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

  第二日清晨,萤河上还飘着一层薄薄的云雾,小船里的红烛早已燃尽,殷红的轻纱随风飘荡。萤河两岸的早市已经开始,几家小摊早已做好了皮薄肉多的包子,伴着一碗糯香的米粥,让人心里舒坦的不得了。
  陆绥醒来的时候,温庭弈还在睡梦中。他轻轻动作,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身边睡颜安宁,唇角勾笑的人,伸出手在空中作样勾了勾他的鼻子。
  这样多好,若是每日醒来能看见他嗔着浅浅笑意,眉目舒展地安眠,该多么幸福。
  陆绥慢慢将头靠近,就在离人不过两个指头的距离的时候,温庭弈眉头微动,迷迷糊糊地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了想要趁着自己安眠“轻薄”自己的世子殿下。
  陆绥有些怔,温庭弈却是在意识清明后弯了弯眉眼,抬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道:“殿下。”他的眉眼之间透露着淡淡的疲倦,显然还是没有休息好。
  陆绥把人一把搂在怀里,吻了吻他的发顶,道:“……咳咳,珩萧,你还难受吗……”
  两人昨晚一通颠/鸾/倒凤,陆绥食/髓/知味又不知道节//制,想必珩萧现下一定不好受。陆绥这样想着难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太过过分,,搂了搂怀中的人,让他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胸膛。
  温庭弈微微挪了挪身子,只感觉全身上下仿若被人拆了一般,隐隐约约想起昨夜的情景,耳尖有点泛红。
  “臣无事。”他闷闷开口,将脑袋埋在了陆绥的胸前。
  陆绥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才发现珩萧露出被子的一小截雪白的胳膊上浮现出了一片一片的红疹,顿时皱眉道:“这是什么?”
  陆绥伸手去探温庭弈的胳膊,却被他避过。温庭弈将胳膊藏在被子下,勾唇轻笑道:“没什么。”
  陆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他强硬地拉过温庭弈的胳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吓死陆绥。
  不仅是整条胳膊上有斑斑点点的红疹,脖子上,胸口,腹部,甚至是腿部都零星地散布着。与淡淡的口勿痕和略微青紫的掐痕混在一起,有些触目惊心。
  陆绥额角青筋暴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人布满红疹的身体,颤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一夜就变成了这样?”
  温庭弈眼见着躲不过,轻声叹了口气,捧着陆绥的脸颊柔声劝道:“没什么的,只是我受不得潮湿……这是老毛病,不打紧的,过几天就好了。”
  陆绥闻言眸色暗了暗,默默将被子拉高了一些,盖住了怀中人的肩膀,将他的两只胳膊都塞回了被子里。
  但是这些动作,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是了,他们昨晚在游船上住了一夜,夜间湿气重,最为潮湿阴寒。珩萧本身就体寒,又受不得潮湿,他竟然就让珩萧陪自己在船上过了一夜。
  陆绥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后,才将他轻轻放在了船板上,道:“抱歉,我日后不会再如此莽撞了。”
  昨天晚上那个情况,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几乎就是干柴碰上烈火一触即燃,本能早已占据上风,就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一回事,又怎么能怪陆绥莽撞。
  温庭弈舍不得看陆绥把什么错都推在自己身上,看着他黯淡的眼眸,突然一阵心疼,勾了勾唇柔声道:“可是殿下……能与您一处,臣很开心。”
  陆绥没想到温庭弈会这样开口,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勾唇笑了笑道:“好,日后我天天陪着你。”
  不再让你孤单难耐,不再让你形单影只,倾尽柔情,只想看着你笑。
  他低头吻住了怀中人,与他十指相扣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慢慢开口道:“你是我的人。而我,也是你的人。”
  毕竟两人处在游船上,诸多不便,船舱内已经凌乱不堪,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情/欲/味。两人的身上也是黏糊糊的一片,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陆绥简单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出船舱看了一眼,回头道:“你再睡上一会,我来撑船,上了岸我们就回蜀王府。”
  温庭弈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点点头,忍着不适转了个身,却是开始思索千金坊的事情。
  背后操纵全局的人有何目他们一日不明白,就会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被这个操局者牵着鼻子走。
  可耐不住他身子实在不爽,昨晚睡得也不安稳,不过一会就觉得眼皮沉重,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陆绥已经替他穿好了衣服,正抱着他往王府后院走去,说到底这里也是蜀南王府,府中下人来来往往,就算知晓两人身份特殊,也不禁侧目微微驻足。
  温庭弈不习惯这样被人盯着,惊了一下,忙道:“殿下,这不合体统,您快放臣下来。”
  陆绥充耳不闻,反而掂了掂把人搂得更紧道:“不放。”
  陆绥说完脚下步伐加快,温庭弈担心自己掉下去连忙伸手搂紧他的脖颈,一抬头就看见了陆绥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
  陆绥奸计得逞,一脸坏笑地对着怀中人道:“这就对了,快抱紧我。”
  也不知道是不他太过得意忘形,脚下动作飞快地踏过台阶时,不慎碰到了怀中的人,就听一声闷哼。
  他连忙停下脚步,道:“珩萧,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殿下还是放我下来吧,臣自己可以走。”温庭弈面颊微红,半晌才道。
  陆绥没辙,只能依言将他放了下来,只牵着他的手继续向屋子走去。到了屋子门前,恰巧碰见了行色匆匆的叶宝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手里拖着一个托盘。
  叶宝璋一见两人,顿时大喜道:“哥,小嫂子,我正好有消息要告诉你们。”
  两人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消息一定是关于千金坊的,片刻也不敢耽误,连忙将人请进了屋内。
  叶宝璋一路风尘仆仆从书理事部赶到王府后院,口渴难耐,接过温庭弈倒的一杯茶水虎虎喝下,忙开口道:“哥,千金坊这个地方可能跟广泽郡有关联。”
  广泽郡?
  陆绥微微蹙眉,就听叶宝璋继续开口解释道:“我们收押了千金坊内部不少的人,但不论是死还是活,他们都有一个特点。”
  “他们都不是蜀州本地人,而且,他们都来自广泽郡。”
  温庭弈微微垂眸,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一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半晌才幽幽开口:“广泽郡在龚州。”
  这次不用温庭弈点透,陆绥就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
  广泽郡在龚州,而龚州,却是二皇子也就是恭王殿下的封地。再结合他们在密室中那千金坊坊主手中拿到的那几张书信,此事与陆巡脱不了干系。
  陆绥与温庭弈互相对视一眼,都缄默其口,打算暂且不对叶宝璋提及有关陆巡的事情。毕竟,他们都有一种深深的预感,预感此事是冲着他们来的。
  既然如此,就不应该将局外之人卷入局中。
  叶宝璋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半晌才扭扭捏捏道:“只是如此一来,千金坊在蜀州的线索就断了……”他顿了顿才道:“抱歉,哥,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陆绥看着他眼底下一大圈的乌青,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小子想什么呢,你帮的忙大着呢,要不是你带兵提前在千金坊堵着,我和你小嫂子早就死了。”
  叶宝璋自从继任蜀王后,少有建树,反而为了护住蜀王爵位一路对祈帝高歌万岁,活的很是窝囊。蜀州百姓对他失望至极,他也对自己很是否定。
  千金坊为祸蜀州,将偌大的蜀州搞得乌烟瘴气,惹得多少百姓家财散尽,妻离子散。叶宝璋有心无力,只能看着自己的百姓受苦受罪。
  可是这次千金坊一事让陆绥明白,叶宝璋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是韬光养晦。他雷厉风行,当断则断,这次肃清千金坊他办得十分出色。
  放在别人身上,未必能比他处理得更好。
  陆绥突然正色道:“宝璋,如今千金坊已除,你算是给蜀州百姓一个交代。我只愿你年年岁岁,都如此刻,行自己的想走的路,做自己应做的事。”
  他们一行三人,花小楼潇洒自在闯荡江湖,他军功加身军权在握,唯有叶宝璋过得最为不顺心顺意,归结到底只是生不逢时。
  忍气吞声,苟活于世也好;壮志难酬,苦心压抑也好;陆绥都愿意相信,终有那么一日,一切都会守得云雾现青天。
  叶宝璋拍了拍脑袋,眼圈有些红,却还是勾唇笑了一声道:“哥,我发现你自从娶了小嫂子,就变得老成了不少,我都听不大懂诶。”
  陆绥嘴角抽了抽,闭眼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臭小子是在嫌我老?”
  叶宝璋吃痛地柔柔脑袋,扁扁嘴连忙求饶:“我没!我老,我老!”他连忙从座椅上起身,道:“哥,你们吃饭了没有,我让人给你们上饭。”
  刚一说完,自己的肚子反而咕咕打起了鼓。陆绥心道他果然为了千金坊的事没有好好吃饭,却是笑道:“我看是你饿了吧。”
  叶宝璋嘿嘿笑了两声,转过头打算询问站在一旁的温庭弈,突然愣了一下,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然后结结巴巴道:“小嫂子肯定饿了,我去叫人上膳。”说完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温庭弈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不解。
  陆绥抬头去看他,看到了他脖间那块明显的自己的杰作,突然咳了一声,然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衣服。
  温庭弈:“……”
  “珩萧,你身子不爽怎么不坐下来歇息。”
  温庭弈突然定定看了他一眼,陆绥瞬间就明白了,连忙让下人去拿了个软垫过来。
  “是为夫的错。”陆绥把人搂在怀里,看他低眉笑了一声,也跟着他笑,两人对视一眼后陆绥突然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指尖,道:“珩萧,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是上一世的悔恨交加求不得,也是这一世的真心守护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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