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她闻言只僵硬了一瞬,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抬脚要走,可谁曾想,身后那人竟猛地向前急行几步,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双臂紧紧锁住她:“别走。”
  耳边是那人灼热的呼吸,她闻到了来自他周身的浓烈酒味,心中一惊,开口时语调冰冷:“放开我。”
  男子嗓音低哑,愈发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婉柔,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沈婉柔越听越是惊惧惶恐,掌心濡满了湿冷汗水,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厉声斥道:“谢璟言,你放开我!你现在这样对我动手动脚,传出去了是想身败名裂吗!”
  “婉柔,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曾忘却过你,当时送至沈府的那封退婚书实非我本意。”谢璟言像是听不见她的冰冷斥责般,自顾自地抱紧他,絮絮解释着。
  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沈婉柔终于沉不住气,开始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谢璟言你给我松手!长兴侯府的名声你还要不要了!”
  第32章 借酒抱她
  “放开她!”沈婉柔正满心绝望在身后男子双臂间挣扎时, 前方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怒斥, 紧接着便闻尖厉的破空声响起, 撕破了春日湖边宁静的夜。
  谢璟言也是习武之人,眼见着那细长皮鞭直往自己左臂狠辣甩来,当下便松了手急急向后退去, 奈何光华公主这一鞭着实出手又快又准,他虽是躲闪着, 左臂却终是难逃其难, 皮鞭甫一沾上, 霎时便皮开肉绽,血透衣衫。
  身后男子终于松开钳制, 沈婉柔见着已经赶至近前的陆铭与光华公主,心中顿时就来了底气,方才所经受的惊慌与悲愤霎时便叫嚣着翻涌了上来,她转身便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身后男子的脸上。
  这一巴掌实在打得太过用力, 用力到沈婉柔挥出这一掌后, 掌心火辣辣的疼, 用力到她自己的身子都踉跄着后退了些许, 难以站稳。
  然后陆铭稳稳托住了她的腰,将她全然揽进了怀里。
  陆铭从怀中掏出张帕子, 当着光华与谢璟言的面, 径自执起了沈婉柔的手,轻轻地用锦帕将那纤纤十指一一细致擦拭而过,旁若无人地垂首看向怀中女子:“别脏了念念的手。方才那一下, 打痛了罢?”
  被他人,尤其是兄长,看见了自己被旁的男子强搂在怀的情形,沈婉柔心中羞愤委屈得不行,面上难堪,却怎样也不愿在那谢璟言面前落泪,可眼下猛一听到兄长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那泪便抑制不住地在眼眶中泛滥,她一扭头便埋进了身后男子的怀中,闷声答是。
  陆铭便徐徐轻抚着身前小丫头的后背:“无事了。兄长自会给念念一个交代。”
  说罢,直直看住了谢璟言的双眸:“谢世子,春日里天干物燥,你可得好好当心着,别引火上了身。”那菲薄双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是淬了雪山之上的千年寒冰。
  却说这桃林外缘,因着光华公主方才那一鞭子弄出的响声,惊扰了好些不远处玩得正欢的少爷小姐,已纷纷有生人自那凉亭处寻来一探究竟。
  陆铭这头话音将将落下,便听见叶皓轩在不远处大声囔着:“可是发生了何事?”
  随着一点点走进这众人包围的中心,扫了眼谢璟言臂上的伤,再一看缩在陆铭怀中不肯抬头的沈婉柔,叶皓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只觉一团火倏地便在胸口处灼灼燃起,他急急走向了那不肯露出脸来的少女,到了近前,不自觉地伸出手便想拉过她的手腕问个清楚。
  却被陆铭一拂手挡下了。
  这样极具占有和保护意味的姿态,让他有些讶然地与之对视。
  “呵。”一声满是嘲讽的嗤笑不合时宜地响起,自刚刚起便一直沉默着的谢璟言突然满脸戏谑地笑了,“我还当二位是有多正人君子,仗义勇为,现下看来不过是觊觎我的未婚妻子罢了。”
  “不错,叶某是倾心于沈姑娘。”叶皓轩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只不过有一点谢世子怕是说错了,叶某怎记得,世子现如今的未婚妻乃安阳县主是也?”
  “想必谢世子你是贵人多忘事了。”叶皓轩面上仍旧带笑,眸中的温度却是冷的,“世子的身后即是长兴侯府,今日所行的无礼之举,便是长兴侯府一贯的家风么?”
  谢璟言听后脸色一沉:“侯府的家事就不劳叶公子费心了。”语毕,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背对着她的娇小女子,便抬脚离了此处。
  今晚突生的事端着实是精彩绝伦,这才子佳人恩恩怨怨的戏码向来是看客们最有兴致的一类,围观的众人津津有味看了许久,如今眼见着这场戏的主角都退了场,遂也三三两两结伴离去。不消一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桃林现下便只剩了叶皓轩,光华公主,与陆铭沈婉柔四人。
  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似是冷得有些发抖,陆铭更加拥紧了她,向着另外两人道:“夜里风大,我们先行一步。”说完,遂领着沈婉柔向叶府正门而去。
  叶皓轩见状,冲一旁的光华公主告了声辞,便也转身欲行。
  “等一等。”他的动作被身后女子所打断,“你,果真倾心于婉柔么?”
  光华问出这句话的一瞬,便死死攥住了掌心,一股莫大的紧张在她体内迅速膨胀,她一错不错盯住他的背影,眼睛里是从未展现给他看过的柔软。
  “嗯。”叶皓轩难得用这样认真的口吻同她讲话,却是在与她说着另外一个女人,“她是个好姑娘。”
  那股在她体内放肆疯长的紧张与期待霎时便凋谢枯萎,她捏了捏握紧的右拳,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婉柔的确是个好姑娘,你莫要欺负人家。”
  又是一阵风从湖面上席卷而来,光华抚了抚双臂,觉得今夜似是格外冷些。
  陆府马车内。
  方才因着情绪激动,遂并未在意周遭情形的沈婉柔,如今坐上了车,与陆铭之间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后,终是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这空气中弥漫着的醇厚酒香味。
  “兄长,你饮酒了?”按这酒香的浓烈程度而言,便是说成酗酒那也是不过分的。
  “嗯。”陆铭身子后倚在车壁上,右手拇指与中指撑开,以指腹缓缓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
  沈婉柔见他微蹙着眉似是不适,便倾身凑得近了些:“兄长身上可是难受?”
  难受,真真是难受。今晚的酒喝得失了方寸,现如今那烈酒的后劲强势地在体内迸发,不仅脑袋晕沉得很,就连神思也不复往日清明。
  身旁的少女贴近的一瞬,淡淡的馨香便一点点包围了他,这清新气味让他觉得太阳穴的刺痛似是稍稍缓解了些,可随之而来的,胸腔内被这勾人甜香所引起的一簇心火,却愈烧愈旺。
  那火是邪火,烧得他胸口处一片滚烫,烧得他浑身上下都燥热难耐。
  她却还在不知危险地傻傻靠近。
  在她距他不足一尺时,他倏地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晦暗难明:“做甚么靠得这样近?”
  “念念想看看兄长到底如何了?”
  他点点头,并未接她的话,一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他让她背对着他而坐,从后边严丝合缝地贴上她,这样她就看不见他的神情。
  她就看不见他眼中的阴鸷,与一些旁的,他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
  今晚那谢璟言便是这样从后拥住她的,他赶至桃林看见她二人的情形时,只觉怒火横生,眨眼间便像妖物般吞噬了他的心,这笔账,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眼下他以同样的姿势抱住她,莫名却偏执的,就是想要用自己的体温与气味去遮盖掉别的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印记。
  “为兄头疼得厉害。”他将脸埋入她清凉发间,“念念让为兄抱一会儿,就好了。”
  这是陆铭第一次抱她,虽然是在他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可沈婉柔依然羞赧得不行,又是紧张又是无措,直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坐在他怀中,连动一下都是不敢的,只懦懦颔首:“念念晓得了。”
  觉察出身前小姑娘的僵硬,埋于她发间的他闷笑出声,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简单稚嫩得让人怜惜。
  沈婉柔感受到身后男子胸腔处的震动,那震动传到她后背上便一片酥酥麻麻,她有些不解:“兄长笑什么?”
  心中的阴霾消散大半,陆铭揉揉她发顶:“别和叶皓轩搅在一起。”顿了顿,他还是加了一句:“我们家念念,须得是最好的儿郎才足矣配得上。”
  “念念对叶公子没有那些心思的。”她理直气壮。
  是么?那还替他绣丝绦这样贴身的物件儿!他心中的酸意又有些泛滥,一句我也想要,碍于身为兄长的颜面,终是几次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马车行了一炷香后,终是抵达陆府。
  沈婉柔先下了车,随后便折身把陆铭给扶了下来。立于车旁的陈禹一见自家主子下来了,立时便上前一步想要搀扶着将其扶进屋。可一双手将将伸出,便被陆铭一把隔开了。
  陈禹微讶着垂下了头,沈婉柔疑惑出声:“兄长,这是陈禹,你的长随。”
  可两人试了几次,陆明就是不让除了沈婉柔以外之人碰他。
  无奈叹息,沈婉柔只能卯足了劲,扛着这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男子,慢吞吞地一点点向听潮轩腾挪而去。
  好容易把人搀进了屋里,她将他扶上了榻,为其脱去长靴,盖好锦被,便转身欲走。
  “水……”他在身后低低唤道。
  她扶额,都行至门口了复又调转过身来给他倒水,一点点喂着他喝了。
  “热。”
  她便任劳任怨将他的外袍褪去,换了床薄些的锦被来给他盖上。
  得嘞,他这敢情是把她认成陈禹了,差事吩咐得挺顺口。
  “陆大人还有什么要差使小妹我做的,尽管说吧。”她双手抱臂,一脸兴味地打趣,倒是不急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集美们猜猜我们的厂督是不是故意的,哈哈~
  女二是一个很讨喜的角色,擎天内心是很喜欢女二的~秉持着好人必须拥有美好爱情的原则(个人强迫症哈哈),所以后期也会有咱们面冷心热光华公举的感情线哒~大噶可以期待一下,嘻嘻~
  第33章 如何能“行”
  “还未净手擦面。”床上的男子阖着双目一动不动, 活像个大爷似的。
  果真是一点没和她客气啊, 她莞尔, 吩咐陈禹去外间打了盆水来置于榻旁的圆凳上,便径自坐上了床榻,仔细地挽起了衣袖。陈禹见状, 悄然退出了里屋。
  拿起铜盆上的巾帕放进水中浸湿,拧干, 她握着巾帕的手一点点贴近了他如玉脸颊, 在将将快要碰上的时候, 却又停下。
  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五官如雕刻般俊美清雅,却不显女气, 每一处都是恰如其分的好,多一分或是少一分,便都没有此般的霞姿月韵。
  昏黄烛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令他平素周身萦绕着冷峻气场消融不少, 此时的他, 看起来既平和又无害。她呆呆看着, 竟是不自觉地入了痴, 只觉那浓密眼睫下投射出的一片暗影甚是有趣,便胆大地伸出了手拨弄着他纤长的睫毛, 嘴里小声嘟囔:“一个大男人, 睫毛长这样长作甚,倒不如分一些给我。”
  她没有留意到那瞬间他轻微勾起的唇角,只自顾自地摆弄着。待她惊觉自己竟是因着贪玩而忘记了正经事时, 她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握干了。
  吐了吐舌,沈婉柔赶紧重又将帕子沾湿,开始细致地为榻上男子擦起了面来。
  带着水渍的巾帕一点点拂过那水墨画般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其下紧接着的便是他的唇。
  其实哪有擦面还要擦唇的道理呢,只沈婉柔见着那红唇弧度流畅完美,着实诱人,一时色令智昏,便鬼使神差地将巾帕覆了上去。隔着薄薄一层棉布,她的指尖点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原来是这样的触感与温度。
  摸起来便这般弹滑柔软,若是亲上去……
  等等!她在想些什么罪恶的画面!懊恼地拍了拍前额,她在心中责怪自己,说好的只是将他视为兄长呢?兄长是宦官,不能生育子嗣的!他们之间不合适!
  一遍遍地在心底默念着戒条,脑海深处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叫嚣,宦官便注定无法生育吗?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是可以让他们那处起死回生的?
  这可怕的念头一旦萌生,霎时便将她之前考虑好的种种不可,给强势撕开了一道口子,开始在她的胸臆间恣意发酵。不试一试怎能知道结果,万一成了呢?
  这般想着,她心中好受许多,遂也不再纠结那些条条框框,只专心致志地给陆铭擦拭着。面上擦完了,她将帕子洗了洗,执起了他的左手,开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细细清理,动作轻柔且舒缓。
  可怜躺在榻上的陆铭享受着这极致适意的服侍,唯感满腔欣慰,还不知自己心底正连连赞许的小姑娘,眼下小脑袋瓜里不住想的竟然是如何让他回了春。
  沈婉柔将陆铭的右手也认真擦净后,便预备收了帕子起身。哪知本是被自己牵起右手的男子却突然反手牢牢握住了自己,力道使得将将好,既让她挣脱不开,却也不会弄疼了她。
  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攥住她的手腕,只轻轻松松一带,她便被拉得瞬时倾下了身,慌乱无措间以掌险险撑在了他枕边两侧。
  停留在她腕间的那只手松了开,径直向上一把捏住了她的左半边脸颊,陆铭终是含笑出声:“方才玩得可还尽兴?”说着,捏住她娇软脸颊的两指还故作威胁地轻轻向外扯了扯。
  “兄……兄长……你醒了呀?”她被他这猛然间的袭击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兄长何时醒的?怎的也不和念念说一声……”
  早些说她就不玩了嘛!这人真是!
  “我见念念正值兴头上,便没忍心打断你。”他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直直与俯身于他正上方的少女对视,眸中何曾有半点混沌不清?
  那漆黑瞳仁勾魂摄魄,她年纪小,稚嫩着,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沈婉柔当下便垂了脑袋,不给他瞧自己那张满是红霞的小脸。可他看见了那羞红欲滴的小巧耳尖。
  不忍再逗弄她,他放开了手,忍住想要揉一揉那娇气的立刻便有些泛红的肌肤的念头,温言道:“没大没小。今日有劳念念为我做这许多了,夜深了,回去好好歇一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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