。
  “若潘公子不嫌弃,便请他先品鉴品鉴吧。”陈榕笑着告辞。
  等陈榕离开,其实一直在远处盯着这边的潘耀祖便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端起给他留的葡萄酒,陶醉地轻嗅,随即眼睛一亮。
  “这酒香醇更胜我一年前尝的皇家酒坊出的酒,妙啊!”潘耀祖说着便坐下慢慢品尝,又抽空问他阿姐,“阿姐,你可把这生意抢下来了?可别告诉我没有啊!”
  潘如悦没跟潘耀祖提及陈榕的小心机,只微笑道:“阿姐出手,哪有不成的道理?今日的书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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