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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丧报

  城外的喧嚣还在继续,徐四根在队列中穿梭,急切的询问,但所有人都摇头,他只得不断向后找去。
  一直到城门的喧嚣散去,大军都入了城,徐四根呆立在原地,一脸焦急。
  “四叔,怎么不见棒槌他们?”
  “对啊,四叔,大郎他们呢?”
  两个妇人急切跟在他身后急切的问道。
  “他们是去临关寨的,临关寨的先进城了…”徐四根对她们挤出一丝笑。
  “哦这样啊,那咱们快进城,说不定已经回家了。”一个妇人说道,一面将绑在身后的孩子颠了颠,“大嫂,咱们快回去。”
  两个妇人转身忙向城中跑去。
  徐四根却有些艰难的转身,刚转身听的身后传来喧闹,以及车的响声,他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到大路上走来一个人,拉着一辆车,旁边还跟着两个人。
  出什么事了?
  徐四根心中滚滚,突然有些悔恨自己竟然认的拉车的这个人。
  “我说刘奎,你他娘的别犯混了行不行?历来规矩都是就地掩埋的,哪有你这样硬是把人拉回来的!”
  两个兵丁又是气又是急又是无奈的喊道。
  这种话他们几乎说了一天两夜了,但根本就没有用,这个刘奎就跟魔怔了似的。
  刘奎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拉着车前行,车上的尸首被几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衣裳遮盖着,只露出其下五双脚,随着车行晃动着。
  “…..渭州介石堡城守帐下甲队敢勇徐茂修,徐棒槌、范江林、范石头,骑兵徐四根、徐腊月,校勇范三丑….”
  “…..你们这些窝囊废!有本事做逃兵,有本事拿自己兄弟挡刀箭,有本事你们就跟老子来战….”
  “…..何为敢勇?骄勇善战,将帅所倚,你看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俺们不是逃兵!俺们是被狗厮官陷害的!”
  “我会看着你们的!别想跑!”
  我会看着你们的,我会看着你们。
  刘奎咬牙迈步,眼中遍布红丝,肩头已经被绳子勒出一道道血印。
  门前响起喊声,紧跟着是妇人的尖叫哭喊,其间夹杂着婴童的哭声。
  五月初,江州府已经开始变的炎热了。
  一匹骏马在大路上疾奔,干热的天气里扬起一片尘土,所过之处人人躲避,马上的兵丁风尘仆仆,显然是传送急报的,马匹径直向城门,守城的差役连拦都没敢拦一下,慌忙驱赶其他民众。
  “我的天,出什么事了?咱们这里可跟兵事无干的。”
  “是路过的吧?”
  他们正低声议论着,那马匹在城门勒住,马儿扬蹄嘶鸣。
  “江州府程家,程家在何处?”兵丁大声问道。
  不是路过,但也不是找官府的,而是找程家的,那就是说不是官事?
  守卫们稍微松口气,急忙指了方向,那兵丁不待听完催马便去了,大街上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娘子,出事了!”
  街门猛地被推开,曹管事面色发白的走进来,手里那这一封信。
  廊下正拉开门的半芹以及屋中的程娇娘都看过来。
  出事了?
  程大老爷撑着身子坐起来。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出什么事都跟咱们无关,好事坏事都无关。”程大夫人说道,一面伸手扶着让他躺下。
  “说得轻巧。”程大老爷苦笑一声,“好事肯定与咱们无关,但坏事就不一定了。”
  一面示意管家快说。
  “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个当兵的在门前喊了一嗓子,只说找程氏娇娘,我们就给他指了过去,我不放心跟过去看,那曹管事见到这当兵的脸色就变了,待接过信身子都有些抖…”管家忙说道,难掩几分惊讶。
  能看到这个嚣张的曹管事也有这么一天真是想不到。
  “然后他就进去了,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哭声。”管家说道,“再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哭声?
  “是那傻子在哭吗?”程大夫人忙问道。
  管家摇了摇头。
  “隔着门没看到,反正是个女声。”他说道。
  不管是那傻子哭还是婢女哭,总之是有人哭了,那就一定是出事了。
  程大老爷吐口气靠回去。
  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
  周六郎坐在营帐里,也正反复的问出这句话,耳边似乎战鼓还在擂鸣,厮杀声还在喧嚣。
  他已经这样坐了半日了,面前的纸张上还是空无一字,沾了墨的笔尖已经结干了。
  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讣告应该已经送出去了,不用他出面交代,虽然范江林还处于神智糊涂中,但那个养马官徐四根还很清醒,而且他们还那么有钱,有官有钱,这讣告一定能及时准确的送到,不像其他兵丁那样遥遥无期或者不了了之的。
  他还能写什么?将这悲伤的事再描述一遍吗?或者安慰她?
  安慰?难事已经发生,什么言语能抚慰?
  周六郎握住了笔,终于用尽了气力,啪的一声笔杆折断。
  哭声还在继续。
  半芹俯身在地不能起身。
  曹管事跪坐在一旁,看着屏风前的女子。
  女子面色没什么变化,视线还落在几案上摊开的信纸上。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作为武将出身的周家家仆曹管事甚至能背出来。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没于王事等等的话。
  程娇娘抬起手,抚过信纸。
  “范石头、徐茂修、徐腊月、范三丑、徐棒槌….”她慢慢的念道。
  半芹的哭声再次大作。
  “娘子,娘子,请节哀,请节哀。”她哭道,跪行上前几步。
  “我没哀。”程娇娘说道,手来回抚过信纸上的名字,“去问,他们怎么死的。”
  半芹还没回过神,曹管事明白了,带着几分肃穆,转身出去叫那兵丁。
  那兵丁被留在外院歇息。
  “什么时候的事?”一个随从正问。
  “四月十九。”兵丁答道。
  四月十九,今日是五月初三,那就是说用了十几天就从龙谷城来到江州府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看着随从们惊讶的神情,兵丁喝了一大口茶汤压了压嗓子的冒火。
  “…徐管勾给足了路费,一路保证了换足够的马匹…”他说道,而且还给了他这辈子送信都挣不到的钱,所以他几乎三天才一歇,就这样用最快的时间奔来了。
  随从们点点头,不再问了,他们跟着茂源山的几个兄弟不熟,也没什么太深感情,但人死到底是件悲伤的事。
  死了就是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
  兵丁又大口喝了茶汤,也许是因为奔波辛苦,觉得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他又抬头看四周。
  这个门房不大不小,摆设简朴却不寒酸,桌上摆着茶汤和果子,看上去也极其新鲜,既不像以前去过的那些寒门的吝啬,也不似那些富户的炫耀。
  这是一片好大的宅院,虽然这边新宅院不多,大多数宅居都很破旧寒酸,但已经超出兵丁的预料了。
  不是说这几个人是茂源山人氏吗?怎么在这富庶的江州府富庶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干亲妹妹?
  正想着,曹管事来命人唤他。
  这是很正常的事,主家接到讣告肯定要问事,所以兵丁一直撑着没有去歇息。
  随着小厮迈入后院,兵丁也不敢乱看低头走向正屋,耳边没有其他人家那样接到讣告的痛哭哀嚎,安静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到底是干亲,不是亲的吧。
  兵丁站在廊下施礼。
  “请坐。”
  屋中女声说道。
  兵丁便跪坐下来。
  “请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问题也不意外,兵丁便应声是,将当日的战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按理说只告诉家人致死的战事就可以了,兵丁或许是念在赏钱的份上,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随着叙述有低低的女声啜泣。
  哭了好,哭了好,哭了就正常一些,毕竟是死人了,虽然不是亲,也是干亲。
  “此战死伤甚多,范石头等五人英勇壮士,还请娘子节哀。”他躬身用官话收尾。
  “这么说,他们守城之举,对于此趟大胜至关重要?”
  女声又问道。
  声音并没有哭泣,难道哭的不是她…
  兵丁楞下神,点点头。
  “是啊,当时他们本为伏击之用,却恰好遇到西贼王精兵,点烽火派信使又拖战西贼精兵,以少战多,当真是英雄。”他说道。
  “为国事不惜命,遇危难不惧险,死得其所,当得嘉奖。”
  女声说道。
  “是,一定能的朝廷嘉奖。”兵丁说道,“小的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听见到奖赏,抚恤也定然是要下发的,如今朝廷涨了抚恤,俺们兵们能的钱五贯,绢六匹…..”
  或许是因为这家里没有悲伤的气氛影响了兵丁,他忍不住就把话题给扯远了。
  这句话说出来,屋中的女子哭声顿时变大,吓得兵丁住口抬头看过去。
  屋中正坐端坐一个素花襦裙妙龄少女,美貌如花。
  兵丁也只能只会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的感觉,他甚至不敢多看受惊般就移开了,视线落在少女身旁一个婢女身上。
  婢女俯身在地,原来大哭的是她。
  “谁在乎那些钱,那些绢!”半芹哭道,“郎君们一个月的钱和绢就数不清!数不清,数不清啊!天也!”
  天也,怎么会这样!
  天也,不该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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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来乍到坐井观天,展翅击水抟摇翱翔.
  其实自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笑着流泪的故事,而如今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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