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女人披头散发,拿着小刀划着,注意到他靠近后大吼,“滚啊,离我远点!”
  这是他的母亲。
  她徘徊在极度沮丧与极度失控的极端,歇斯底里地模样,刻进了他骨子里。
  他抢走她手上的刀子,扔开。
  她并未清醒,反而用头撞墙,他紧抱住她的头,阻止她自我伤害。
  下一秒,歇斯底里的女人低头,死死咬住他的手,浑身都在发抖。少年咬着牙半声没坑,如果这样可以阻止她伤害自己,那他受点伤,也无所谓。
  直到手上皮肤皮开肉绽。
  她尝到浓重的血腥气,意识那一刻开始回笼,涣散眼神汇聚——她看清身边搂着自己的人,是陈叙川。
  他的手上,赫然又多了个血淋淋的伤口。
  他却抱住她:“妈妈,你别怕。”
  女人脸庞憔悴而绝望,搂着他鲜血淋漓的左手痛哭流涕,“小川,对不起,妈妈也不想这样的,对不起,痛不痛?”
  少年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口,用衣袖擦女人脸颊的眼泪,“一点都不痛。”
  下一秒,她又用力推开他,大喊道:“我不是让你不要还我,你能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听见没!”
  他流着泪,死死不肯松手。
  没有人理解过她的病,都只简单粗暴指责她精神有问题,所有人渐渐远离了她,避她如蛇蝎。
  她渐渐抗拒医院和药物,对人避之不见,独自呆在空旷无人的三楼。
  他们任由她自生自灭,只要她不出来见人就好,其他随便。
  但他做不到,这是他的母亲,他爱她。
  初二那天放学,他人生第一次得到奖状,他第一个就想告诉她。
  还没回到,他老远便,有许多陌生人聚在他家门口,场面颇为混乱,前面那块空地处,拉了红色警戒线。
  少年走过去,却只瞧见那片地上都是湿淋淋的,似乎被水冲过,他拉住一个人询问道:“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把他推到后边,“走走走,小孩子别靠那么近,别碍事。”
  奖状掉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留下脏脚印,他急忙捡起,拍干净尘灰,护在身前。
  还没给母亲看过呢。
  他穿过拥挤混乱的人群,挤进家门。
  进了客厅才发现,一堆大人坐在客厅里,面色整齐划一的严肃,不知说着些什么。
  这其中,包括许久未曾露过面的父亲,冷着一张扑克脸。
  “陈叙川,过来这边。”
  父亲叫他,但他没心思搭理,跑上楼,一心想把奖状拿给母亲,她肯定会开心。
  想到这儿,他紧紧拿着手上的奖状,满心欢喜跑上三楼。
  三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长长的走廊空旷孤寂,他放慢了脚步。
  这肯定说明,现在的母亲状态是好的。
  很奇怪,房门是开着的,窗帘随风飘动,他以为母亲站在窗帘后,笑着道,“妈妈,今天我在学校跑了八百米比赛,得了第一名,你看看这个……”
  他拉开窗帘,灿烂的笑容却凝在唇角。
  窗帘后只有大开的窗户,空无一人,往下看,是那片水冲过的空地。
  “妈妈?”他心里一阵慌乱,许久不见回应,“你别藏着我了,妈妈?”
  有人从楼下上来,“别喊了,你妈跳楼自杀了。”
  第56章 chapter56
  傅嘉柔坐在病床边,看着他。
  陈叙川双眼紧紧阖闭, 眼皮有一层浅浅的褶皱, 薄唇干燥苍白,左手缠着白色纱布。手指不时动一下, 睡得极为不安稳。
  他倒下那会,她简直吓坏了。
  医生说, 他身体其实并无大碍,晕倒是心理负荷过重且神经持续性紧绷所导致, “你不用过于着急, 他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真的很累。
  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吧。
  着急也没有用, 所以在这段时间,她报警了。
  警察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 从傅嘉柔感觉被跟踪的那些日子看起,警方发现一名持续跟踪她的可疑人物, 并判断出, 恶意袭击和跟踪她的人, 是同一个人。
  那天晚上之后, 陈明泽给李明博打了一大笔钱。
  李明博在网吧通宵,快天亮的时候, 他回到自己租住的出租屋。进门倒头就睡,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他不耐烦地开了门。
  门口的人身穿黑色制度,“警察。”
  听到这两个字,李明博还没反应过来, 双手忽然被人反剪到身后,冰冷的手铐铐住他手腕。
  “你们怎么回事,是不是抓错人了?”他赖在地上吼道,“我他妈是守法公民,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
  警察面无表情道:“李明博,十九岁,休学在家,目前涉嫌恶意袭击他人,现在对你实施逮捕,如果你不肯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他哥和他保证过的,陈叙川绝对不会报警,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
  前往警局的路上,李明博慌乱之中,拼命思考着如何开脱,如何反驳陈叙川的话。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压根没见着陈叙川,而是那个女的,傅嘉柔。
  他妈的她为什么,她怎么…还在?
  一切都和他哥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警察问向她询问。
  她生得很漂亮,惊惶的表情在她脸上显得楚楚可怜,“对,是他,一直跟踪我,昨晚要不是……”
  李明博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他每晚都跟在她身后,偷拍她的照片。他没想到,这些都在监控录像留下了证据。
  “妈的,我才不是冲你来的,我是对陈叙,”他说到一半顿住了。
  “所以你是冲着两个人来的,傅和陈都是你要袭击的对象。好的,我知道了。”警察面无表情地在本子上做笔录。
  傅嘉柔眼神冰冷地看向他,没了刚才的惊惶。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李明博却感受到了她的厌恶及嘲讽。
  他吼道:“你为什么诬陷我,我不就拍了你几张照,有暴力倾向的人不是我是陈……”
  “请配合调查。”警察打断他。
  傅嘉柔转身,不再看他。
  旁边的女警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的,小姑娘,我们会保护你和你同学不再受伤害。”
  “好,谢谢姐姐。”傅嘉柔笑了笑,想到还躺在医院的陈叙川,她叹了口气。
  面对伤人刀子上的指纹,街区监控录像,受害者的伤口鉴定证明,以及他花钱请来的帮凶的证词等如山铁证,路上想到的脱罪之词,全都没了用处。
  最后,李明博无话可说。
  “我可以打个电话吗?”他只想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可以证明我不是恶意袭击。”
  “哥?喂,我现在在警察局,你能不能跟警察解释一下我……”
  “你好,我现在这儿信号不好,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陈明泽说完,生怕他和自己扯上关系似的,把电话挂了。
  “……”李明博静默了几秒。
  “手机还过来。”警察道,李明博紧紧握着手机毫无反应,另一只手捏着拳。
  陈明泽就这么对他?
  “你想想,我可以不费劲就能把陈叙川弄到清德七中。所以,你尽管按照我的方法去搞,不会有任何风险。”
  “你是我弟弟,我和你保证,事成之后可以接你来陈家过日子。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大可不必担心,你还不相信哥吗?一切都有我担着。”
  因为陈明泽信誓旦旦地保证,所以他才敢毫无顾忌,但是,他说的担着,就是这么担着?!
  他铤而走险,鞍前马后,到头来就换来一个“电话一挂,六亲不认”的后果?
  真他妈信了陈明泽的邪,才会听他的话,不管他了是吧,但你陈明泽也绝对别想做甩手掌柜。
  傅嘉柔往外走时,忽然听见李明博道,“这件事不是我策划的,是有人指使我做的。”
  “是谁?”
  “陈明泽。”
  -
  陈叙川像是陷入了漫长的梦境,昏迷两天,还未清醒。
  这几天,她请假没去训练,守在他病床外。
  何天也来了,傅嘉柔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听了她对来龙去脉的大致描述后,他怒不可遏:“我他妈就知道,是陈明泽两兄弟搞的鬼,无论川哥到哪里都阴魂不散。”
  当得知那俩人现在都在警局,何天好歹松了口气,“早该进去了,把川哥从一中弄到这儿就该这样了。”
  “你能和我说说,陈叙川以前在清溪一中发生的事吗?”她以前也问过何天,但他都是含糊其辞而过,说不知道。
  何天叹了口气,“川哥有跟你说过他母亲的事吗?”
  “我知道一些,”
  “你是不知道,川哥其实以前不算太阴郁。在他妈妈自杀之后,一般人会特别消沉,但他反而更加拼命努力,无论是学习还是体育。初二那会因为跳高特别突出还进了田径队,清溪一中给了他特招,但他还是凭文化成绩考进的一中。”何天说。
  “嗯。”傅嘉柔静静地听着。
  “但那个时候很多人包括我,都没看出来川哥有轻度躁郁,毕竟,谁也不能从一个人表面积极开朗,就断定那个人身心健康,川哥只和我说了,但他也告诉我说这个没什么的,吃点药看看医生就会好,让我别担心。”
  “我也没有多想,就觉得他也没怎么的,因为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来。高中他也进了一中校田径队,那会他参加了挺多大大小小田径赛,跳高基本都能得个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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