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算算天苍谷异动,在人间已经过去近两百年,冥珠却一直没有下落。
直到两年前,火冥珠在世间露面了。
他化为人身,模样是一个身躯高大的少年,身着黑色火焰纹法袍,墨玉冠发束,红色火焰纹发带,双目呈现红瞳状,与上古天书上所记载一模一样。
火冥珠手持一朵红色“独幽莲”,独幽莲绽放,便会释放炎阳烈焰,整个修真界陷入惶惶中。
火冥珠在到处寻找疑似水冥珠之人,他进出各修真门派如入无人之境,法力高深身法诡异,整个修真界闻所未闻。
所幸遗落的水冥珠并没有出现,任凭修为多高深之人也没能搜寻到其丁点气息。
火冥珠出世后,天界便没有一天安稳,反倒是那些修为低下的神将不那么惊慌。因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冥王降世要行末日之罚,也是从修为最高的人开始。
天墟宫位于天界仙境山,宫门口垭坪上长着一片梨树林。雪白香甜的梨花时下正在盛放,微风拂过,如雪般的梨花瓣随风而落,甚是好看。
宫门外垭坪是天墟宫众弟子日常武修之地,现在正有几名弟子在此修炼打坐。
梨树林外,一个白衣人正蹑手蹑脚靠近在此打坐的众弟子。
只见他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身量修长,一头乌发随意地束起,一副做贼的模样,正试图不动声色地靠近众弟子。
这白衣人生得异常俊美,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双目修长,瞳色稍浅,眉目间略显忧郁,观之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看他的容貌风采,竟在以丰朗神俊闻名天界的萧琴楚之上,若是生在人间,必定是不少女子的梦中之人。
他纵身跃上梨树,猛摇树身,顿时下起了场梨花雨。梨花瓣瓣飘落在众弟子身上。
“六师弟!”“六师兄!”“曲灵霜!”冥想被打断的弟子都冲他表示愤怒。
曲灵霜嘻嘻一笑,跳下来,却没站稳,往一个青衣道人身上歪去:“别恼嘛,看你们打坐太累啦,让你们放松一下!”
“不成体统!都飞升成神了,也不知稳重!整天胡闹也不好好修炼,两百年了,一直停留在二重境界,我看七师弟都要超过你了!”青衣道人颇为不满地推开他。这青衣道人看着年纪轻轻,却异常古板,正是仙天师座下三弟子韩亭舟。
修真史上的前辈们将修真划为以下几个阶段:
一重为可以感知到元气。虽然此阶段,元气不可为修真者所用,但能通过天人合一状态感受到元气的波动与变化。
二重为可以通过天人合一的状态,利用元气实现隔空御物,如御剑飞行。还不能将元气转化为自身的法力,也无法调动元气。御物也只能借助天地间的元气,在有元气之地便可御物,没有元气之地便无计可施。
到达三重,便会在修真者心脏下方生出元神丹,元神丹可以吸取元气,通过元神丹的运转,将元气转化为法力,再通过体内的灵脉输送到身体各处。多出来的法力便会储存于元神丹内,法力越多,则越强大。
修真者的修行前途如何,一般在三重结出元神丹时便已经决定。元神丹对于修行者至关重要,与修真界其他法宝一样,都是有品级的,从吸纳元气运转及储存法力的容量上,从低到高分为宝器、灵品、仙品、神品、至尊。
但自从上古时代冥珠降世化为人形后,修真界才对元神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至尊并非元神丹的最高品级,最高品级是冥珠。
三重之后,修真者修炼的就是元神丹了。只有神品及至尊品级的元神丹才有可能在修为上有突破。
四重与三重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区别,有的只是修为上的差距,人们习惯将高于三重普遍一个等级的状态叫四重,而四重之上更为高的等级被修真界视为不死不灭的状态,即为五重。
曲灵霜讨好地拍拍韩亭舟身上被他压皱的衣袖:“三师兄教训的是,我保证这次回来一定好好跟着三师兄修行,绝不偷懒。”
“六师兄,你终于回来啦!想死我了,我父王母妃有没有东西带给我?”七师弟凌欢燕十二岁,长得白白嫩嫩甚为讨人喜欢,看到曲灵霜便开心地飞奔到他身边拉着他衣袖。
“自然是有的!你母妃给你准备了一大堆你爱吃的,都给你放房间了!”曲灵霜宠溺地摸摸凌欢燕的头,“快去吃吧!
“六师弟,你这趟下山阵仗可真大啊!还要师尊亲自用通灵诀请你回来。我看师尊要是不召你,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还有个天墟宫了?”五师姐洛华摇总是这样阴阳怪气。
曲灵霜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这是我们天墟宫的师姐?长这么漂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洛华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每天跟四师兄混,尽学了他那油腔滑调。”
“不敢不敢,我一向最老实,说的都是实话,师姐真的又漂亮了不少呢!”曲灵霜脸皮极厚地笑了,“大师兄又下山历练去啦?”
“下界有蚁妖作乱,大师兄被师尊派去除妖了。老六你真不像话,师尊答应你每月回玄清观已经于天规不符了,你却每次都延期才回。天界人多口杂,你不要让师尊为难……”韩亭舟摇摇头道。
“好啦,我知道错啦,下次不敢了,幸亏有三师兄罩着我。”曲灵霜嘻嘻一笑,“不过,我刚从下界回来,我怎么没听说有蚁妖作乱?”
“哼,你就光顾着在玄清观陪你那个好姐姐,哪有空去打听别的!”洛华摇一脸不屑地地说。
“我姐哪有五师姐疼我,这不,我回来陪洛师姐啦!”曲灵霜一听洛华摇那拈酸吃醋的话就头疼,却依旧厚脸皮地说道。
洛华摇心慕大师兄萧琴楚,但萧琴楚却总是对她淡淡的,反而看到曲如眉却殷勤得很。因此洛华摇只要提到曲灵霜的姐姐就要莫名其妙地生气。
“师妹!”韩亭舟无奈提提醒了一声,洛华摇见韩亭舟出声制止,忍了忍,翻了个白眼生气地走了。
……
天墟宫内,众弟子分坐仙天师两旁,正在听萧琴楚从下界传来的消息。
“此次蚁妖作乱比以往更甚,从水阳城至留北坡,方圆百里遍布蚁毒,如不除去,恐整个人间都要受其所害。”仙天师修长的手指凌空轻点,众人眼前便浮现蚁妖为祸人间的惨状。只见漫天巨型飞蚁,将草木啃食一空,赤地千里。
蚁妖种类甚多,其中飞天蚁与腐尸蚁最为可怕,飞天蚁妖毒可让人全身肿胀,最后人皮肤与肌肉之间充满液体,皮肉完全分离,跟蚕蜕一样脱一层皮,最后慢慢死亡;更可怕的是腐尸蚁妖之毒,沾身即溶,可将人肉化为一摊血水。
“灵霜,此次除蚁妖就由你和老七去协助你们大师兄,切记不可让蚁妖毒沾身。”仙天师道。
“师尊,他们二人去怕是有危险……”一相貌清冷的女子回道,她并不穿天墟宫弟子服,而是挽着已婚标识的发髻,一身素衣。正是天墟宫二弟子月素绵。
“无妨,天界此时也不太平,火冥珠不知道哪天就找上门来了,让他们出去避避也好。”仙天师无奈道。
曲灵霜脸皮再厚,听着师姐与师尊的话脸上都有点挂不住,难得露出愧疚的神色,道:“弟子不肖,让师尊和师兄师姐担忧了。”
“没事老六,修为是慢慢提高的,我们都几万岁了,你还不到两百岁,修为低下很正常。”说话的正是四师兄叶声生,他天生乐观,已修至四重还虚境,虽然修行天赋极高,却总是喜欢偷懒,整天不好好修行却还是修为增长很快。
曲灵霜厚着脸皮嘿嘿一笑,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曲灵霜与凌欢燕收拾了东西,便下界去了。
自从八岁飞升,四年来凌欢燕从来没有下界去过,想到终于可以见到家人,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曲灵霜看着凌欢燕开心的模样,想到师尊派他俩下界只是为了避祸,又忍不住一阵难过。
他拍拍凌欢燕的头:“师弟,那蚁妖太凶险,而你仙龄太短,应付不来。我前去襄助大师兄,你去相陆国家里暂住,待我和大师兄斩杀完蚁妖再来接你可好?”
凌欢燕低头想了想,涨红了脸,沉声应道:“好!我不拖累师兄。”
“哪里就是拖累,等你长大了,师兄可还要靠你罩着。三师兄都说了,你现在修为可要超过师兄啦!”曲灵霜苦涩地笑笑。
韩亭舟对曲灵霜的评价极准:曲灵霜修为天赋实在太糟糕!几乎是整个天界修行最吃力之人。
天墟宫的两个最著名的人物:大师兄萧琴楚和六弟子曲灵霜。这二人皮相一个赛一个好看,但修为却天差地别,一个是天生为修行而生之人,天之骄子,天界新贵;一个却是修行界之耻,虽然占着玄清观观主和天墟宫弟子双重头衔,依旧是赶鸭子上架,烂泥扶不上墙来。
因此天界众人说到萧琴楚都是赞叹不已,说到曲灵霜,却只剩嘲笑。玄清观与天墟宫分别是人间与天界声望最高的修仙门派,曲灵霜作为观主曲静空与宫主薛凡清的亲传弟子,不仅能修为奇差无比,而且脸皮极厚,无论天界那些仙门弟子如何羞辱于他,他总是能唾面自干,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将凌欢燕安全送到相陆国凌王府,曲灵霜就赶去水阳城与萧琴楚汇合。
一到水阳城,并没有看到之前的漫天飞蚁,想是被萧琴楚除去了。整个城内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以及从人身上蜕下来的灰白人皮,还有满地的飞蚁尸体,尸体伤痕都带有大师兄天阙剑特有的标记。
曲灵霜想与大师兄直接通灵,却发现此处元气不够,只好用自创的追息法搜寻大师兄的去向。
因为他时常去人间,又没有法力,无法使用通灵诀寻人,便琢磨着追踪想要寻找之人的气息。此法效果还可以,虽然不能与通灵诀媲美,但若想要搜寻的人在方圆十里内,还是能准确地搜寻找到对方的位置。
她姐姐曲如眉取笑他的追息法是“灵犬法”,他也不恼:“灵犬就灵犬吧,起码还是有作用的。”
曲灵霜感应到大师兄在此地的气息并不强,时断时续,看来大师兄确实来过这里,但现下已经离开。
他正要追踪大师兄的去向,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像是有巨物掉进水中的声音。他寻声追去,只见城内一方荷塘中正趴着一只巨大的腐尸蚁,这只腐尸蚁身躯有房屋那般大,绝对是成精之物。
曲灵霜见它触角颤动,漆黑油亮的头颅有如巨石,不停抖动,尾部还不停地喷射腐蚀性液体,腹部还有无数剑伤,招招捅穿坚硬的甲壳。
看那伤口上形状特殊的创口,正是被大师兄的天阙剑所伤,想来这蚁妖是被大师兄伤到要害,躲池塘里来休养了。
一方池塘臭气熏天,冒着紫褐色的水泡。曲灵霜见城中遍布人皮,却没有见到尸体,想来不是被这腐尸蚁妖吃掉了,就是被它的毒液化掉了。
曲灵霜深知自己的斤两,自己修为低下,当然是自保为上。于是蹑手蹑脚准备逃走,谁知那腐尸蚁妖嗅觉听力极强,转头便向曲灵霜张开大口咬来,巨大的口器,两把矩形闸刀一样的牙齿,口中布满根根血红肉柱,令人作呕。
曲灵霜见那逼近眼前的巨大头颅,心知跑不掉了,不如拼一下,抽出寸心剑便刺过去。
寸心是玄清观主在曲灵霜拜入天墟宫时赠与他的,是天下少有的名剑,但在曲灵霜手里却从来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这不,漆黑的剑身犹如碰到铜墙铁壁,剑尖碰到腐尸蚁巨大的头颅发出“当啷”一声,“噗通”掉入水中,竟是在腐尸蚁头上连白点都没戳出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