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然后,她悲催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对清德七中不太熟,刚才忙着追猫咪没记路,此刻看着身边这栋破旧的老楼,草木凌乱生长,参差不齐。
傅嘉柔努力回忆着来时的路。
似乎是往左,又似乎是往右,她思考了好一会都没头绪。
算了,随便选个方向走走看,看能不能回到刚刚那条校道。
她不能迟到,不然得在讲台上当众做俯卧撑。
还没走出去,忽然有说话声愈来愈近,伴随着的,还有叫骂的声响,隐隐约约走来几个高大的人影。
傅嘉柔赶忙绕到了墙根处,借着野蛮生长的杂草,将自己遮蔽起来。
“下次还敢不敢乱逼逼?给你脸了是吧。”
“刚刚在办公室不是还挺嚣张的么,说我川哥有病,我看你才是脑子有坑,我帮你治疗治疗?”
“你敢说你不是精神有病,不然为什么左手上的手套都不敢……”这人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便是被揍的闷哼声与哀嚎。
川哥,有病,手套。
傅嘉柔捕捉到几个字眼,她视线穿过杂草,赫然看见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细长指尖夹着支烟,薄唇微微扯着凛然的弧度。
陈叙川没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像是事不关己。
“你和你哥比起来,就是个废……”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人气若游丝,话没说完又被人往脸上踹了脚。
“你作用倒是大,不如帮我灭个烟?”终于,陈叙川似乎有了些兴致。
他声音冷感低沉,随即,她瞧见陈叙川慢悠悠走近那人,蹲下,漆黑的眼垂着,晦涩不明。
不知为何,那瞬间傅嘉柔心脏被人捏住一般。
下一秒,烟头直接和那人皮肤亲密接触,傅嘉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咬着唇不出声。
偏偏是这时候,她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草丛中忽然传出颇具时代感的手机铃声,几个低头的男生纷纷抬头,循声望过去,那声音忽然又戛然而止。
“卧槽谁在那?”齐万吓得那是一个激灵。
夕阳已经落山,夜色开始变得混沌的时候,几个人一时不确定那声音是从哪个方位传来。
傅嘉柔手忙脚乱按掉铃声,她想过直接跑开,但是身体僵硬动弹不了。加上刚刚那一幕的冲击,此刻她心快从嗓门跳出来了。
她装死,期望这些人能够继续专注揍人事业,忽略这个小插曲。
然而——
“出来,要我过去拎你就没意思了。”声音冷漠到极致,残留着刚刚收拾完人的烦躁戾气。
逃不掉了。
因为蹲太久,傅嘉柔站起来那一瞬间有些晕眩。
陈叙川狭眸聚起,“过来。”
她所在的地方刚好有一株树,落下巨大的阴影,身影朦胧,她低着头看被杂草淹没的脚尖,“不好意思各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走了。”
说完她撒腿往身后走,动作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是个女的?”何天喊道,“喂,谁让你走的?站住!”正说完有个黑影掠过他,何天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陈叙川。
“哎川哥你又上哪去?”齐万追过去。
“别跟来,你们搞定他。”陈叙川回头指了指地上那人,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干嘛?”齐万愣道。
何天踹了踹脚下的人,“还能干嘛,干他呗。”
傅嘉柔闷头往前,后面的人在嚷嚷些什么她全然不顾,心里祈祷着没人追来。
然而,身后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开始跑起来,卫衣的帽子忽然被扯住了,她猝不及防顿住脚步,随着这股力向后退了几步。
“跑什么啊。”陈叙川声音落在她耳畔,她没来由地瑟缩下脖颈,“小皮球。”
“请你别动我帽子。”傅嘉柔声音很小,刚说完帽子的拉力竟真的消失了,下一秒,脖颈被他臂弯勾住了,直直往身后他怀里倒。
熟悉的栀子花香。
“别动,你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第14章 chapter14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变成一只刺猬,好比此刻倒在他怀中的人儿,“你先松开我。”
腰肢比他想象中软,力气却他想象中要大,拼命地想要挣脱禁锢,如同溺水的鱼儿。
任傅嘉柔如何挣扎,陈叙川身形纹丝不动,高挺鼻尖不经意擦到她浓密的发,“不松,你先回答我,你看到了我什么,说说?”
“我什么都没看到,刚好路过而已。”
“我不信。”他眼睛比夜色要深。
刚刚的灭烟头的那幕冲击太大,那样的他,比此前哪一次遇见的他都要不同,都要更接近深渊。
傅嘉柔全身竖起戒备,不清楚他要如何对付自己,情急之下,她卯足了劲往身后一撞。
陈叙川挑了挑唇,勾着她脖颈的臂弯松了些。
傅嘉柔似乎抓住稻草,看这种方法奏效,又蓄全力往身后一撞,想撞退他。
而这一次,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往哪儿撞呢你?”他忽然笑了。
语气躁得她耳朵发热,傅嘉柔趁势挣开他,干脆蹲在地上,抱住膝盖,捂住两只耳朵。声音闷闷地,“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没看见你跟个皮球似的乱滚,做贼心虚。”他垂眸,脚边的小姑娘把自己抱成一团。
他蹲下,声音是自己也未察觉的柔和,“你见过我为难你?”
这可能不算为难了,说威胁才合适,她在心中腹诽。
“但是你不让我走。”小姑娘从膝盖处抬头,眼中似梦着一层水雾般朦胧。
陈叙川心底暗咒了声,不打算把人这么快放了,嘴上却道:
“就问你几句话,这么大反应,本来想让你走的,”他歪了歪脑袋,和她对视,“但是谁让你刚才撞我,你还想就这么走了?”
他说话不着调,摆明了是耍她,奈何实力悬殊,她不得不服软。
“你想怎么算?”傅嘉柔咬了咬唇,明显感觉出此刻的陈叙川和刚刚打架现场的他,气场不一样。
眼前的他戾气没那么重,所以她大着胆子道:“我只不过轻轻撞了两下。”
“轻轻?老子骨头都要断了。”陈叙川说着,站起身来,“你说怎么办?”
“那我让你撞回来,你让我走,行不行?”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的解决办法,为了速战速决,傅嘉柔站起身来。
她说完,一抬眸,却发现陈叙川眼神不对,傅嘉柔皱了皱眉。
“撞回来?”他话里多了一丝玩味,她眼中的天真让他血液有沸腾的前兆,“那是我想怎么撞就怎么撞么。”
她想象中的撞,是他用肩膀或者拳头撞,实打实的撞。但陈叙川不一样,这个年纪的青年人容易想太多。
“随便,请你快点。”傅嘉柔瞥他一眼。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清冷的月辉让人冷静不少,他闭了闭眼随后垂首,望着她不染尘埃的眼,“算了,先欠着。”
傅嘉柔一副“你要杀要剐就速战速决”的表情,却收到他这种表明事情不能一次性了断的回复。
“……”她没好气地蹬他一眼,半分都不想停留,走了几米远,又回过头看着他,张唇又合上,欲言又止。
他半个身影藏在夜色中,“不走啊,还想和我呆着?”
清冷的月光下,小姑娘脸颊上似洒了一层碎雪,莹白透亮,一双眼睛盈满亮光,眉间一粒朱砂,像一只迷失森林的精灵,声音是软的:
“不是,我…我迷路了。”
-
“真的是陈叙川学长他,他亲自送你回来的?”方媛不可置信。
傅嘉柔省去了许多细节,言简意赅道:“嗯,迷路的时候刚好遇见,我就稍微…问了个路。”
“也就是说你不过是随便问他路,他直接把你送到教室门口?”方媛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妥妥的护花使者啊。”
傅嘉柔表情一滞,她只不过省略了他摧花的过程。
就在不久前,死寂的教室因为陈叙川的到来而变得躁动不已。原本,大家都以为他是来巡逻,坐姿端正得不行。
但最后,所有人只是眼睁睁看着大佬站在教室门口边,对着傅嘉柔说了声“再见”,似乎脾气很好耐心很足。
总之一句话——
“就是不像之前我们认识的那个纪检队大佬,”方媛总结道,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之前没有哪个女生有这种遭遇,有的只是违反纪律受到的‘鞭打’,哪有这么好的事。”
傅嘉柔面无表情:“噢,我知道了。”
方媛托着腮思考半晌:“八成学长是对你有意思,他临走前那种温柔眼神我现在都还印象深刻。”
温柔眼神,傅嘉柔半点没看出,反而觉得他临走前的眼神是别有深意的警告。
警告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今晚看到的敢透露半分,她便是死路一条。
对她有意思?
她这一次没有下意识否认,反而,心底冒出几个猜测,很快又被自己压下去。
她猜不透他,之前在一中追求过她的人不少,她一律拒绝,那些人给到她的感觉和陈叙川的完全不同。
那些人大抵直白,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目的性。
但他不同,像风一般让人捉摸不定。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没有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阴差阳错帮她挡走不少。
奇怪的是,现在她对他的畏惧消了许多,而于她而言,他身上其实有种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