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2)

  百里沭径直开口:周幼安。她闭了闭眼睛,脑袋嗡嗡作响。
  李乐兮岿然不动,冷冷看着她:周幼安十六岁,去年跟着你的时候,不知情爱,糊里糊涂地喜欢你,是你不愿意。如今,她和逍遥侯有些眉目了,你又来掺和什么。
  皇后只管赐婚就是,她心里还是有臣的。
  百里沭,你讲道理,她不喜欢你了。李乐兮低低一笑,是你嫌她爱哭,嫌她怕疼,是你将她送回去的。如今,你见不得她过得好又来求赐婚,你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百里沭面无表情,臣发现自己喜欢她了。
  李乐兮却道:晚了。周幼安在侯府住了多日,没有立即回周府就说明她对李璞瑜有些心思的。
  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吃过早饭你做油条,不嫌晚?
  百里沭气得脸色发白,她的目光有些飘忽,明明落在皇后身后,却又像是无神。
  殿内凝滞,宫娥大气都不敢喘。
  李乐兮不怒,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本宫若是答应你,就是拆散她们,百里沭,你得长生,注定会痛苦的。
  李乐兮,你得到裴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她死,你活的结局吗?百里沭怒了,恼恨皇后不帮她。
  百年的朋友了,为何不珍惜。
  李乐兮眼神颤了颤,捏着奏疏的指尖狠狠用力,骨节分明,冷冽笑道:周幼安是楚元吗?百里沭,你活了百年,并非不谙世事,放弃过就不要回头。若周幼安对你有感情,你则去周府求娶,她若答应,本宫赐婚。
  百里沭徐徐冷静下来,我明日就去周府提亲。
  希望得偿所愿,但探子来报,李璞瑜对周幼安呵护备至,休沐日都会带她出府游玩踏青,你觉得她会拒绝李璞瑜喜欢你这个木头?李乐兮唏嘘。
  试试就知道了。
  百里沭,只需明争,不许动手,倘若你伤了李璞瑜,本宫就将你剁碎了喂狗。李乐兮提醒道。
  百里沭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她不信她争不过一个孩子。
  好歹她还活了百年!
  回到宣室殿,裴瑶正在看国书,是南疆国士亲自书写的。
  裴瑶看得吃力,见百里沭回来了,就令她翻译。
  国书不长,先是问好,再是阐述两国互通后带来的好处。洋洋洒洒一大篇,辞藻华丽,并无实际用处。
  裴瑶感觉自己听了又好像没听,试图询问百里沭:没有说长生药吗?
  你当南疆国士是傻子吗?百里沭嘲讽一句。
  裴瑶被讽刺得脸色发红,自己斟酌了会儿,示意百里沭退下,自己同南疆使臣继续说话。
  百里沭退出后,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不等南疆使臣回驿馆,自己骑马去找御街找周幼安。
  殿内的南疆使臣并不将女帝放在眼中,十八九岁的女子,青涩稚嫩,他们肆意嘲笑,说着裴瑶听不懂的话。
  裴瑶托腮,令人去召皇后,自己同使臣说道:朕的皇后精通各国语言,武功极高。
  南疆时辰放肆笑着,和同伴们对视一眼,眼内皆是轻蔑。
  裴瑶攥住奏疏,看向养好伤不久的荆拓,荆统领,你说怎么收拾他们?
  荆拓想起女帝对伪汉使臣的办法,回道:砍一刀,凑成一具尸体,给南疆国士送回去。
  裴瑶却摇首:你变仁慈了。
  荆拓好奇:如何做?
  挫骨扬灰。裴瑶轻笑,目光中喊着无形的威压,你的师父会将他们挫骨扬灰的。
  这时皇后进殿了。荆拓侧了侧头,师父走来,眉目寒凉,他低声同女帝说话:不必师父动手,臣来,亦可。
  裴瑶抬眸,淡漠地扫过使臣,站起身,对皇后对上眼,朝她伸手,皇后,这是南疆的使臣。
  帝后对视的瞬间,两人的心黏在了一起,而使臣中有人骤然变了脸色,他们不可置信地凝着皇后的容颜。
  皇后落座,裴瑶拉着她的手悄悄问,他们认识你吗?
  那日杀了人,漏了几个罢了。李乐兮不紧不慢开口,朝着南疆使臣投去最平静的目光:许久不见了。
  裴瑶勾着薄唇,不打算再介入他们的事情,毕竟皇后做事,不喜旁人多话。
  南疆使臣开始慌了,开始装糊涂,皇后很美,就像雪山上的神女。
  裴瑶被逗笑了。李乐兮浅浅地勾了唇,谁让你们去挖那座坟的?
  皇后美貌,为何说我们听不懂的话呢?南疆使臣哂笑,随着女子而来的极大威压,让他们心口都感觉不舒服,总觉得肺腑里堵着一口气,怎么出不来。
  若是不说,本宫将你们挫骨扬灰,骨灰撒在闹市践踏。李乐兮淡淡地看向他们,目光冷得像冰。
  我们是南疆使臣,带着我们南疆国士的美好想法来的,皇后不能杀我们,大魏的女帝陛下,您怎地不说话了。
  裴瑶的身子,微微僵硬,保持沉默挺难的,她冷着脸,淡淡说一句:大魏江山,皇后做士。
  使臣们坐不住,纷纷站起来,保持警惕,皇后娘娘,我们很抱歉,但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再者,那具尸骨,后来我们也给你了。
  挫骨扬灰也算是还给本宫?李乐兮幽幽站起身,无妨,本宫也会将你们挫骨扬灰,拿你们的骨灰捏成团子,给南疆国士做贺礼。
  皇后为首的一人惊讶,心中恐慌到了极致,他压着声音问皇后:您不想两国互通友好吗?
  一国之母,虽不及女帝远见,可明摆着的事情,应该会为百姓多加想想。
  两国互通与本宫并无关系,本宫要做的就是将你们挫骨扬灰,仅此而已。李乐兮极为嚣张,一句话都不想听他们解释,吩咐荆拓将人带下去。
  裴瑶添了一句:就道使臣不敬,觊觎皇后美貌。
  荆拓:这个理由太蹩脚了,谁会信呢。
  反正他是不信的。
  使臣被拖了下去,他们在御街上言辞嚣张,举止张狂,百姓有目共睹。
  裴瑶在殿内恢复安静后,悄悄扯了扯皇后的袖口:他们会解决你的梦境吗?
  有些时日没有做梦了。李乐兮目露迷惘,她也不知楚元为何不入梦了。
  裴瑶轻叹,或许你的执念没有那么深了,皇后,放弃长生药,或许你的执念就消失了。至于南疆,就算我们杀了使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强国善战,将帅守国,皇后又是最好的将军,南疆开战前会掂量一番。
  李乐兮却不信裴瑶的话,我会去找,将来若没有,你死,我陪你。
  何必呢,楚元的想法不就是想与你生生世世绑在一起罢了。你若死了,会让她的心血都白费了。裴瑶摇首,略微可惜道:长生不易,你该珍惜。
  李乐兮摇首,没有你,长生太孤寂。
  一百二十年的时间,才找到裴瑶,是不是接下来还要等一百二十年了。
  时间太长了,她不想等。
  裴瑶轻叹,拥着她的肩膀,慢慢开口:长生难得,弃之可惜。你活着,等我回来,不是很好吗?
  不想,你没有记忆,我还要追你一回,太难了。李乐兮露出为难的神色,倘若追错人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段感情,始于楚元,终于裴瑶。江山更迭,还以江山,锦绣华年,恰是最美好的光华。
  裴瑶放弃继续劝说,将来的事情太过久远了。她依靠着皇后,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落在深色的殿门上,皇后,我想去南疆。
  南疆不好玩,不如洛阳。李乐兮露出厌恶的神色,南疆若好,南疆历代国士不会拼命抢夺中原地界。
  去见见吧,找一个日子。
  李乐兮妥协:等那个孩子长大了,可以执掌江山,我们就离开。
  裴瑶唏嘘:太过久远了。
  李乐兮也不再理会她的小想法,朝着殿外走去,裴瑶立即跟上,皇后,今日上巳节,去赵府用晚膳,有酒喝哦。
  ****
  赵府里的人是裴瑶最后的亲人,静安不出庵堂,她只能往赵府跑得勤快些。
  今日晚膳很丰富,赵大人去做客,小辈们坐在一起投壶,两人一队,一人投壶,输了以后另外一人喝酒。
  帝后自然一组,李乐兮要投壶,裴瑶不让,朕来,朕绝对不会让皇后喝一滴酒。
  众人们捂唇掩笑,李乐兮扶额,只盼着少喝一杯酒。
  裴瑶在庵堂长大,不知投壶是勋贵们常玩的游戏,十投九中都不是难事,还有一壶两中,三中。
  裴瑶得到特制的箭后呆了呆,比射箭吗?
  李乐兮坐在食案后捂脸,连投壶是什么都不知的女帝陛下刚刚还扬言不会让她喝一口酒
  赵家几个姑娘掩面低笑,她们实在是畏惧皇后天颜,不敢笑得太过放肆,只敢低低笑了会儿,她们推着女帝先投。
  裴瑶慢吞吞地走到皇后面前,临时抱佛脚还可以吗?
  投吧,本宫千杯不醉。李乐兮就差躺平了任嘲,指着壶口,将你的箭投进去就成,别无它事。
  裴瑶又恢复了神采,自信道:朕定赢她们。
  李乐兮告诫:出家人不打诳语。
  裴瑶瞪她:朕还俗了,不算出家人。
  陛下,快些投。
  陛下,让我们见识见识您如何让皇后不喝一滴酒。
  裴瑶还没同皇后恩爱够就被人推倒投壶前,她问皇后:丢进去就可以了?
  不错。李乐兮朝着端着罚酒的婢女招手,不忘告诉女帝陛下:陛下,你我夫妻风雨同舟,这回你自己做决断了。
  话里有话,裴瑶蓦地回神。李乐兮托腮,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食案上,轻轻敲击着案面,不时发出低低的闷声,再观她面色,轻松自得,在婢女走近后,她果断端起一盏酒,面上带着温婉的笑意:陛下,随意吧。
  这句随意让裴瑶轻松许多,手腕轻动,丢出一箭,没有中。
  李乐兮叹气,扬首饮了一盏酒。
  裴瑶再试。
  许是过于轻松,裴瑶一发未中,其他人不用投就已经赢了。皇后嗤笑,你的豪气呢?
  裴瑶羞得面色通红,我以为投壶就是喝酒
  李乐兮:她怎么喜欢这个傻子呢。
  她需给女帝讨回些颜面,看着对方的小姑娘:我就用一次和你们比,如何?
  欺负小姑娘有些不大厚道,她想改口,对方的小姑娘就差没有蹦起来,接连答应。
  无奈,皇后只好硬着头皮上。
  李乐兮微醺,步履虚浮,将人将十只壶一字排开,双手各握着五支箭。
  小姑娘们惊讶,唯独赵老太太笑着开口:你们输了,皇后这是要拼命的架势了。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箭入壶口,无一例外。
  赵老太太笑得更欢了,皇后娘娘一箭三雕,百步穿杨更不在话下,区区投壶罢了,有些欺负人了。
  裴瑶却上前抱着自己的皇后,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她的额头,豪气万丈:朕的皇后无所不能。
  不知是酒醉,还是害羞,李乐兮脸颊微红。
  酒喝了,也不算作弊,恰逢赵之淮回府,小辈分不敢闹腾了,帝后顺势回宫。
  暮色四合,马车前悬挂着一盏灯,透着微弱的灯火,裴瑶看清了李乐兮的容颜,轻声道:妻若李乐兮,挫骨扬灰,也是乐意的。
  李乐兮心头一暖,眼底冰山消融,化为一汪泉水,她紧盯着裴瑶的眼睛,怎会,我会守着你的。
  她有些醉了,乌黑的眼眸里给人一种温柔之感,纤长的睫毛漾着欢喜。裴瑶看清了她的眼睛,清澈剔透,好像空无一物,又好像深情脉脉。
  李乐兮脸上微微泛红,扬首亲上裴瑶的唇角,辗转不下,由浅入深。
  她的骄傲,百年积攒的威仪,在这刻化为虚有。
  裴瑶亲她吻她,她变得极为柔顺,听之任之,齿间的低..吟却压抑不住。
  她变得极为虚弱,仿若一碰就碎。裴瑶小心翼翼地呵护,回去的行程变得很短。最后,马车在中宫门前停下。
  两人没有下车,没有人敢去催,青竹赶走了人,自己也远远地守着。
  近乎子时的时候,女帝才走了下来,她背着皇后,缓步朝椒房殿走去。
  青竹诧异,这回陛下站着走回来了?
  ****
  翌日早朝,国师缺席,朝臣听闻女帝将南疆使臣挫骨扬灰后,吓得脸色都白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因此,散朝的速度比往日快了不少,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朝臣迫不及待地离开宣室殿。
  国师百里沭这时求见女帝。
  裴瑶心里咯噔一下,这憨憨会不会是表白失败了?
  百里沭面无表情地走进殿,脚步虚浮,裴瑶赶忙问:周家没有收你的聘礼吗?
  周幼安说她喜欢李璞瑜。百里沭语气平静极了,她缓缓看向皇帝,陛下,你说她明明喜欢臣的,为何会移情别恋。
  她是及时止损,毕竟李璞瑜温柔又体贴。裴瑶解释道。
  百里沭气道:可他是男人。
  裴瑶眉头跳了跳,逍遥侯是女子,皇后因她是女子才扶持她登上帝位。你该想想皇后的性子,常人做的事情,她不会做。
  百里沭哭了,痛哭流涕,你们骗我
  逍遥侯是男是女,与你并无关系,就算她是男子,周幼安也会喜欢。或许换旁人,她也会喜欢。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是你伤她。如今,她寻到了喜欢的人,从你给她的痛苦中走出来,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欢喜的事情。裴瑶慢慢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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