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广寒
妹妹与慕容薇这一对古怪精灵的鬼丫头,明知道他满腹相思,却没有那么好心安排他与陈芝华见面。
提前两个时辰来告诉他枕霞阁的夜宴,哪里是要他列席几位姑娘家的宴席,分明是要他陪那位不请自到的远方来客。
既已结盟,远在康南的运营还须仰仗宁王殿下的支持。夏钰之愤愤吐出一口气,瓮声瓮气地说到:“回去与大公主说,我会提前过去安排,要郡主提醒她欠着我的人情。”
小螺的话来及得及赶得快,珠落玉盘的清脆声伴着银铃般的笑语合在一起,却似是给夏钰之心上割一道小缝,再坏坏洒点儿盐花:“三爷,小螺只是个奴婢,什么提醒什么人情之类的话,可断断不敢传到大公主与郡主两位耳中。到是可以帮三爷个小帮,告诉郡主三爷晚间有话要与她说。”
死丫头明知自己想要什么,偏偏顾左右言其他。夏钰之恨声道:“刁钻的兰馨身边加了你这个刁钻的丫头,仔细着别有一天落了把柄在我身里。”
抬手一个毛栗子,不轻不重弹在小螺额头。疼得小螺眼里泛起泪花,嘴上更是倔强:“如此更是不帮”。
见夏钰之又要抬手,小螺脚底抹油,溜的比泥鳅还快。立在廊下的肖洛寒瞧着这主仆二人的闹剧,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玩笑归玩笑,待小螺离去,夏钰之一面找人给云扬传话,一面与肖洛辰动身,先去了枕霞阁稍做安排。
虽然妹子传话说烈琴已经包下那片山庄,连厨子都换了自己人,夏钰之依旧不放心。
顾晨箫身份特殊,悄然在西霞现身,还不晓得身边有没有尾随着顾正诺的杀手。有了青莲台前车之鉴,自然要暗中加泒人手。
吩咐肖洛辰仔细谨慎,盯着附近风吹草动,夏钰之走下河堤,便瞧见了正在河畔间忙忙碌碌的宁王殿下顾晨箫。
夏日天长,说是晚宴,慕容薇鸾驾到达枕霞阁时,天色依旧湛明。
为着观赏月色,罗嬷嬷吩咐人在阁上只挂着几盏素色银灯,此时尚未燃起。
因是人少,便将阁上拿来宴客的朱漆雕花圆桌撤去,每人面前两张矮几,杯盏漱盂之物都在身后摆得齐全。
座位下头铺着素色万字不断头牙边的玉制枕席,六月天里沁满丝丝凉意。
午间的油腻还未消除,席上除去炒制的大麦茶,还搁了清淡的梅子果酒开胃。秋香依着罗嬷嬷的吩咐,按照各人的口味,捡些精致清口又赏心悦目的菜色,并了几只攒盒呈上来。
慕容薇四顾一望,席上果然不见夏钰之,与夏兰馨相视而笑。心道三哥如今聪明,学会了闻弦歌知雅意,没有冒冒然立在一众女眷前头。
小螺立在夏兰馨身后,目光从流苏身上掠过,向一旁的璎珞招手微笑。
璎珞替慕容薇整理了裙裾,便移步过去。小螺笑着与她低语了几句,璎珞频频点头。
回到慕容薇身后,璎珞弯下腰来,在她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慕容薇轻轻颔首,脸上浮起一抹嫣红的笑意。
流苏支着耳朵去听,只有几个破碎的音节,什么晚宴什么赏月之类的话,一句也听不真切。
不晓得小螺越过自己与璎珞都说了些什么,璎珞又在慕容薇耳边嘀咕什么。如今这几个大丫头待自己不比从前,打小的情份浅淡了许多。
流苏拿眼横扫小螺,又望向璎珞,灯火朦胧间心上一片恼怒。
今夜的温婉极其健谈,与云持引经据典,从三皇五帝聊到诗词歌赋,又从当日玲珑山上的世伽大师聊到当今大相国寺的主持。
陈氏姐妹与夏兰馨偶尔插上几句,全是点睛之笔。阁上人虽不多,因是意气相投,气氛却是融洽。
酒至半酣时,一轮玉兔捧出,月色非银非水,一树琼华匝地。众人置身阁上,水面月色相映,真有不似人间之感。
云持叹道:“果真是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往昔读东坡居士的《水调歌头》,总疑心写得过于飘渺,今日看来,却是自己见识浅薄。”
温婉手上执着一把嫦娥奔月的团纱扇,月光映照下一只皓腕越发玉骨姗姗:“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这般月色,若有广寒宫主传下的《霓裳羽衣曲》助兴,该当浮一大白。”
似是映合温婉的提议,远远的笛声一起,竟是罗嬷嬷安排的梨园子弟,身着七色广袖长裙,且歌且舞,自阁楼两侧列队而出,正是传说中的《霓裳羽衣曲》。
青梅果酒不醉人,人却自醉。
几个人、几重心事、几许柔肠,都随着飘渺的舞与朦胧的月,消散在风里。
秋香领着小宫女上来最后一道主食,自酿的玫瑰花馅汤圆粒粒纤巧,如东珠一般大小,铺在一层紫澄澄的玫瑰花瓣之上,在透雕着六合长春的白玉碗里浮浮沉沉。
这一碗汤圆煞费了功夫,西霞以紫色为尊,秋香又听流苏说起过慕容薇喜欢紫色,压轴的主食便用了玫瑰的多姿。
慕容薇不晓得这一层。单单玫瑰汤圆便唇齿留香,何曾往紫颜色上去留心。偏是流苏画蛇添足,向秋香得意地斜了一眼,要她承自己的情。
当日不过偶尔说起的话题,听流苏提过这么一句。秋香是稳重人,若有不尽之处自然向罗嬷嬷请教,犯不着讨好公主身边的丫头。
见流苏一幅自得的神情,秋香无意与公主身边的人交恶,亦报以微笑。
今夜虽不是十五,月色却罕见的动人。枕霞阁平日极少对外,多用于官府宴饮之用,到更像一处私家园林。云持与陈氏姐妹都是第一次来,便相约了趁时辰尚早,赶在回宫前好生游一下枕霞阁。
温婉与云持相交莫逆,主动提出相陪。早有罗嬷嬷安排的宫女上前,引领云持与陈氏姐妹去提前预备的厢房更衣,再引着路供她们游玩。
夏钰之陪着顾晨箫,因是各自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另一侧的水榭里喝了几杯温好的花雕,便早早传了饭,只等着阁上席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