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事用脚趾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后震怒,勒令一定得查个明白。
可当务之急,是保证云妃母子平安,一群女医丫鬟接生婆忙里忙外,整整一天一宿,急得太后恨不能进去替她生。
时间太久了,等她奄奄一息的生下来后,接生婆子惊叫一声,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后听见惊叫生,知道是生了,迫不及待推门而入,女医丫鬟接生婆子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当下心头一紧。
“孩子呢?”
接生婆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提前备好的木质摇床,太后沉着叫上前一看,是个皇子,小脸青紫眼睛紧闭,上前一摸,已经没气了。
太后这心里就是一个哆嗦,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云妃,颤声问道:“怎么回事?”
接生婆子吓得上牙碰下牙,颤巍巍道:“回太后,小皇子生下来就没气了。”
太后闭了闭眼,道了声阿弥陀佛,摩挲着手里的佛珠,下令别太招摇,低调按照皇子丧葬给埋了吧。
虽说不让招摇,可云妃怀孕这事被她那爹宣扬的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朝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怀胎八月忽然就瘪了肚子,朝里的老头可都精着呢。
低调来低调去,哗然引起轩然大波,这事其实并不罕见,古往至今,小产乃至诞下死胎的数不胜数,但这回不一样,这可是小皇帝第一个儿子。
这档子事儿一出,不说影响如何,主要太不吉利了。
太后办事效率贼快,还是连夜操办,一天多的功夫,处理的妥妥当当,给后宫些个妃嫔们放了狠话,安分是福,别一天天的整些幺蛾子。
云妃生产时伤了元气,昏迷了三天后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句话就问侍奉的婢女:“本宫的孩子呢?”
婢女一哆嗦,噗通一声跪下,朝着云妃直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本空问你孩子呢?!”
云妃急得不管不顾,下床拽住婢女的衣服。
婢女抖如筛糠,吓得直哭,颤声道:“小皇子生下来就没气了,太后已经下令给葬了。”
犹如五雷轰顶,云妃眼冒金星,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倒地了。
初为人母还没感受到喜悦,就被告知如此噩耗,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云妃整个人都崩溃了,太后和小皇帝都来看过,也劝过,可是这种事,谁经历谁明白,其中的痛苦,谁也替代不了。
身子还没养好就又被噩耗击垮,云妃的身子大不如前,神智也疯疯癫癫,天天守着从前给她腹中孩子准备的小玩意,又哭又笑,不吃不喝也极少言语,醒来就要孩子,别的妃嫔来探望,她便吵着嚷着说她们带着黑猫要来害她,疑神疑鬼,总觉得那只黑猫就在她身边,叼着她死去的孩子,正看着她。
时间一长,除了太后和小皇帝偶尔来看看她,便也没人再踏入她宫内。
太后心中有愧,她从前小产过一次,足足难过了三两个月,云妃的性质比她严重,再加上她那还没睁眼就已离世的皇孙,更是痛上加痛,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还云妃母子一个公道。
可是仅凭一只随处可见的黑猫,又能查的出什么呢,还搞得人心惶惶,妃嫔们整日担惊受怕,查了些许个月,也只能作罢。
云妃是很可怜,可古往至今,这深宫中的可怜人还少了?
该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怨恨怪罪之后,又有谁能补偿的了。
来年夏天,宫中湘贵人身体不适,胃口欠佳,本以为是夏季中暑,喊了太医过来,一看是有喜了。
这消息一出,后宫之中一扫之前的阴霾,太后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再生出云妃这样的事端。
可天不尽人意,堪堪两三个月的功夫,湘贵人每日要去御花园溜溜,这天却被掩藏在假山后的云妃一下子扑倒在地,对着她又打又骂,还朝她的肚子猛踢一脚。
随行宫人把云妃拉开以后,湘贵人已经起不来了,立即送回寝宫喊了太医,检查过后说是小产了。
原来自从得知湘贵人怀有身孕之后,云妃朝整日在御花园里紧盯着她,这次终究是得逞了。
女人是很奇怪的,就比如云妃,你说她痴傻疯癫,她能准确的算好湘贵人每日溜御花园的时辰,并趁着宫人不注意扑倒湘贵人,你说她是装的,可她整日蓬头垢发疯疯癫癫,连太医都查不出端倪。
太后再一次震怒,命人把看管云妃的宫人处死,又将云妃锁在寝宫里,等候发落。
当天夜里就出了事,云妃将衣服撕成碎布条,一节一节的捆绑起来,悬梁自尽了。
云妃的死状甚惨,血肉模糊,头上一个血窟窿,眼睛瞪的大大的,舌头伸的老长,手指甲全部断裂,指缝里全是血污。
她在死前,用头撞地,用指甲抠门,还用断裂后的指甲挠烂了全身的皮肤,最后才悬梁自尽。
太后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居然会对自己这么狠,一个孩子究竟可以把一个女人逼成什么样。
这事在当时影响甚大,比起云妃诞下死胎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的很长时间,都有宫人在当初云妃悬梁自尽的寝宫里听见云妃的哭声。
她一直哭一直哭,很是凄惨,得知噩耗之后,疯疯癫癫,在她死后,像是终于把内心深处的情绪释放出来。
当然,这也是道经途说,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总之从那之后,宫里的女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小产,乃至诞下死胎,这似乎已成为惯例。
后宫众说纷纭,怎么说的都有,版本最多的,便是云妃的冤魂作祟,专挑妃嫔肚子里的皇嗣下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为安抚人心,太后甚至从宫外请了法师高僧进来超度云妃的亡魂,一群有头发没头发的老头围着吊死云妃的寝宫叽叽歪歪,又唱又跳又磕头。
可法事做完,还是该如何如何,丝毫未见任何起色。
这事发生的时候,连同六月她们也跟着跪在吊死云妃的寝宫外念经超度,这事六月记得很清楚。
青颂问六月:“那吊死云妃的寝宫在哪?”
六月面带异样,往窗外看了看然后才说:“姑娘还是不要知道了。”
青颂被她勾起兴趣,死乞白赖的跟着她想要知道。
耐不住磨叨,六月告诉她,当年那个寝宫已经被锁了起来,也远离了妃嫔的住处,可离着拂晓宫却不远。
六月说这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青颂半响没回过神来,万万没想到,这闹鬼的寝宫就在拂晓宫的隔壁。
晚上入睡时,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有种朦胧感,青颂透过帐子往外看,寂静无声,只有些虫鸣声偶尔响起。
响起六月的话,小姑娘不禁缩缩脖子,把头埋进被子里,寂静了片刻,似乎真就听见悠悠的哭声,时近时远,忽高忽低,听的她是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的起。
惊恐了大半宿,知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睡过去,早上六月进来了好几趟,见青颂没醒便没叫,直到将近晌午,青颂才睡醒过来。
六月进来说,云澄来了,青颂愣了愣,迅速的穿好衣物,脸都没洗就急匆匆的飞奔出去。
从大年三十那次之后,云澄就再没来过,以往总是半月一趟,送一些米面菜肉瓜果,和青颂要的一些零嘴,风雨不误,可如今却足有两三月没踏足拂晓宫。
也好在以往剩的不少,勉强算度过来了,她日日惦记,抠着以前剩的已经略微受潮的花生,叹气不已。
不过这也让她明白,倘若哪日云澄不再来了,她与六月若不想饿死在这深宫中,就得想办法走出去,不过六月说,外面很危险。
云澄难得坐在正堂之中,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茶。
听见动静,他的眼睛迅速扫向青颂,起身点头示意:“姑娘起了?”
青颂点点头,见到他手边已经剥好的核桃仁,抓起一个送进嘴里,问他:“你干嘛去了?”
他眼神沉静,端起茶杯轻抿:“最近有一些公务要处理,耽搁了些。”
“你再不来,我和六月就要饿死在这了。”小姑娘十分不满,特别是想起那一袋子受潮的花生,就更气了。
“抱歉。”云澄语气平平,丝毫听不出抱歉的意思。
青颂瞪他一眼,几下吃完核桃仁,意犹未尽的吧唧嘴,见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糕,登时两眼放光,滴溜溜的跟着转。
“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云澄将桂花糕放在桌上:“吃吧,我买了几包。”
小姑娘猛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拆开油纸,两指捏住一块,正要往嘴里送,忽的像想起什么,伸着胳膊往云澄嘴里送:“你吃。”
香腻的甜气扑入鼻腔,伴着浓郁的桂花香,云澄一愣,倒是没想过这个小姑娘会先让他尝,眼底溢出点点笑意,他摇头:“你吃就好。”
小姑娘闻言,又捏了一块,高举着两条胳膊,兴致冲冲的跑出门,直往六月嘴里塞:“你吃。”
六月登时红了眼:“姑娘能有这份心,六月就心满意足了。”
云澄微闭双眼,静静的听,感受微风拂面,空气中弥漫着安逸,正如午后的阳光,温柔明媚。
她再回来时,嘴角沾着残渣,云澄伸手抹去,轻声道:“姑娘这样就很好,宫里不喜聪慧之人。”
小姑娘愣了下,直直的看他。
云澄眼中淡漠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深意,似乎只是平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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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颂:你说我傻?
云澄:我不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