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屋顶的石棉瓦掀起,在空中破碎成无数块,有些乘着风滚下屋后的山坡,有些碎片擦过江离的脸颊和身体,留下一条条狭长纤细的伤口,血快速溢出沾染了衣衫。
  突然,江离感觉身子一沉,无法控制地向下坠去,一个巨大的吸引力紧紧吸住她的身体,不断向下拉扯她,她低头一看正是鬼婆手里那个彩漆盒子。
  她宛若掉入了一个梦境,飞速后退的世界都像是按下了慢放键,下坠的躯体仿佛不是她的本体,坠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散开了一般,没有力气,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短短两秒钟后,她还来不及挣扎就噗通一声坠落在屋里,扎扎实实落了地,扬起一地的尘土。
  除了鬼婆,屋里屋外的人都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几秒后屋外的小弟纷纷将手电照过来,只见一个姑娘摔在屋子的角落,一动不动地躺着。
  鬼婆朝着角落走过去,捋了捋裙摆慢慢蹲下,伸出枯槁的手指一把扯住江离的头发,用力拽起,歪头看了看江离的脸,确认无误,她兴奋大笑起来。
  末了轻哼一声:“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说完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黑子探头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婉婷,而后视线才稍稍往侧挪了挪,看向鬼婆。
  “您有什么吩咐?”
  “叫人拿绳子进来把她给我捆了!”
  几个小弟得令,踮着脚小心翼翼走进来,鬼婆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江离,又指了指她身下的彩漆盒子。
  “记得这东西要和她紧紧绑在一起。”
  此时的江离像是受了彩漆盒子的影响,完全没了往日的勇猛利落,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她看着眼前晃过的人影都有了重影,听到的声音也都有了嗡嗡的回声,像是进入了另一重空间,眼前被罩上了一个玻璃罩,一切都看得不真切也听得不真切。
  鬼婆见一旁躺着的婉婷,还有房梁上吊着的小年轻,一时心烦,踢了踢婉婷,又拍了拍小年轻。
  “这两个都给我拖出去!”
  几个小弟先是合力把小年轻放下了,拖出去,轮到婉婷时,见她身上有活物一直在身体间钻来钻去,看起来煞是渗人,都犹犹豫豫不敢轻易伸手。
  鬼婆语气不耐:“快点啊,愣着干嘛!”
  “这个……她身上……”
  鬼婆瞥了一眼婉婷,知道他们是害怕血蛊虫。
  这血蛊虫都是带着任务的,一旦寄生在人身上,就会虔诚地耗尽宿主直到最后一刻,断然不会让宿主中途就死掉,面对有外人伤害宿主就会主动攻击,所以血蛊虫这东西很邪性,在不停折磨宿主的同时,也会适时保护宿主。
  过往靠着这种机制,鬼婆操纵控制过不少人,至于缓解的方法,定期服用血丹,血丹用无数人血炼制而成,可以暂时压制血蛊虫,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当然直接杀死血蛊虫,宿主也可得救,不过很难实现。
  仙女山被炸,触不及防,鬼婆根本毫无准备,当然她也根本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用自己的原血。就在这时,黑子和李家伟一前一后闪身进来,黑子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在婉婷口中。
  血蛊虫暂时止息,婉婷被拖了出去,黑子也跟着出去了。
  李家伟愣愣地站着,看了看老妇人,轻唤了一句:“妈……”
  老妇人没说话,眼神向外一横,示意他快点出去,他犹豫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偷偷瞥了一眼鬼婆,最终没说出口,低头走了出去。
  几个小弟又走进来想把江离拖出去,鬼婆看了看门外眼神探究的金爷,赶忙出手阻止:“她就放在这儿吧!”
  鬼婆盯着地上的江离看了看,自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骰子已经开启,到底会赋予火瞳什么样的能力,她并不清楚,这彩漆盒子也只能作用一时,她必须快速做出处理。
  但现在的状态也着实难办,几个稍知内情的人竟然都聚在了这山顶上,他们可都是有着差不多目的的,再加上她跟屋里这对老夫妻还有一些个人恩怨,要说放任过去,实在气不过,曾经过往都还历历在目,睚眦必报可是她鬼婆一贯的作风。
  老妇人盘腿坐在桌上冷眼看着鬼婆,老男人蹲坐在水缸里,双手扒着缸沿,露出眼睛,略显不安。
  鬼婆瞧了一眼站在门口不停朝里张望的李家伟,略带调侃意味:“你们不就一个女儿吗?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儿子,这些年可是一样没耽误啊!”
  老妇人并不理她,鬼婆接着感叹: “啧啧啧,这么多年不见,看样子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啊,人都老得不成样子了!!”
  老妇人呵呵假笑两声,阴阳怪气地说:“鬼婆你倒是一点没变呢,还是这副人鬼殊途的打扮!”
  鬼婆轻笑道:“今天赶巧了,没想到一起遇到了,也是热闹,我这边的事解决了,是不是轮到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老妇人眼色极快,她看出鬼婆心情不错,暗暗觉得不对,这种情况下,能让这老妖婆心情如此之好,只有一种可能,莫非……
  老妇人故作轻松之态:“怎么?鬼婆今天非得在这山顶上大开杀戒?”
  站在门口的李家伟一听这话,心里跟着一突,他根本不知道爸妈为什么会跟这个鬼婆认识,现在又听老妈这么说,他们之间分明有什么生死恩怨,这荒郊野外的,鬼婆要真对爸妈动手怎么办……
  鬼婆眯着眼睛看向老妇人,眼中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面纱下,满是疤痕的嘴角漾起诡异的弧度,那是一种略带嘲讽的笑意。
  这对老夫妇在荆水蛰伏这么些年,还不是为了找到骰子,人没少杀,苦没少吃,最后连屁都没找到,他们做梦可能都想不到,在他们眼前的小丫头就是火瞳,还有他们心心念念的骰子也在这丫头身上。
  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有些快活解气,双眼一瞪:“怎么?害怕了?当年你们可不是这样,差点就要了我的老命,我现在喉头上还有一条深深的印记呢!”
  说着用手扒开衣襟,露出丑陋可怖的烧伤疤痕,而在那之中有一条狭长醒目的刀疤,从一侧脖颈一直斜拉到锁骨。
  老妇人看着鬼婆身上层层叠叠的疤痕,瞳孔一震,有些愕然,鬼婆慢悠悠拉紧衣襟,斜眼看向妇人:“怎么,不记得了?”
  老妇人知道今天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定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这样还不如主动出击,她下意识朝自己的丈夫看去,四目相对,妇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着的江离,毕竟一起生活多年,即使不说话一个眼神也能大致明白对方的用意,老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站在门口的金爷早已不耐烦,听不得屋里屋里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这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他的时间金贵,荆水城里大把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他心思重重抽着雪茄,心里细细琢磨着屋里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想着她必定作用重大,要不然那老妖婆至于费这么大力气要抓住,于是试探着问鬼婆:“你们这边有仇报仇又怨报怨,我这边有事要处理,要不我先带着这女的下山?”
  鬼婆当然不会同意,虽然金爷暂时还不知道火瞳的真实身份,以他的精明程度,势必有所怀疑,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鬼婆笑笑:“金爷,稍安勿躁!”
  说着,一点点走近妇人,脸上杀气腾腾,低声问:“你们当年到底要在凤凰寨找什么?你说了,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妇人仰起头,朝鬼婆勾勾手指头:“想知道?来,你靠过来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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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天和大头趴伏在草丛里,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木头屋子,只见屋外人影幢幢。
  看样子,江离应该就在那木头屋子里了,两人手里握着汽油瓶,按兵不动。
  没办法,想要从这么多人手里救出江离谈何容易,再加上人家手里还有枪这种致命性极强的武器,可能性就更低了。
  秦天也是灵机一动,他还记得江离是不怕火的,仙女山的大火没有烧死她,骰子上的火焰也没有伤她分毫,他想着必要的时候可以火攻,再加上那瘆人的血滴子也怕火,要是遭遇危险也可以想办法自救。
  所以两人跟着血滴子往山上跑了一段,秦天就突然停下来叫住大头,两人又返折回到那辆车旁,大头一时不知道秦天的用意。
  秦天脱下衣服包住手里的扳手,照着车窗就是一记猛锤,大头站在一旁直发愣,心想干啥呢这是?突然发疯?
  秦天倒是云淡风轻:“借点东西!”
  说着拨开碎玻璃,伸手进去打开车门,趴在车里翻起来,一边翻一边支使大头:“别愣着了,看看车里有没有瓶子!”
  就这样,两人在车里前前后后翻了个遍,终于翻出了两个矿泉水瓶,又在后备箱翻到一箱玻璃罐的汽水,就多拿了几瓶,按照秦天的吩咐把里面的内容物都倒出来,又在里面塞了一些玻璃渣。
  紧接着,秦天就开始鼓捣起车子,这时大头才明白过来,他是要装汽油,大头可真是respect!
  两人就这么趴在草地里好一会儿,大头突然激动地拿胳膊肘狂怼秦天:“出来了,出来了!”
  只见木屋门前几个男人拖着两个人从屋里走出来,扔在了门口。
  两人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看了一会儿,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
  “那是不是江离?”
  “看不清!”
  此时的秦天实在吃不准,会不会江离已经逃出去了?她那么机灵,也许没事?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叫声,秦天分明认得出来,那是江离的叫喊声!
  不好!她有危险!
  叫喊声刚起,屋外的人就鱼贯而入涌入屋内,就是这个时机,秦天一声令下:“放!”
  大头咔哒一声打燃火机,引燃手里自制的□□,一个个飞向木屋的窗子、木门和屋顶,砰砰砰的爆炸声起此彼伏,木屋子本来就已经干枯朽坏,火焰瞬间吞噬了整座木屋。
  看着火舌窜起,照亮整片山坡,秦天拍了拍大头,两人起身往稍远更隐蔽的位置躲了躲。
  大头并未见过江离的本领,自然对秦天的做法表示怀疑:“你确信这样真能救她?”
  秦天点点头,眼神坚定的看向那一处,瞳仁中火光跳动,大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陆续有人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有的衣服上着了火,为了灭火在地上打起滚,有的被炸伤、烧伤惨叫连连。
  那群人大部分都受了伤,需要快速下山治疗,根本无暇找出谁是纵火的凶手,秦天紧盯着每个逃出来的人,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鬼婆,看到了黑子,看到了李家伟……唯独没有看到江离。
  大头越来越不安:“江离呢?不见了?”
  秦天看到鬼婆怒吼地朝着屋后的山坡冲下去,嘴角突然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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