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齐寒杀了黎昕,当着你的面。”澜澜盯着她,眼神里像是有着冰锥,对阿芙步步紧逼。
  “你就是那个带陆铭去找黎昕的女服务员,黎昕知道是你杀了覃塘儿对不对。当时你很害怕,害怕到让一直待在你身边的齐寒看出来了,她为了保护你,所以当着你的面杀了黎昕。”
  “不是的,我没有……”阿芙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我没有……”
  苏湛发觉澜澜有所躁动,身上的怨气重得逼人,连忙走上去,抓住她:“澜澜,别逼她。”
  阿芙现在被恶灵缠身,如果步步紧逼,很有可能被魔化,从而跟难将她和恶灵分离出来。
  “她杀了人,你为什么还要同情她!”澜澜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开始渐渐变红。
  苏湛霎时明白了,澜澜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也许也就是被自己所信任的人杀害,所以才会忘记自己的死因。
  苏湛上前紧紧的抱住澜澜,抚摸着她的头发:“是我错了,阿芙是杀人凶手,我不应该有所同情。但是澜澜,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彻底的坏人,这是人性的复杂。”
  “你未经世故,不怪你。”
  .
  看着眼前的一幕,霎时,阿芙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她也曾和她的娘亲相依相偎。
  她悲惨的一生如同胶卷电影一样,在她的眼前忽闪而过,心中油然而生出了无限的苦楚与悲伤。
  阿芙原名叫丁盼盼,出生在茶叶商贩,五岁那年父亲病故,不久后家中产业就被自己的小叔剥夺,也被赶出了丁家,从此她就过上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四处漂泊。
  她永远都会记得被赶出丁家的日子。
  那天漂泊大雨,她和母亲常芝仅穿一件单衣就被家丁踹出家门。常芝跪在地上,抓着小叔的衣角,苦苦的哀求:“求求你,不要赶我们出去,我可以在丁家为奴为婢,只要你们不赶我们走,我娘家……”
  话还没有说完,丁盼盼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叔踹飞了常芝,常芝狠狠的摔在地上,疼得发抖,冷得抽搐。
  “别说你娘家,当初要不是为了你家的生意,我大哥怎么可能娶你,刚来几年生意就一落千丈,大哥的身体还越来越不好,你就是一个丧门星。你娘家在遥远的西北,你有本事就走回去。”小叔撑着伞,冰冷刺骨的雨水丝毫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他命令小厮擦干被常芝弄湿的衣角,转身极其冷漠,“关门。”
  这个场景是丁盼盼心里一辈子的恨意,她恨当初的自己只会坐在地上哭,只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自己的娘亲。
  她至始至终恨的都是自己。
  常芝是西北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父亲去西北做生意,两人相遇,常芝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千里迢迢的来霍城嫁给他。
  她没有一技之长,会的也只是女红和琴棋书画。最后她只好去歌舞坊,成了歌姬,随着歌舞坊来到了桐城。
  但是常芝由于那场大雨,染上了恶疾。
  丁盼盼小小的手端着药,慢慢的走到常芝的床边,此时的常芝已经不太能动了。
  “娘,药好了。”丁盼盼轻轻的喂她,忍住声音的哏噎。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坊主嫌弃她们不赚钱,还倒赔钱,已经不愿意给她们任何的钱了。
  最近歌舞坊生意也不好,所有的客人都跑去了丽华春,去看那些所谓的西洋乐器。坊主心情也不好,虽然骂了她好久,但还是给她的两块银元。
  常芝不过才三十二岁,但是头发花白得厉害,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很多,花容月貌万已不再。她靠在丁盼盼小小的肩头上,忍不住的咳嗽和颤抖。
  “盼盼,过两日就十五岁了,也算是及笄的姑娘了。”常芝突然开始咳嗽,她枯黄的右手捂住口鼻,却还是抑制不住血腥味的溢出,她将鲜血咽了回去,“你……想要什么及笄礼吗?”
  丁盼盼强忍着泪水,瘦小的身躯紧紧的包裹着她最爱的妈妈,她有些抽噎:“我想要娘健康如初,娘可以满足我吗?”
  “傻孩子,为什么要许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呢?”
  丁盼盼的泪水就如断了的珍珠项链,怎么也控制不了它落地。
  生辰来得很快,坊主也送来了一件全新的姜汁锦绣旗袍,说盼盼怎么也是及笄,该送的礼还是会送。而常芝则是拿出了一个红盖头,上面绣着鸳鸯在并蒂莲间嘻戏。
  “你娘就没有找到一个良配,这是吉祥的东西,我花好久才绣完。但我不是一个命好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恶运。”
  丁盼盼将脸埋在常芝胸前,常芝每一声咳嗽都会带动她的颤抖。常芝身上厚重的药香,轻轻嗅着,也是格外的舒心。
  “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就算你给我噩耗,我也愿意。”
  娘是在寒冷的冬天将全身衣物都给她的人,娘是在瑟瑟的雨季将饱腹的果实都给她的人,娘是对她最好的人。
  但是噩耗总是比幸福来得快。
  不久后的常芝,病情突然恶化。
  家中任何有钱的东西全被典当,已经没了任何的积蓄,歌舞坊也被非法取缔,如今的她们栖身在郊区的破庙里。
  丁盼盼拿着坊主送的旗袍去典当,也就当五银元。当时坊主请来一位西医,替常芝开了一种西洋药,钱基本上就没有了。
  常芝舒心了两天,就突然咳血不断,床榻也被鲜血染红。
  丁盼盼拿着最后的银元,跪在西药房门口,苦苦哀求:“老板,我求你把药卖给我吧,我娘快不行了。”
  老板穿着上好的雪绸长衫,手提鼻烟嘴,拍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小姑娘,你连钱都没有,还想着要西洋药,你知道这个药有多贵吗?你把你卖了都不值钱。”
  丁盼盼连嗑好几次头,脸上血水泪水融合:“老板,我有钱。”连忙将口袋里所以的钱倒出来,一地的铜钱板,“老板,我求你了,我只要一副药,只要一副。”
  “走走走,没钱来凑什么热闹。”老板抬起脚用力的踹丁盼盼,让她离自己的店铺门口远点。
  却不料,丁盼盼摔倒在了正好进来的小姐的脚下,血水溅到了那小姐的白皮鞋上。
  “哎呦,那来的死丫头,都把我的鞋弄脏了。”覃塘儿连忙踢了躺在地上的丁盼盼几脚,拿着自己的手帕擦拭鞋子,这鞋是一个有钱人送的,不能弄脏。
  丁盼盼抱着自己,缩在地上,胸口闷疼,刚刚被覃塘儿踢的手臂,也就一阵酸痛。但是她也只能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老板叫来伙计,将丁盼盼拖到一旁,自己则是一副谄媚的嘴脸,跑到那小姐身边,对她低头哈腰:“塘儿小姐,今儿来药房,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我们这也有医师,要不要替你看看。”
  “还是我弟弟的病,拿一副跟以往差不多的就可以了。”覃塘儿一脸睥睨的看着他,她虽然是歌女,但是也是混在上流社会的,对于这种油腻的男人,不感兴趣。
  老板连连点头哈腰:“好好好。”
  丁盼盼看见老板转身进去,就连忙扑在他的脚下,紧紧的抱住他的大腿,哭的撕心累肺:“老板,我求你了,我就要一副药,一副就好,我娘快不行了。”
  覃塘儿被她吓到,连连躲到一旁,见丁盼盼脸上血污满面,看不清容貌,身上的衣物也是破烂不堪,全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没钱的人。
  “你差不多可以了,就你这样,怎么可能买得起药。”覃塘儿十分嫌弃,“你还是赶紧走吧,因为你,这里的空气都不好了。”
  丁盼盼眼眸里徒然空了一瞬,如今的她已经低成这样,竟然还是得不到他们一点的同情。
  她抱住老板的大腿,泪水喷涌而出:“求你,求求你。”
  覃塘儿翻了一个白眼,往里走去,刚走进内屋就见到坐在太师椅上,穿着墨绿长衫,戴着黑色墨镜,吃着杏仁的商入司。
  她连忙走过去,也是十分谄媚:“商老板,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他抿了抿覃塘儿倒的茶,算是给她一个面子,瞟了一眼店门口,十分谈定的说:“门口的小姑娘还没有走呢?”
  这时,一个伙计低头哈腰过来,对着商入司说:“商老板,已经全部弄好了,明日就能送去码头,不足五日一定可以送到平城。”
  商入司起身,拍了拍衣裳,心里松了一口气:“好,这两日也是辛苦你们了,清点全城的药材。”他掏出一块银元丢给他,就向外走去。
  “不辛苦,不辛苦。”伙计嘴都咧到了耳朵根。
  覃塘儿知道做丝绸生意的商入司,有点家底,没想到还能买空桐城的药。心中念头一闪,接过自己买的药,就连忙跑到商入司边上,想蹭他的车。
  可是他们还没有出门口,就又被趴在门口的丁盼盼拦下了前路。
  “大爷,小姐,我求求你们,给我一点钱,好不好。”丁盼盼圆溜溜的眼眸,长长的眼睫毛瑟瑟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她脸上写满了可怜又无助。
  商入司凝视着她的眸子,嘴角一抽,丢给她一块银元,也丢出一句话:“既然是有手有脚的小姑娘,那就不要做行乞的事。”
  甩袖而去,而覃塘儿又连忙跟上:“商老板……”
  “我对交际花没什么兴趣,还请你留步。”商入司冷冷的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很轻,只是让凑在他身上的覃塘儿听见,这算是给她面子。
  覃塘儿身子一僵,怵在了原处,咬牙切齿的目送商入司上车远去。
  顿时耳边又传来地上阿芙的嘶吼声:“为什么,我有钱了,为什么还不给我药。”
  覃塘儿心中的怒火上被浇了油,地上的小乞丐都能得到一银元,而她却只能得到一句冷嘲热讽。
  “没有药了。”覃塘儿倏然瞪着她,凶狠无比,“刚刚的商老板买空了桐城所有的药,你没有药了。”
  丁盼盼的眼眸徒然空了,千斤重担都没有压垮,就因这一句话,她被死死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会的,桐城这么大,不会没有药的。”
  覃塘儿突然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扭曲又狰狞:“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有药。”
  在一旁的老板一惊:“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已经……”
  “闭嘴。”覃塘儿斜眼蹬他,随后缓缓蹲下,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脸血污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露出的胳膊确实白皙修长,想必还是一个处。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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