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活着
众人都是眼角一抽，一脸汗颜。
这个苏皓确定是来救人的么？
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刺激跳楼者？
苏皓不为所动，邓东要是真想死，他早就死了。
真正想死亡的人，没有这么多犹豫的时间，就如同那些跳崖自杀的人一样，根本不会给旁边人劝告的机会。
邓东内心不想死，但他又害怕带着痛苦活着，此刻救下他没有用，只有当他真正想活下去的时候再救他，才能给他应有的帮助。
至少，在未来再度遇见这种类似的事情时，他不会和今天一样，首先想到的是轻生，而不是咬牙坚持活着。
“凭什么我死不死要你来管，你连我遭遇了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苏皓的一番话，让邓东的尊严受到极大的损伤，他面色涨红，怒声道。
“资格？”苏皓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冷冷的道：“我确实没资格管你的事，但我非常讨厌你这种脑残似的行为，对你而言，你的死亡可能是解决了自己的痛苦，但你却不知道，活着的人，要承担失去你的痛苦。”
“你父亲失去的是儿子，妻子失去的是丈夫，弟弟妹妹失去的是哥哥，这四份痛苦，都将会因为你的死，伴随他们一生。”
“用你这跳楼的几分钟，去让他们痛苦一生，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办法？”
话音落下，邓东眼眶通红，张了张嘴，喉咙却好似卡了刺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苏皓撇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只是得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又不是得了癌症，既然能够有如此大的勇气跳楼，又为何没有勇气去和慢性粒细胞白血病作斗争？”
“如果死能够解决一切的事，那每个人生前岂不是都可以肆意的玩弄人生？”
邓东仍然沉默，只是眼眶更加通红。
苏皓的话，着实说到了他的心坎。
下方的父亲和妻子含着泪水，合起手不停的祷告，祈求着顶层那个男子能将邓东给劝慰回来。
“你的迟疑告诉我，你害怕死亡，因为死去后，就不能再遵守活着的责任和约定。”
“但你的眼神却告诉我，你害怕活着，因为没钱的你哪怕活下去，也是半死不活，你在承担身体上的病疼时，还要承担精神上的痛苦。”
说着，苏皓看了看下方的众人，指着一老一女道：“你看看你的父亲和妻子，两人迫切希望你能活下来，哪怕倾家荡产，他们都没有放弃你，而你，却自以为放弃可以解决一切，不是很可笑么？”
邓东没有回头去看，因为他知道下方的父亲和妻子是什么表情，也知道自己让两人有多担心。
一时间，他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兄弟，求求你别说了，我真的不想拖累家庭，如果真的有希望，我也不会来跳楼。”
苏皓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希望不会眷顾放弃自己的人，就如同当年被一片黑暗笼罩的国家，倘若老一辈们都放弃了，那又怎么会等到如今强势的国家？”
“一分钟已经过去，你要想要活下来的话，那就自己从顶层走下去，要是不想活，那就从这里跳下去。”
“放心，你死后我会帮忙安顿好你的父亲和老婆，让你走的很安详。”
下方的众人听得这一番话，一个没稳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个家伙，到底是来阻止跳楼还是撮合跳楼的？
邓东的父亲和妻子也是被苏皓刚刚那番话吓得脸色苍白，深怕邓东听了苏皓话后真的跳下来。
警察们更是一阵汗颜，连忙让人将气垫搬移到邓东下方，显然是担心邓东情绪不稳定直接坠楼。
顶层，苏皓撇了下方的众人一眼，脸上无波无澜：“告诉我，也顺便告诉大家，你的选择是什么？”
“对不起，我还是不想拖累家庭，不过我很……”
“砰！”
不等邓东说完，苏皓一只脚猛地伸出，狠狠踹在他的腰间。
庞大的力量径直的将其踢飞，整个人毫无停滞感的往下方坠落而去。
旋即，他也纵身一跃，随着邓东往下落去。
地面上的众人面色大变。
原以为苏皓是个救人者，却未曾料到对方完全就是个疯子。
他，既然选择和邓东一起死？！
警察们手足无措，苏皓将邓东踹下来的方向和气垫摆放的位置完全不一致，邓东若真是就这么从六层楼下来，基本凉凉。
“不！”目睹了这一切的父亲和妻子吓得身子僵住，呼吸都快窒息。
坠落的半空中，苏皓和邓东保持一个水平线。
他的声音，幽幽响起。
“邓东，你还有三秒摔在地上，在这个期间里面，你仍旧有选择死和活的，但这是你最后选择的机会。”
“第一秒……”
“第二秒……”
“第……”
“活……我要……活着！”飞速下落的邓东被风吹得嘴巴咕噜咕噜的响，扭曲的五官上虽有惊恐，但更多的是坚决。
在坠落的一瞬间，他看见了父亲和妻子脸上的绝望，正如苏皓所言，自己要是就这样死去，两人在接下来的人生中，要承担多大的痛苦。
死，家人要承担痛苦。
活，家人也要承担痛苦。
但至少，自己的存在，能让家人有着坚持余生的信念。
见邓东作出决定，苏皓露出满意的笑容：“邓东，守护你最初的决定或许很痛苦，但同样的，放弃你最初的决定也很痛苦。”
“既然拥有和舍弃都很痛苦，既然无论怎样都会痛苦的话，为何不为选择守护它而痛苦？”
言语间，他一手抓住邓东，半空借力，犹若鸟儿一般，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梦？
幻觉？
旁边的一群警察也是目瞪口呆，轰然呆滞在原地。
从六层楼跳下来，居然带着一个人安稳落地？
这他喵确定不是神仙？
“好好活下去，世界那么大，带家人去看看。”苏皓从衣侧拿出一张支票，写了几个数字，塞进了邓东的衣领口袋中。
随即，他身影一掠而出，速度快若闪电，片刻便消失在此地。
仿佛仙人一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他真的是人类吗？”望着苏皓消失的方向，众人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邓东的父亲和妻子虽然也被苏皓深深震撼，但此时他们更多的侧重点是在邓东身上，当看见邓东没事的时候，不由得抱紧邓东大哭了起来。
“爸，老婆，我错了，对不起，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我不要失去你们。”邓东也是泪流满面，边哭边道歉。
望着抱在一起的一家人，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相拥许久，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擦了擦眼泪，询问邓东：“儿子，刚刚那个年轻人往你的衣领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邓东一愣，往衣领口袋伸了伸，摸出了一张类似于纸的东西。
“这好像是……支票？！”
他顿了顿，瞪大了眼睛，细致的数了数金额，整个人当场惊呆了。
“一百万……”
“这……这是那个年轻人给你的？”
“应……应该是……”邓东仍旧觉得活在梦里，唯唯诺诺的回应道。
一个在银行工作的人凑上去一看，艳羡道：“小伙子，这是不记名支票，又称空白支票，支票上不记载收款人姓名，只写付来人，取款时持票人无须在支票背后签章，直接可以去银行支取金额。”
“真是财大气粗，竟然直接给你一百万，看来上天都不让你死，拿着这笔钱，好好治病吧，哈哈哈！”
直至这句话落下，邓东父亲和妻子对视一眼，泪水猛地涌出，但再也不悲伤，唯有激动和兴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恩人，真是的大恩人啊！”
邓东此时也是彻底的反应过来，欣喜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浑身都在颤抖。
他真的没想到，原来希望距离自己这么近。
若是今天自己真的跳了楼，那么就算有希望，也终将错过。
“兄弟，谢谢你！”邓东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感激不已。
今天的苏皓，不仅告诉了他活着的意义，更给了他活着的勇气。
万般谢意，无以用言语来吐露，但他今后，必然会永远记住苏皓这个人。
不远处的一个巷道里，苏皓望着这一幕，微笑点点头，含笑离去。
他之所以会帮助邓东，是因为他在邓东身上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的他，放弃了一切，以为这样可以免除痛苦。
但最后他才发现，有的东西放弃以后，比不放弃时要承受更大的痛苦。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的那么坏，总有一些人会永远爱着自己，人活着便有羁绊，而羁绊，也给了人活着的信念。
或许，他想告诉邓东的，就是这个道理。
苏皓不知道的是，在人群的后方，白文菱藏在一棵树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经过。
住宿房附近就是人民医院，因为梅花玉雕的事，让她对苏皓侵犯白洁一事有所动摇。
她再度返回人民医院的特级病房，询问了白洁有关苏皓侵犯她的事情。
然而，白洁还是一口咬定侵犯她的人就是苏皓，还觉得自己不相信她，让她很是受伤。
为了不刺激白洁，她离开了病房，但脑海中想着的全是苏皓的事。
走着走着，她便来到了这里，恰好听见有人跳楼。
抬眸的第一眼，她看见了苏皓，目睹了对方所做的一切。
直到此刻，她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一个强奸犯，会傻乎乎的公然暴露自己的位置，到大庭广众下救人，而且还给患有重病的邓东一百万？
苏皓仍然保持着善意，也是这份善意，让她开始对白洁的断定越来越不坚信。
“或许，这件事真的和苏皓没关系。”
望着苏皓离开的方向，白文菱深呼吸一口。
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身走至人名医院的停车区，开着保时捷，往东城区警察分局扬尘而去。
她知道真相，真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