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卧薪尝胆

  酉善的后背都绷起来,呼吸急促,她的肺似乎又疼起来,不得不咬着嘴唇,死死捏住疾风的缰绳,疾风也贴近她的后背,她淡淡地开口:“我的马不卖。”
  “你先不要拒绝,听听我开的条件。”温凝十分沉稳。
  “如果你愿意把这匹马给我,相应的,你就可以在我的马场做事,不需要任何考核。而你在马场,可以学习驯马技能,以后若想在凉雁关自力更生,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温凝说。
  “我……”酉善微微退步,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先听我说完。”温凝制止她,“我知道,你在哪里都能谋生,不是一定要在我这里。我救了你,也不想以此为由要挟你。不过,我可以找人给你改名换姓,办一个新的照身帖,怎么样?”
  听到这话,酉善有些心惊。照身帖可以改,但必须是有路子的人才可能。这个温凝主家信誓旦旦,不像是在说谎。
  酉善回头看了一眼疾风,它有点待不住,把酉善往别处拉。
  时间流逝,面对温凝直白的目光,凉夜里的酉善心如热火,煎熬。
  许久,酉善咬牙道:“我需要再考虑。”
  这个回答,不是温凝想要的,夜长梦多:“我还有生意要做,至多在这里耽搁一晚上。你明日天亮之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罢。”
  温凝招手,叫来必春,让她安置酉善睡觉。
  可是酉善睡不着。疾风就在马车外面,她下车去陪疾风。
  晚上蚊子多,她可以给它扇扇子,给它喂些草,还有些金创药,是史慕蓉塞在包袱里的。她拿出来,细细抹在疾风的屁股上。
  那一日,被官爷刀剑划伤,她也没气力管疾风,只想着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好似这样,她才能逃出上一辈子的噩梦。
  今日一看,疾风的臀部血迹干涸,但沾了水,化脓发炎一大块。
  酉善有些心疼。
  疾风似乎也很通人意,它静静躺在火堆旁,让酉善帮它疗伤,即使有些痛,也只是皮紧一紧,尾巴扫来扫去,乖乖的。
  夜深了,酉善就在疾风的身边依偎着,很温暖。看着火堆,她又想起温凝的提议。
  温凝是个通透的生意人,所以能一眼看透酉善的需求,一是生存的需求,无条件接纳酉善去马场,看到酉善犹豫,她果断提出第二个好处——改换照身帖。
  若是没有新的照身帖,酉善这一辈子都要东躲西藏,说不定哪天被人发现,也会被抓回去。她从腰间掏出自己的照身帖,看了许久。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十分有诱·惑力。
  疾风突然抬头咧嘴,猝不及防哈了酉善一脸热气,湿腻腻的,酉善哭笑不得,伏在疾风的肚子上擦干净。
  疾风咧着嘴,它很开心。
  靠着疾风,酉善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梦里是夏天,很温热,满脸的汗。她看到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小姑娘,扎着两只辫子,赖在母亲的怀里,捡起地上的草,摇摇晃晃举起手,要塞进母亲的嘴里。
  阳光下,单薄的母亲面色苍白,看着小孩,笑得很开心,很慈爱。
  酉善仔细一看,那是她的母亲。那么,那个小孩……是小时候的自己。一时间,胸腔间迸发剧烈的委屈,仿佛要把她的心都撕碎一般,她跑过去,快点跑。
  母亲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来,看着她的方向,两眼都是泪水。
  酉善伸出手,她要握住母亲的手。母亲也伸出她的手……突然间,梦境消失,酉善醒来。
  天空放亮,即将破晓。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没有一丝热气。
  疾风的鼻子哼哧哼哧,热气戳在她的脸上,还时不时过来蹭蹭。
  酉善从疾风的肚皮上起身,难怪她做梦时那么热,脸上湿乎乎,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疾风的口水。
  远处有几个姑娘,她们已经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赶路。
  不能再拖延,酉善起身,定定看着疾风许久,转身利落地牵着它去找温凝主家。
  “考虑得怎么样?”温凝接过梨之的茶杯,温文尔雅地漱口,吐掉,递给梨之。
  同样气定神闲的酉善,低头:“多谢主家的提议,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只能拒绝您的好意。”
  “所以,你是来告辞的?”温凝微微挑眉,真是没想到,那样好的条件,她明明动心了,居然还是拒绝了。
  酉善点头:“疾风与我相依为命,我不能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而弃了它。”
  温凝将衣领处细细整理:“不过是个畜生,为了它放弃未来,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策。”
  听到“畜生”这个词,酉善胸脯起伏,她抬起头,两眼晶亮地望着温凝:“温夫人,这世上,畜生不如的人可不少,抛妻弃子之辈、背信弃义之徒比比皆是。这世上的生灵若要分高下,于我一介小女子无意义。我只知道,这匹马没有抛弃我,我便不会舍弃它。更何况,这马是我借别人的,总有一日,要还回去。”
  那官爷的声音和相貌,酉善记得清楚。疾风总要归还于他的,只是她没料到,未来撞见那官爷的场面,竟是格外尴尬。
  酉善这时候正在气头上,牵着疾风转身便走。
  身后响起一阵掌声。
  酉善回头,温凝主家的豆蔻十指纤纤,交握在一起。
  温凝的笑容绽放成一朵艳丽的牡丹:“很好,我佩服你的执着和善良。你不是想要留在我的马场做事?”
  “是。”酉善警觉地看着她,紧紧握住缰绳,再次强调,“但是疾风不能——”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轴?”温凝大笑起来。
  旁边的梨之上前解释:“主家的意思是,你可以去马场帮忙了。”
  就这样,酉善莫名其妙得到温凝主家的允许,去她的马场帮佣。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酉善须得尽快学会基本的技能,待外面的生意了结,温凝就会回去凉雁关,举行一年一度的考核。
  到时候,便是一视同仁。
  酉善若是能达到标准,足够优秀,那么就有资格留下去。反之,主家也不会格外开恩。同时,疾风可以一直跟着她。
  大概怕酉善一个人上路有危险,温凝还派了史慕蓉同她一道回凉雁关,安排十分周到。
  去往凉雁关的路,骑马一天就到了。
  中途在客栈吃饭时,酉善找个机会跟史慕蓉道歉:“听说陪主家出去谈生意,是十分难得的机会。现在你却要和我一起回凉雁关,非常抱歉。”
  “没事。”史慕蓉的脸上失落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华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或事,“以后总是有机会的。对了,主家说要给你办新的照身帖,你的新名字想好没有?”
  “就叫——酉金玉吧。”酉善低头咬一口馒头。
  “金玉?”史慕蓉上下打量面前的姑娘,眉清目秀的,“金玉满堂的金玉?”
  酉善点头。
  过去十七年,人人都喜欢亲热叫她阿善阿善。她是对每一个人都真诚以待,但是她换来了什么?这辈子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可以做任何事,但唯独不要是“阿善”。
  这个“阿善”,要被她从世上抹去。
  酉善的面色沉静,眉眼间不悲不喜,史慕蓉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一个好好姑娘家,叫这么俗气庸碌的名字,可是要用一辈子的,可惜了。
  回去之后,史慕蓉便把人交给了管家王大新。
  王大新三十多的年纪,油光满面,眉心一颗大痣,戴着一顶圆帽子,锅盔一样盖头上,面相看着有些凶,对着史慕蓉这样的年轻姑娘,却不住点头哈腰,叫旁边的小厮端茶倒水。
  史慕蓉喝了一口茶,便又叫小厮再端一杯茶来酉善。
  王大新打量酉善,这姑娘看着手脚粗糙,脸盘有些黑,身板却很纤细,穿着一身鲜亮红色,仿佛偷来的衣裳。再加上低眉顺眼,从进门就没抬头,用脑门对人,脑门上的头发实在七零八碎,只歪歪斜斜拢起来一个发髻算数。
  史慕蓉让酉善坐在一边,酉善便安静地坐下来。
  王大新指着酉善问:“这位是?”
  “她是主家刚收进来的,你就照着一般的入围者安置就行,她叫酉——”史慕蓉稍一停顿,望着下首坐着的酉善。
  酉善自己开口:“我叫酉金玉。”
  声音斯文,说话也是淡淡的。
  来头不明,但既然是主家答应了的,还是史慕蓉亲自护送回来的,王大新对酉金玉说:“那以后做事训练,你可就全都听我的了。”
  酉金玉点头。
  “金玉,你以后就听王哥的安排。若有什么不便的,你也可以来和我说。”史慕蓉叮嘱道,“我去给你办照身帖的事。”
  史慕蓉神采飞扬,如同踩着一阵清风出去。
  酉金玉有些不好意思:“我的事不急的吧,不如慕蓉你先回房歇息。”
  这两天下来,酉金玉同史慕蓉亲呢不少。
  王大新也在她身后劝道,“史姑娘,今日的事情也不急,不若明日再办。”
  史慕蓉没有回答,挥一挥手,便走了。
  ·
  王大新带着酉金玉,去看她的厢房。
  史慕蓉、梨之和必春这样的姑娘,是温凝主家的得力助手,一共有十位,和主家温凝一起住在东厢房。而西厢房则住着另一批姑娘。
  据王大新的介绍,这些姑娘都是来投靠温凝主家的。温凝主家的这个马场,养活了不少人。有些家里养不活孩子的,便是什么钱都不要,也想要把孩子往马场里送,一来省吃二来学本事。
  外面流传着一句话,从温凝马场里出来的姑娘,就算是不嫁人,这一辈子也吃穿无忧,更何况许多人家抢着要娶亲。
  每年想要进来的人都挤破了头,温凝主家不得不做了层层考核机制。
  第一次是粗筛,从所有报名的姑娘中,选择一部分天资聪明、勤奋好学、机警灵敏的。在这一轮,有三十个姑娘留下来,在第二次考核之前,她们都会继续住在西厢房。
  半年之前,第一次考核已经完成。
  “既你是主家格外同意的,那你便是第三十一名。”王大新领着她往西厢房去。
  酉金玉抱着自己的包袱,跟在后面问:“那第二次考核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后,主家回来,便要考核。”王大新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到时候,由主家选出头五名,进入第三轮。”
  酉金玉不禁紧张起来。别人半年前进来,而她只有一个月的学习时间,若想要进入前五名,无论如何都是很难的。
  “如果落选了,会怎样?”酉金玉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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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虽然被嫌弃名字很俗,但是金玉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她只想要钱钱钱。
  浪崽展开腹部42块肌肉,企图壁咚:这就是一个优秀男人站在你面前,你还视而不见的理由么?哼!【ps:42块腹肌,是在某乎看到的笑话哈,莫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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