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

  此刻洛祁峰还在不断变大,他犹如一尊巨大的凶神俯视曲薛二人,手持巨剑,将整座阵法之力压向二人。
  眼看巨剑越来越近,带着风雷之势让人避无可避,薛寻芳却只伸出一指轻指剑端,那蕴含滚滚怒意的巨剑竟然前进不了半分。薛寻芳改指为掌,一掌披向剑身,那巨剑应声而断。
  持剑的洛祁峰也倒退两步,跌坐在地,身形委顿缩小,一身神光顿时暗淡下去。结阵弟子也是纷纷倒地吐血,被薛寻芳那一掌震伤。
  “阁下修为竟然如此惊人,真是前所未见。”洛祁峰咬牙赞了一句,知遇上大敌了,赶紧重新结阵。
  薛寻芳转身对曲灵霜道:“闭眼,一会儿眼睛会很难受。”曲灵霜忽然感到手上抓着的白衫变成了火焰纹法袍,视线被逐渐长高的薛寻芳牢牢挡住了。薛寻芳已经变回了本体的模样。
  曲灵霜个子才到薛寻芳的肩头,刚好被他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看不到薛寻芳的眼睛,但曲灵霜猜测他现在一定又是红瞳。
  曲灵霜并没有听从薛寻芳的话闭上眼睛,他还想看看薛寻芳究竟如何对付洛祁峰。
  薛寻芳右手凌空托着,独幽莲悄然绽放在他手心,红莲瓣瓣如火焰,花蕊中是淡蓝色幽火。
  他对看到自己变身,而吓得忘记抵抗的洛祁峰道:“能在变成废人之前见到我的模样,也算你的福气。”
  独幽莲中的幽火突然向洛祁峰袭去,饶是洛祁峰五重之身再加上天河群星阵的加持,也无法抵挡。
  不知是不是听进了曲灵霜不伤及无辜的话,薛寻芳祭出的幽火只烧到洛祁峰一个人身上,那被吓呆了的手下败将瞬间就变成了一团蓝色火球,在地上挣扎不停滚动。
  众人被那火焰灼得目不能视,曲灵霜只觉眼睛被那幽火灼得难受,赶紧闭眼,耳中只听得洛祁峰撕心裂肺的惨喊声,那幽火状的炎阳烈焰在焚烧他的一身修为和元神丹。
  薛寻芳见时间差不多了,挥手将洛祁峰身上的炎阳烈焰收回。众人见洛祁峰身上火灭了,赶紧围过去为他救治。洛祁峰身上完好无损,表面上没有什么伤痕,但人已经奄奄一息,灵脉寸断,体内元神丹破碎,一点法力都不再有。
  薛寻芳收起了独幽莲,对洛祁峰道:“法力是把好刀,若是不好好使用,便会为祸人间。你空有修为却无德行,我留你一命,毁了你元神丹让你做个废人。”
  洛一鸣抱着不断咳血面如死灰的洛祁峰,气得要冲上去为父复仇,被洛祁峰一把抓住,只断断续续的吩咐:“儿,快逃……他是……火冥珠!”
  “火冥珠?”众人一听都吓得纷纷弃剑抱头,连逃跑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我并未发现你们为恶,不会为难你们。”薛寻芳对众人道。
  众人一听如逢大赦,赶紧忙不迭地跑了,场中顿时只剩洛一鸣抱着洛祁峰。洛祁峰挣扎着不断推洛一鸣逃走,但洛一鸣怎可能在火冥珠的手下有半点生机?
  曲灵霜怕薛寻芳一怒之下将洛一鸣杀了,赶紧提醒:“寻芳,先让他交代了文姑娘的埋骨之所。找不到尸骨,文姑娘无法转世。”
  薛寻芳点点头,又恢复了白衣模样。
  曲灵霜转头对洛一鸣道:“你将文惜花埋到哪里了?”
  “……反正都是难逃一死,你以为我怕你吗?我不说又如何?”洛一鸣咬牙切齿地道。
  “你以为世上最可怕的是死吗?你如果好好说了,我便让你好好去死,否则我可以让你一直处于生死之间的状态。”薛寻芳道。
  生死之间又谓不生不死,不人不鬼,既要一直承受人死亡瞬间的痛苦,更无□□回,不论再强大的人,即便能忍受那无尽的痛苦,但对于这种无法摆脱无尽痛苦的恐惧,却比痛苦本身更可怕。
  曲灵霜还没见过薛寻芳真正动手,今天见识到了,总算知道为什么修真界都害怕他。薛寻芳的威胁不是嘴上斗狠,而是你知道他说的就一定会做到。即使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那足够让人心惊胆寒的。
  洛一鸣泄了气,道:“我把她埋在青衣镇东头那片荒坟了。”
  两人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废了法力,带回秦府,由秦府出面将他告到县衙,由官府将他收监问斩。
  秦月朗为文惜花迁坟重新安葬,并按照曲灵霜的吩咐供奉她的养魂袋,待九日后埋入她的坟里,她就可以往生了。
  做完这一切,曲薛二人与告别秦月朗,即将离开青衣镇。秦月朗感念二人的大恩,依依不舍送到镇外。
  曲灵霜对秦月朗道:“秦公子,在下有一言相赠:能成人之美确实值得称赞,但该是自己的,绝不推让。”这是薛寻芳教他的。虽然秦月朗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但曲灵霜颇为欣赏他的为人。所以愿意跟他多说两句。
  “多谢仙师。”秦月朗对他一拜。
  “不用叫我仙师了,我叫曲灵霜。”他取出一个护身符交于秦月朗,“这是玄清观的护身符,你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秦月朗接下又千恩万谢,二人互道珍重,这才分开。
  曲薛二人继续往南。
  晚间,二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正要各自回房,曲灵霜见薛寻芳一路上都不吭声,还以为他是对秦府的事还耿耿于怀,便开口道:“秦公子人不错,日后我们可以来看他。”
  “你送他护身符做什么?”薛寻芳冷冷道,“将自己所爱之人拱手相让人,太愚蠢了。若他坚持不放洛一鸣与文惜花私奔,文惜花也不会死这么快。”
  “你说的也没错!”曲灵霜楞了一下,点头道,看来自己没猜错,薛寻芳真的想着秦府的事情。
  “是我的我绝对不可能放手。”薛寻芳不再言语上攻击秦月朗,反而用炙热的眼神地看着曲灵霜:“我若爱一人,必定将他牢牢锁在身边,寸步也不想分离。”
  “没听过强扭的瓜不甜吗?若你喜欢的人不爱你,你怎么办?”曲灵霜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笑起来。
  “唔……没想过。”薛寻芳直直地看着曲灵霜。
  “薛寻芳要是追求一个人,就凭那张脸,谁能抵挡得住啊?”曲灵霜被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发虚,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曲灵霜又好奇地问道。
  “我喜欢你这样的。”薛寻芳眼神往曲灵霜身边挪了一下。
  曲灵霜被他吓得冷汗直流,兔子似的弹开两步,心虚地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是爱情,你……算了!”
  曲灵霜本想解释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朋友间的欣赏和喜欢,看到薛寻芳的样子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
  平常他也没有少跟其他男人谈论过这些,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让自己感觉不自在。薛寻芳的样子实在让他有点无法招架,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吗?”薛寻芳疑惑地问道。他伸手挡住想要夺路而逃的曲灵霜,将他圈在身前,疑惑地问道。
  曲灵霜背靠着墙,被薛寻芳逼得无处可逃,被迫感受他那炙热的呼吸和强劲的心跳声。
  他慌乱道:“肯定……有区别……比如你喜欢和我在一起游玩……这叫喜欢……秦公子和文姑娘这样的,才是爱情……”
  薛寻芳愣了一下,改圈为抱,牢牢抱住曲灵霜,往怀中一带,曲灵霜面颊就撞上他坚实的胸膛,脸擦到薛寻芳衣襟上的暗纹,擦出了一片印记,但他脸现在烧得厉害,竟也没感觉到疼。
  “我喜欢和你一起游玩,但也想像秦公子对文姑娘那般对你,这是喜欢还是爱情?”薛寻芳紧紧抱住他,挑眉问道。
  曲灵霜几乎是听到他胸膛振动地说出这句话,顿觉大脑缺氧,慌乱不知所措,下意识挣扎起来,却挣扎不开。
  薛寻芳见他挣扎,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问道:“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抱着自己的胳膊松开了,曲灵霜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他跌跌撞撞打开房门冲了出去,跑回自己房间“啪”地关上门,才感觉到那种窒息感稍微好一点。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拿过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水,犹如一条快渴死的鱼。
  他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薛寻芳这几天都学到了些什么,究竟能不能区分各种感情,倒叫曲灵霜吃不准,他刚才的行为是曲灵霜对“欣赏”的不正常表达,还是对自己有意思?
  “这玩笑开大了,他到底明不明白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啊?我怎么感觉他是故意在调戏我呢?”曲灵霜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自己非要主动去给人家“开蒙启智”,这下怎么收场?
  “按理说,带他见过这么多了,他应该也能明白喜欢和爱的区别,但为什么会对我有……那种举动?”曲灵霜实在想不通,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我对他太过亲密了吗?”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与薛寻芳相处并没有越矩,除了薛寻芳昏迷时自己不要脸地揩了一把油。
  “亏心事做不得,这么快就报应了!算了……趁着孩子还小,审美还没扭曲,应该扳得过来。”曲灵霜又给自己肩上按了一个责任。
  想到这里,他平复了一下心绪,用手冰了下滚烫的脸颊,佯装镇静地返回薛寻芳的房门前,还未伸手敲门,薛寻芳便打开了房门,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他敲门的手还僵在空中,猛然看到薛寻芳,讪讪地缩回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我……我刚才不应该……不应该……逃走,留你一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解释,我有很多时间。”薛寻芳说道。
  “你……”面对薛寻芳毫无章法又不加掩饰的强烈攻击,曲灵霜简直无法招架,话到嘴边都觉得烫嘴。
  “寻芳,日后不可随便对人搂搂抱抱的,喜欢也不可以。”曲灵霜捏了捏眉心,红着脸说道。
  “好”薛寻芳声音柔和,竟显得有两分情意在里面。
  “……”曲灵霜无奈了,这孩子真让人不省心,看来还要多带他见见世面。
  二人动身前往蜀地青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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