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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无CP]_223

  跟余丰第一次打交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但贺融自己却没有把一州刺史赶出去的得意,他相信,余丰现在对他,肯定是咬牙切齿,但余丰怠慢他,不等于对方就一定跟当地商贾勾结了。
  还要再观察观察。
  贺融心里想道,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奇怪道:“继续说啊。”
  孙翎讷讷道:“……说完了。”
  “就这些?”贺融摇摇头,“孙娘子,你提供的这点儿东西,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
  孙翎有点急了:“殿下,本地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共有三家,周、范、陆,其余各家,都跟在他们后面喝点肉汤罢了,我原想潜入这三家里头去探听消息,但后来发现他们这些人家里的仆从婢女,都是要签卖身契的,不要短工,只能作罢。不过您若是真想查,可以从周家下手,当年陷害先父的前刺史周阅,听说正是周家的远亲,也正是有周阅在灵州保驾护航,周家的买卖才能越做越大,据说从西域来的商人,想要去长安经商,都得先向周家交一成税。”
  张泽在旁边听了半晌,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
  “周家势力再大,也没有必要向他们交税吧,难不成灵州当真没有王法了,刺史只是摆着好看的?”
  高长宁解释道:“这税,其实就是人情钱,对方不交,在灵州就待不安生,交了钱,去到长安,周家还可以帮忙给介绍一些买卖的渠道,譬如说,宫中每年耗费香料巨大,那么进什么香,不进什么香,还不是由几个人说了算,如果有周家说情,也更容易被宫中采买,这笔买卖就算成了。”
  张泽恍然:“这不就是贿赂么,周家可真是胆大包天,连贡品都敢插手!”
  薛潭道:“每年宫中采买物品,向来猫腻不少,只不过顶多是官员从中扣点私利,周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些世家,其实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否则怎能传承上百年?”
  张泽挠挠脸:“那个,我们张家,不会也这么无法无天吧?”
  薛潭笑道:“你们张家,虽然是杜陵张氏的旁支,左相张嵩的同宗,要是从整个张家来算,你们自然也算在内,不过张侯生前为人谨慎,从不参与这些事情,也不许家里人掺和,张家的进项,一般都靠佃租和几个庄子的收益,在世家里称得上干净了。”
  正因张韬面面俱到,虽出身世家,却很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象,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民,先帝才会如此看重他,可惜英年早逝,而张韬之后,张家子弟,又无一能与其比肩。张家的没落,恐怕是迟早的事。
  张泽听见这番话,先是松一口气,而后又微微一惊。
  薛潭如此了解,显然是安王殿下早就让他去调查的。
  张泽不是愚蠢之人,很多时候他是懒得去动脑筋,一旦想深一层,很多可能性就都浮现在脑海里。
  他忽然感觉背脊微微发凉。
  再看安王殿下,对方依旧一派平静,半点波澜也没有。
  张泽不是不知道张家自从伯父去世之后,家里就有些变了,兄长们武将出身,自然而然更亲近纪王,更何况他们还在甘州与纪王同生共死过,这份情谊更加非比寻常,可说到底,纪王不是太子,武将抱团,太子难道不会忌惮吗?
  安王殿下选择了灵州,又意味着什么?
  先前他懵懵懂懂,只因不想继续在长安混日子,这才跟着安王他们离京,如今旁观者清,遥望长安,似乎又有种跳出泥潭的解脱感。
  在贺融的默许下,孙翎继续说道:“据说当年,我父之所以迟迟等不到援兵,正是因为周家当时害怕突厥人来袭,忙着转移财物南下,让周阅发兵护送,周阅既要调派兵力护送他们出城,又要留人守住州府回乐城,原本就吃空饷,兵力大为不足,自然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增援,索性将先父当作弃子,这才有了怀远县失守的惨剧。”
  往事历历在目,孙翎复述的时候,一直在控制情绪不要太过激动。
  她深吸了口气,道:“所以,殿下若想整顿灵州,可从周家身上撕开一道口子。”
  “周家啊——”薛潭拉长了调子,意味深长道,“那可是老丞相周瑛的本家!”
  贺融负着手没说话,好像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这会儿想的是,要是五郎在这里,顺便让陈谦将他们用惯了的那批军队拉过来,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直接快刀斩乱麻,灵州的局面一下子就控制住。
  但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历朝历代,都没有两位皇子驻守一地的说法,当初他将五郎放在岭南,固然有让他镇守岭南人心的想法,也是为了保护对方,远离京城纷争。
  真是麻烦,贺融心道,他只要一想到还得去和那些官员商户周旋,就觉得厌烦。
  外人觉得安王手段不凡,善于在斗争中生存,但贺融其实根本不喜欢浪费口舌说些废话,他最喜欢的是拿着竹杖把所有不听话的人狠狠揍一顿,揍到听话为止。
  被迫暂时迁到私宅的余丰,狠狠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贺融:我是个耿直boy,根本不想玩心机。
  李宽:呵呵。
  贺僖:三哥,求你还是玩心机吧,特别是在咱俩重逢之后!
  贺湛:嘻嘻,三哥要揍人,我可以上啊。
  第117章
  余丰抱着枕头坐在花厅里发呆, 这个姿势已经持续整整半个时辰了。
  幕僚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陛下诸子里,这安王虽然身有腿疾,却绝不是盏省油的灯,先帝还在时, 他什么都没有, 就敢跑西突厥去当说客,旁的不说,骨子里那份狠劲,其他几位皇子未必比得上。听说这一回, 他之所以会到灵州来, 也是被太子排挤算计了, 您想他心里能痛快吗,肯定得找人泄泄火吧?”
  余丰越听越气,嫌拍桌子疼, 就拍着大腿道:“我堂堂灵州刺史, 好歹也是地方大员,被他当着灵州所有官员的面这么呼来喝去, 还被从刺史府赶出来, 这事传出去,我以后还要不要脸面了?!在下属面前, 我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幕僚心说就算别人有想法,也不敢当着您的面说啊,不过面上他还得安慰主公。
  “上回在下就劝您,哪怕安王府来不及建, 也得准备一座宅子,不能让安王去住官驿,您非是不听,不过结果已经比在下预想的好多了。”
  余丰狠狠剜他一眼:“你还想要什么结果才叫坏?!”
  幕僚摇着扇子:“至坏的结果,便是安王上疏朝廷,说您怠慢了他,要求朝廷治您的罪,陛下正因将灵州封给安王而于心有愧,怎么可能不帮安王出这个气,那您这官位,可就保不住了。”
  余丰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高抬贵手了?”
  幕僚道:“灵州是安王的封地,说白了,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地盘,别说他要住刺史府,就算想抄周、范、陆三家,那也由他说了算不是?”
  余丰嗤笑一声:“周家和范家,是他想动就能动的吗?他要是敢对这些人下手,那我才真是对他心服口服了!”
  幕僚摇摇头:“依在下看,安王的性子,并非忍气吞声的,否则也不至于初来乍到,就与您起冲突,周家那些商贾如此嚣张,时日一久,肯定也会挡了安王的路。”
  余丰把枕头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往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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