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

  你显然陷入了一个困境。弗尔兰茨提出的交易是一个陷阱,他在谋划一些危险的事,你的本能告诉你应该拒绝。诺德不过是他临时推出来的挡箭牌,哦可怜的诺德,他是个好人,他只是想保护你。
  但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离开这该死的囚牢的机会。你感觉到,你的力量在不断增强,或许很快你就可以不再受制于人。
  这是一场赌博。在这种情况下,按兵不动不是最佳选择。至少他并不想杀死你,这是你可以肯定的。
  他们要把你放进一个基因制造人的身体中,但很显然你没有挑选自己身体的资格。如果弗尔兰茨想要你好好配合,那么他就该拿出点诚意,你这样想,在他们将你转移到了一个移动的巨大容器当中时,伸展了一下身体。
  这个动作显然让那些全副武装的实验人员有些害怕,你看到他们操作仪器的手有些颤抖。不过,那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你即将获得短暂的自由了,这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你对这个世界很感兴趣,你随着移动观察着这座实验室,泛着蓝调的白色,有一种实验室独有的冰冷。规格一致的长廊通道,似乎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墙壁和地面,像是一种织物,仔细看能发现上面细致交错的纹路。
  嗯,很有趣,你想道。他们将你推进了一个宽敞的手术室。至少在你的认知里,这是最贴切的描述。房间依旧是一片白,正中央有一张金属制成的长板,你看到你的新身体正躺在上面。
  看起来还不错,你打量了一番,评价道。至少弗尔兰茨的审美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不过他对柔弱少女的偏好暴露无遗。
  实际上,从人类的审美判断,这具身体可以称得上是顶峰。至少在你短暂生活的十多年里,你从没见过能和她匹敌的。不过这是个人造人,想必包括模样在内的一切都像参数一样可以调整。
  说不定这是弗尔兰茨给自己做的玩偶,你恶趣味地想。
  他们将两个管道插口嵌入了那具身体的两侧太阳穴,金属奇异地和肌肤血肉融合在了一起,没有造成创口,接着他们把管道连接到了你待的容器上。
  然后,你看到了诺德,他脸上是你没见过的严肃表情,他专注地检查着仪器上的数据,那双温柔的淡褐色眼睛一丝不苟地上下微微移动着,他的镜片上反射出一片快速滚动过的数字。
  “好了,开始吧。”他抬起头,向实验人员颔首。然后他走到了你面前。
  “安比卡,不要担心,只是睡一觉而已。”他轻声说。
  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于是你点了点头。
  “那么,待会儿见了,安比卡。”
  说完,他按下了容器上的一个按钮,那种熟悉的沉睡感再次袭来,不过这次你没有抵抗,缓缓地失去意识。
  就像诺德所说,这仅仅是一场睡眠的时间。你甚至梦到了一些之前的事。校服的裙摆,夕阳下列车驶过轨道的轰鸣,笑颜,肌肤的温度。然后你醒了过来。
  直射在你脸上的白光有些刺目,你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你试着动了动手,感受着对新身体的操控。
  “安比卡,你感觉还好吗?”诺德有些忧虑的声音传来。
  你撑起身体,慢慢坐起来。刚开始的动作很滞涩,好像未上油的生锈轮轴,但很快,你能感到自己渗入了每一层组织,每一个细胞,每一秒你都和这具身体更加契合。
  你伸出手,慢慢收拢手指,握成拳又松开。
  “我感觉很不错,诺德。”你转过头对他说。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转身拿起一件白色实验服,披在你身上,然后递给你一面镜子。
  你接过镜子,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个黑发黑眸的少女,黑色的眼睛深处有着幽蓝的光芒,一闪而过。你盯住那瞬间消失的光芒,然后镜子里的影像开始模糊,你的黑发变浅,黑眸逐渐幽深泛蓝,面容开始逐渐扭曲变幻。
  “我很抱歉。”
  诺德的声音打断了你的专注,你回神,镜子里的影像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很抱歉,弗尔兰茨少校坚持要用这具身体,而且从各项参数来看,它都是最顶尖的。我有想过你可能会喜欢和你长得更像一些的,但是...”
  哦,他担心你不喜欢,这真是太贴心了。你笑了起来,他看到你的笑容,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别担心,诺德,我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他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你看到他的肩膀微微下沉。你把镜子递还给他,在他握住镜柄的时候却没有松手。
  你想做个小实验。诺德带着疑问和你对视,你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往回收手。他显然没料到你的突然动作,也没料到你的力气竟然这样大,他往前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在你身上。
  他狼狈地稳住身体,你哈哈大笑起来,对自己新身体的力量很满意。
  他的雪白的肌肤上爬上了红晕,他似乎有些恼怒,你看到他蜜色的眸子有些责备地看着你,“安比卡,这不不好玩。”
  你停下了笑容,看着他的脸。近距离看,他原本精致的五官更加柔和,你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真是可爱,你想着,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
  入手的是温暖的,光滑的皮肤,就像你梦中的那样。你喟叹了一声,轻轻眯起眼。他的脸好像青苹果被加速催熟,红晕从脸颊上升起,连耳朵都泛出红色。他挣开了你的手,后退了几步。
  “安...安比卡。”
  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捕捉到了他紊乱的呼吸,甚至可以隐约听到他激烈的心跳。这具身体的听觉很灵敏,更准确地说,不论是五感还是身体素质,都远远超过正常的人类。
  “我只是开了个玩笑,诺德。”你对他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你低下头咬着唇,眼里浮上了一层水雾。
  果然,他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的制止,在看到你这般模样的那一刻,消散得一干二净。他站在原地,一会儿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你面前蹲下身来。
  你抬起头,眼泪将落未落。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的杀伤力有多大,他和你平视着,你看着他的眼睛,明白自己已经胜利了。
  他拉起你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旁,你察觉到了他皮肤升高的温度。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瞥向另一侧,躲避开你的注视。
  “我,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他低声说,睫毛微微颤动。
  你笑了,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不过,他没有阻止你的动作。你放下手,他站了起来。
  你向左侧看去,那里有一面和白色墙体不同的,类似于玻璃的墙面。只是从内向外看去,你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朦胧的奶白,好像一层迷雾。
  你的笑容消失了。你感觉到你正受到监视。而且,你微微低下头,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这具身体,有些问题。
  诺德说弗尔兰茨坚持要使用这具身体,而且这具身体和你的契合度着实有些高得惊人。你轻轻转动手腕,若有所思。
  你听到了开门声,你瞬间把头转向声音的来处。
  弗尔兰茨。
  他脸上带着微笑。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他阻断了你感应他的能力。至于怎么做到的,你目前还不清楚,大概率和这具身体有关。而且,你不能确认,他是否能够反向感应你。
  “看起来身体融合得很成功,安比卡小姐。”他走上前来,朝你点点头。
  你不想和他虚与委蛇,只是目前你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少,你需要与他合作。你看了他一眼,问,“接下来呢?”
  他显然知道你已经察觉他做了手脚,但对你没有发作有些惊讶。不过那双深蓝色眼睛里的讶异只是飞速闪过,连你都几乎难以捕捉。
  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递给你一张卡片。
  你接过,入手是冰冷的金属触感,但重量却很轻,几乎感觉不到。在卡片接触到你皮肤的那一刹那,它的表面亮了起来。
  你看到上面有一个正在不断旋转的圆,很快,那个圆圈消失了,你的身份信息在上面显现。
  “安比卡·特里斯?”你皱起眉反问。
  “我想你会需要一个人类身份,安比卡小姐。”弗尔兰茨那双蓝眼睛弯了起来。
  你抬头审视着他,他看上去很真诚。
  算了,你随手把卡片放在一旁。诺德似乎欲言又止。
  弗尔兰茨对你的配合很满意,他对你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么,欢迎来到人类世界,安比卡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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