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别慌

  有人低声应了一句,“是我。”
  听着像是郗昙。
  田氏与郗道玦对视了一眼,向着门外问道,“万妈妈,外面是谁?”
  不多时有人打起了帘子,郗昙迈步进来,万婆子跟在身后,向着屋内的郗道玦还有田氏行了一礼,然后回道,“夫人,二爷,六姑娘才刚过来。”
  郗道玦看了郗昙一眼,“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郗昙向着郗道玦和田氏行了一礼,“女儿有些睡不着,想着来母亲房里看看,若是母亲还没有睡,就相同母亲说说话儿,女儿不知道父亲也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郗道玦冷哼了一声,“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个规矩。”
  “二爷还是别说她了,”田氏在一旁打圆场,又对郗昙说,“昙儿乖,让万妈妈给你端一碗甜汤来,喝了就回去歇着吧。”
  “不用了母亲,”郗昙抿了抿唇,“这么晚了,就不劳烦万妈妈了,我这就回去。”说着她转身出了屋子。
  田氏向着万婆子使了个眼色,万婆子会意,出门去送郗昙。
  “你信她是才过来的?”郗道玦盯着门口看。
  “她便是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吧?”田氏嗔怪地看着他,“那是昙儿,自己的女儿,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哼,我还不是担心她听到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了?”
  “这会儿倒是知道顾及女儿的自尊心了。”田氏微微叹了口气,“听到了正好,有则改之,省得回头我还得再说一遍,正愁不知道怎么同她开口呢!”
  “该说还是要说,万一她真的是刚刚才过来的呢?”郗道玦说完揉了揉自己的肩,“睡吧,明儿还得去大内值勤,怕是又要几天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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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歇吧。”
  屋子里有人在捣药,声音又快又疾,全无一点停歇,在这一句话过后有过短暂的停顿,之后又重新按着之前的频率开始捣药。
  凤栖叹了口气,白日里见了郗老太君之后,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澜沧院里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院子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收拾,郗老太君独自躺在床帐里,怕是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起身,后来快要申时的时候才有人进来给郗老太君喂药,见到她们之后慌得砸了药碗,留下一地的狼藉。
  想来是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如此,澜沧院的院门封着,外面的人只以为里面是多紧张的局面,谁会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守着,不过是到了一定的时辰才有人过来看一眼,若是老太君还有气,就喂食水喂汤药,若是就此咽了气……
  凤栖没接着往下想,没准儿的事儿她从来不想,人性是禁不得考验,但有时候这群人又格外的在意哀荣,到那时候或许还会再搏个孝顺的名声,到时候更没有人会在意生前最后的日子,也不会有人知道。
  郗昭差一点就疯了,那是她的祖母,是从小爱她护她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祖母,她这次回来,从来没有想过她最敬爱的祖母会遭受这样的罪,她甚至不敢想祖母如今的遭遇是不是因为她回来了才造成的,若是那两年祖母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不敢再想,就只恨自己。
  恨自己之前顾虑太多,恨自己没能早一点来见祖母。
  好在凤栖说,祖母求生的意志很顽强,会慢慢好起来——祖母也是想她的吧,否则她也不会一直捱了这么久。
  药是从颜先生那里带回来的,成药并不多,余下的需得自己熬,颜先生将葛大夫也派了过来,让她别慌。
  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声音里也带了一点颤音,末了覆上她的手,告诉她别怕,总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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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来澜沧院的人都扣了起来,有凤栖在一旁帮衬着,这些人也没敢再跑出去,之后她一直盯着他们将院子重新收拾齐整,又为老太君的屋子通了风,因着郗老太君是在病中,也没敢让她沐浴,只拿温水拧了毛巾来回擦拭了几遍,再换上干净的衣物。
  “谁的主意?”郗昭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今天已经捣了太多的药,手上的感觉已经麻木,这会儿闲下来,只觉得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她就坐在外间,被扣下的人哆哆嗦嗦地站在空地上,好半晌才有人说,“是……二夫人吩咐的……”
  “这屋子里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郗昭在最初的慌乱过后曾留意过屋内的情形,记忆里摆满了物件的屋子空了不少,她猜还是同田氏有关。
  “是……二夫人说,老太君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屋子里的东西太多,若是到时候磕了绊了总归不好,就让人将东西收拾了些。”
  “什么时候的事?”
  “从……老太君盲了眼睛之后。”
  “二夫人是怎么吩咐你们的?”郗昭指了指院中那些冷灶,“那些又是怎么回事儿?”
  又是一阵沉默,郗昭扫视了她们一圈,拿出一把匕首来反复把玩,“我今儿心情不太好。”
  有人没忍住心中的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刚好与郗昭的目光对上,那小丫鬟赶紧垂了头,再也不敢抬头看过去了。
  郗昭将匕首拔出来,“这东西利得很,轻轻划上一下就是一道口子,若是一不小心下手狠了,割到了血管,说不定人就废了。”
  有人哆嗦了一下。
  凤栖在一旁看着,知道这姑娘又是在危言耸听,不过吓吓她们也好,这时候说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实话。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考虑,一炷香过后,若是还没有人开口,我就不等了。”她将匕首鞘放在桌上,匕首仍留在手里,锋刃随着她的转动映射着烛光,因而又带出森寒的影子。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有人动了一下,随即就听到她说:“二夫人说……老太君老了,不中用了,活着总是负担,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日子总有到头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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