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他的表情有几分微妙,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不适感,令人感到心醉神迷的鸢色双眸失去绷带的遮掩,彻底裸露在外。
  隔着朦胧雾气的遮掩,少年咽下了在喉头滚动的惊呼声。水雾仿佛侵入了他的眼眶,在充斥着暖意橘黄色的灯光下波光盈盈,似乎下一秒泪珠就要脱眶而出。
  他与费奥多尔暗沉的紫红色双眸对视,除了自己的倒影,仿佛还能看到其中暗藏沸腾的血液。
  可惜数据被调试过的玩家号彻底将支配权和盘托出,送到了他人手中。
  津岛修治抿了抿嘴,努力撇去声线中的颤抖,强行逼迫自己板着脸,语气严肃地开口说:现在有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如果你是想问我行不行的话,那现在就可以闭嘴了。猜测到对方想要说什么的费奥多尔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腮帮子,语气僵硬的同时暗藏着无奈。
  不我觉得是真不行。卷发少年作死的疯狂摇着头,执意吐露出对男性而言的禁忌词汇,费佳你看,我都瘦成这副样子了你还是没法公主抱我,身体就是不行嘛。
  呵。
  肤色苍白的外籍少年一把捏住恋人的脸颊,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办公室屋顶的方向,威胁道:吊灯不错。
  正好可以让他把一身婚纱的新娘吊上去。
  津岛修治: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与此同时,橙发少年在自己休息室的床上翻来覆去,即便早过了日常睡觉的时间也难以陷入沉眠。
  他不再隐忍烦躁不已的心情,放弃酝酿睡意,径直走到落地窗边注视着外界星星点点的灯火。
  中原中也是头一次被太宰治气到这种程度。
  他习惯了被那条青花鱼捉弄的日常,搭档了两年以来,除了执行任务时的配合极佳,其余方面他俩是向来不对头,鲜少有能和平相处的时候。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搭档。
  然而这一切在太宰治重伤残疾之后毁于一旦。
  从昏迷中转醒后,那条青花鱼彻底放弃了追求死亡的行径,将自己紧锁在总部的办公室内,沉默不言的接下了一个又一个繁杂的任务。
  中原中也明白,无法被投入战场的人间失格对组织而言有用度骤降,自己恐怕也难以开启污浊,双黑的名号只会随着时间逐渐没落。
  但是太宰治有着极为可怕的操心术,哪怕他四肢皆废,靠着这一点也能为港口黑手党带来巨大的利益,总体而言并不会过多影响他在组织的地位。
  更何况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然而太宰治的反应却与他以往展现出来的性格大相径庭,异样到连稍微对他有些了解的基层成员都会察觉到不对的程度。
  再加上那堆看似胡言乱语的内心剖白,医生也好厌恶杀戮也好,这种事与黑泥成精的他毫无关系。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陌生的人披上了太宰治的皮,不屑于在围观者面前伪装。
  如同米哈伊尔先生那般,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哪一面才是虚假?
  情绪复杂的少年矗立在落地窗前,深吸一口气,暗自做下决定。
  他就最后再去看一眼那个混蛋有没有好好爬上轮椅。
  第107章 今天该是
  在没良心导演们的剧本中,文野世界的全员都能成为他们的迫害对象。
  当然了,首当其冲就是老实人们,包括但不限于涩泽龙彦、中原中也,以及未来的国木田独步等人。
  尤其是在涩泽被他们坑死的现在,津岛修治仍拿着港黑部分的剧本,身为他搭档的中原中也便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迫害对象的首选。
  让人不禁抹一把辛酸泪。
  即便不久前才被搭档毫不留情的话语伤到,港口黑手党的重力操作使也不会将这点情绪在表面展现。
  少年十分看重情义,然而这点却被太宰治拿来当作攻击他的利刃,在底线上肆意践踏。那条混蛋青花鱼就像是落下残疾后要彻底与过往撇清关系,用最直接的方式亲口否认了双黑,斩断两人之间的搭档情谊。
  这未免太过反常。
  冷静下来的中原中也半夜凌晨离开了自己休息室,踏着焦躁的步伐在走廊上前行着。他略过值班的守卫,强忍着烦躁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太宰治所在的楼层,一把推在紧闭的大门上。
  意料之外的,厚重门扉纹丝不动,除了一声拳侧与门面撞击的巨响之外,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
  他隐约听到一声呜咽,声音脆弱无比,在一墙之隔的屋后传来。
  正常情况下,这扇门鲜少会有上锁的时候,而港口黑手党内也没什么人敢打搅到这位年轻的干部候补。然而此时此刻办公室的大门紧锁,阻挡住门外人窥探的视线,就像是想隐藏住这背后肆意滋生的罪恶。
  港口黑手党总部被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并非没有前例。
  喂,混蛋太宰!醒了的话就开门!!
  不安感逐渐笼罩了心神,中原中也心绪微乱,迫切的不断敲击着大门。
  以太宰治如今的身体,任何人想对他做些什么都太过容易。那条青花鱼如今更像是在水洼中搁浅,奄奄一息即将死去,脆弱到面对恶意无法抵抗分毫。
  哪怕不是以往对他施加过暴行的米哈伊尔或者潘多拉亚克特,光凭那张面容精致的脸,恐怕也能激发不少敌人心中的施虐欲。
  但愿他隐约听见的声音只是错觉。
  一门之隔,军服男人在少年被泪水浸湿的面庞上落下一吻,对门口传来的响动恍若未闻。
  石楠花的气息在这片黑暗空间中弥漫,漆黑纱裙层层绽放,在暗淡月光的照耀下朦胧的好似幻影,模糊不清。
  在覆盖住唇舌手掌的遮掩下,隐约有着阵阵泣音传出。他颤抖着,以苦痛谱写了濒死之人吟唱的诗篇。
  如同被困于精致牢笼中的夜莺,婉转啼鸣着,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任由挣扎时咔哒作响的冰冷锁链替哀歌和鸣。
  双手被禁锢住的少年紧紧阖上双眼,淡妆将他苍白面颊上的病态掩去,乍一看去像是油画中走出的角色。
  他无力地垂落在办公室正中央的吊灯之下,绷直的锁链与手腕处皮质镣铐禁锢住他的身躯,脚尖甚至无法够到地面,浑身上下被精致打造的饰品点缀。
  他一袭蕾丝边构造的漆黑纱裙,身前的裙摆极短,裸露出只能遮掩住少许肤色的黑色吊带袜,却无法遮挡青紫交错的痕迹。
  并不是单纯的伤痕。
  手术后本就没能恢复完全的手腕被迫承载了一具身体的重量,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早已痛到麻木。苍白缺血的指尖连弯曲都无法做到,失去了知觉,勉强缓解了这份疼痛。
  少年呼吸微弱,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具身着黄色军装的身影,在搭档的敲门声中隐忍下啜泣,任由对方撩起裙纱。
  献给神的祭品新娘,以温暖接纳了渎神者的恶意。他哭泣着目睹了遭人采撷的纯洁花朵枯萎凋零,染上了罪恶的色彩,事后更是被弃若敝屣。
  潘多拉亚克特凑到太宰治耳边,伸出舌尖将他耳廓的血迹舔舐,痛到少年一阵颤抖。
  为了配合这一身花纹繁复奢华的黑色婚纱,被当作玩偶摆弄的少年同时佩戴了诸多精心打造的饰品。奈何他先前未曾打过耳孔,男人便没有丝毫怜惜之意的临时准备,利用手边的利器将太宰治打造成完美的模特。
  他拍拍少年失神的脸,确认对方已经濒临昏阙,这才似笑非笑地拔高声音,在寂静深夜中回答着这孩子搭档的呼唤。
  中原君,还有什么事吗?
  潘多拉亚克特捞过那张由米哈伊尔送来的轮椅,将椅面上早已干涸的污物清理干净。他拟态成太宰治的模样缓缓来到门口处,把紧锁的大门开启一条缝隙。
  走廊内空气的涌入令屋内栗子花香的气息冲淡些许。
  透过缝隙落入室内的光亮在太宰治脚边停住,不肯再前进分毫。
  就像是光明永远不会怜悯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少年,哪怕是希冀的火光也不肯向他降下垂怜,独留他一人在深渊中,被恶魔亲吻着失去生息。
  被稀释的粘腻血液顺着脚背落下,本就为黑色的吊带袜也因此晕染开更为深沉的色泽。太宰治艰难的维持住自己最后一丝意识,在黑暗之中,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出现了搭档背光的脸。
  以及坐在轮椅上伪装成他的潘多拉亚克特。
  久等不到太宰治的回应,原本正准备破门而入的中原中也表情一阵僵硬。
  他有几分无措地矗立在门口,在走廊白炽灯的照耀下掩住尴尬,与神色如常的那条青花鱼对视良久,放下担忧的同时喃喃道:你没事啊。
  黑暗中的人型如同受刑般的姿势被锁链高悬,少年听到了搭档的声音后,呼吸不由得沉重起来。
  汗水没入眼眶,让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更加朦胧。太宰治不敢发出任何响动,生怕那个恶魔暴露之后残忍的将小矮子杀害。
  明明他好不容易才让蛞蝓离开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衍生体内心的惶恐不安,顶着太宰治面庞的潘多拉亚克特歪着头,倚在轮椅上轻笑出声,我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中也担心米佳会冲过来再把我摁在床上?
  他并不打算掩盖自己与正主的不同之处。
  被太宰治突兀转变的态度整到有点发懵,中原中也讶异出声,疑惑道:米佳?
  他曾了解过俄罗斯的风俗习惯,知晓这种叫法是对米哈伊尔的昵称,但是这种称呼不应该从这条青花鱼口中说出来。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种违和感不断在心头笼罩,但眼前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太宰治,身为他的搭档,自己绝无错认的可能。
  那种气质与戏谑的眼神完全是平日里的模样,简直像是回到了他重伤残疾之前。
  就是米哈伊尔。与太宰治模样相同的青年低声道。
  他依旧不肯将门彻底打开,被视线遮掩住的地方,右手紧紧攥住门把手,顺便再告诉中也一个秘密吧,我跟米哈伊尔其实是恋人关系哦,只不过他完全不记得啦。
  中原中也:什么?!
  青花鱼他脑子没毛病吧?
  真有人会在受到如此残忍的虐待后,会对罪魁祸首抱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吗?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不但不记得了,还把我伤的这么深,那三天是真的好痛。伪装成太宰治的潘多拉深吸一口气,缓缓阖上双目,嘴角勾起的弧度令人感到心悸,不过没关系的,只要是米佳,对我再怎么过分我都可以接受,因为我是如此深爱着他。
  恍惚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破碎,声音在虚无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如果说手术后的太宰治只是性格突变,那么眼前的他恐怕比之前状况还要糟糕。简直像是内心积攒了太多苦痛,然后在某一瞬间,承载这部分负面感情的容器毁灭,彻底被湮没。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强行让自己混乱到宕机的大脑重新运转,努力维持住正常的声线,质问出声,你不是说米哈伊尔是潘多拉亚克特派来监视你的人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潘多拉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病态,如同将人灵魂吞噬的漩涡,疯狂之意不断涌出,我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这份爱意依旧在心底存留,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哪怕被深爱之人扼住咽喉,他也在所不惜。
  一切都是为了他仅剩的执念。
  你真是疯了。矗立在门口的少年不由得后退半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注视着门口处仅仅露出半张脸的太宰治,颤抖着声音呢喃着。
  他真的是太宰治那条死青花鱼吗?
  呵呵,或许吧,我早就疯了也说不定。卷发少年摇摇头,神色有几分自嘲,如今的事件不过是个导火索,拆毁了我阻拦疯狂的围栏,而现在那些感情汹涌而出了。
  中原中也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暗中做下了什么决定。他压低帽檐,以此来遮掩住自己晦暗莫名的眼神,之后便掉转脚步,作势就要离开此处,啧,能重新爬上轮椅说明你恢复的还不错,早点给我站起来,双黑还等着你呢。
  面对这样不够谨慎的试探,潘多拉亚克特嗤笑出声。
  在说什么胡话呢中也,是我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中原中也:
  见橙发少年的动作停顿,潘多拉亚克特微笑着将门闭合,声音淡然,我就是我啊,无意义的试探就免了吧。
  因为自始至终,他从来都是太宰治。
  第108章 唯一的良心他
  在吊灯下被悬挂住的少年睁开眼。
  汗水顺着他并未干透的黑色卷发流下,洇湿了眼角的妆容,却始终遮掩不住面颊处不自然的绯红。
  他不自在地夹紧双腿,丝袜相互间摩挲的细微响动传来,同时也将尚未干涸的鲜血蹭开。若不是浑身衣物皆为黑色,恐怕面前的画面将是一片狼藉。
  办公室大门再次紧闭,刻意做旧的古典风格钥匙转动。随着清脆的咔哒声响起,唯一的光束被驱逐,屋内重新被黑暗笼罩。
  津岛修治言语间有几分无力,气息恹恹问道:走了吗?
  嗯,不会再折回来了。
  费奥多尔关闭了全息投影设备,外貌从一身黑西装的黑时宰变回自己的模样。他将特制的轮椅推到一旁,缓缓踱步到恋人身边,抚上他佩戴有精致镶钻挂饰的腰间,眼神微暗。
  真的?一身新娘打扮的卷发少年努力晃了晃身子,尝试着避开敏感的腰部被人触碰,可惜只是徒劳。
  费奥多尔点点头回答道:我用过剧本了,风险太高的部分就要清除。
  正常情况下,以双黑之间的默契,中原中也绝不可能察觉不到其中的异样。更别说这个太宰治还是由别人批皮的,暴露的可能性更大,令两位导演不敢轻易冒险。
  所幸的是,他们还有着管理员着一层身份。
  提前撕下一小张书,并且通过这部分的使用申请,必要时再在上方写下文字即可。
  哪怕管理员都不在当前世界也可以实现。
  费奥多尔写下的是【中原中也直到第二天早晨,才会彻底察觉太宰治的异样。】
  在那之前,中原中也哪怕心中的疑惑早已堆积如山,但是在欠缺了最后一片拼图的情况下,他并不会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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