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什么为什么
30.
灯光不明不暗,有些曖昧,把眼前人照得如同鬼魅。
顾琛直勾勾看着,沉卿微笑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噁心死了,你在干嘛啊?」顾琛皱眉道,「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顾琛啊。」他叹了一口气,把交叠的脚打开了,摸了摸口袋,拿出了另一包香菸,点燃,「我都想好了。你把任务完成了吧?」
顾琛一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记得我在庙里跟你说的吗?圆梦。我想帮他圆梦。他的梦一直都是你啊顾琛,我怎会没想到呢?」
「达哥!」
「小声点。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就好了。沉卿还在昏睡,他的生命状态很好,但就是失血比较多,要养个几日,我调查过了顾琛,我在警界也是有朋友的……」达哥抽了一口菸,薄荷气味浓郁,「你老家还不错吧?够乡下,家家户户都离得远,没人会胡乱打听什么,空气又好。沉卿能先送去那儿养伤,他没必要加入这场混战。」
「你到底在说什么!?」
「把我抓了吧。我代替沉卿,让你完成任务回家。从此江湖再没有沉卿,也没有了卧底的顾警官。你是你,他是他。」达哥异常认真。
「你顶着他的脸自慰了吗?」
达哥噗嗤一笑,伸手就是一拳,往顾琛脑门揍了过去。
顾琛也笑了,笑了几声,眼泪流了出来。
达哥一看愣了愣,「靠,我没用力啊,疼吗?」
顾琛用力摇摇头,揪着他衣领,随后又抱住了他。
达哥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背,「我都变成omega,也整形了,我不会后悔。顾琛,这是我的选择。」
顾琛没答话,只是用力抱着他。
「去你的,你不可能只是因为想念沉卿拿我过乾癮吧?」
俩人都笑了,拥抱得更加紧。
「我不想这样。」顾琛道。
「没事。你听哥的。这不是只是为了沉卿,顾琛啊……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是真心话。」
薄荷味的烟味瀰漫,顾琛笑道,「我怎么可能带你讨厌的菸来呢?刚刚顺路买的。」
达哥笑了笑,抽了一口,又咳了几声,「看看这人……不过几日没碰,天天想念,真的碰到了又不适应。人实在太容易顺应环境。」
「没那种事。千万别忘了自由的气味。」
「那倒不会。监狱里几个老傢伙关到都不想出去了。在里头有地位有朋友,一出去没工作有歧视,家人也不爱见,那些人梦想都是老死牢中。我不一样,我还是想出去。」达哥道,「虽然在里头也很自在,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而且牢里还不少以前认识的傢伙,都挺照顾我。」
「出去想干嘛?」顾琛问道。
「整形。」
顾琛笑了起来,「你现在很美。我很喜欢。」
「你他妈给我闭嘴。」达哥跟着笑了起来。
他俩肩膀贴着肩膀,坐在达哥床上,牢房里的单独见面,没有监视系统干扰重逢的愉悦。
「我最少得关十年。期间也许能假释,不过警察还在找,找看看有没有我漏掉的线索好能延长我的刑期。不过也是天真。」达哥笑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呢?」
一个连牙齿都敢一颗一颗拔掉的人,会留下什么线索?住院那一个月,达哥拿来整形了。
他身形跟沉卿没差太多,就可惜是个方脸,要整成沉卿,脸还削了骨,拔了牙。后来他乾脆把牙都拔了,弄了满嘴假的。整齐乾净,跟沉卿的一模一样。
警方找到的「陈永达」,其实就是个倒楣蛋,被烧的漆黑一片,只留下了达哥的牙达哥的脸骨。
而顾琛头一次听说「陈永达」这个名字,则是在最后一刻,在沉卿家问他的。
「最后,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记得。」
「陈永达。」沉卿的脸这么说着。
「好俗气。」
「闭嘴。」
顾琛从牢房走了出来,他当然什么也没问到。
当时计画是他跟达哥一起想的,两个条子,把一切规划的滴水不漏。
什么被发现了得多被关几年,什么东西不能抹灭证据会过于明显……他们一一想好了,严密进行。
那段期间,沉卿被送到了顾琛老家,顾琛当然一起走了一趟。那时沉卿还昏睡,躺在担架上。顾琛跟人借了厢型车,一路载了回家。
老家父母八年未见,老得比想像中还快。
父母不在乎他带回来的到底是谁,只盼他回家。
「爸妈,我会回来的。但还有事情要处理,小枕头就麻烦你们照顾了,他不麻烦,也不佔位置……我……」
眼看都把人心填满了又何来不佔位置呢?父母答应了,只让他路上小心,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那是谁的期盼这样热切?
老家那隻猫,自从沉卿整个病床推进去以后就整天叫个没完没了。据沉卿自己的说法是,「你家猫把我给叫醒的。我从来不养猫。」
当时他一醒来,眼看胸口压着隻肥猫,就惊天动地叫了一声。
随后顾琛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他留给父母的那组号码,父母一次也没打过,就独独沉卿醒来后打来了。
慌忙赶回了家里,只见沉卿拿着顾琛祖母留下来的助步器在他家院子里走。一步一步走得摇摇晃晃。他身上穿着件能保暖的大棉袄,平日里那时髦样子都没了,微长的瀏海用顾琛他妈洗脸那隻大发夹夹了起来,他一看见顾琛连忙放开一隻手朝他挥手,「顾琛!我都忘了怎么走路了,你看看我。左脚先还是右脚?」
顾琛哪管得着那种事,衝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跟达哥的计画还是不得不让沉卿知道了。
沉卿没说什么,老家那隻猫不喜欢他,却喜欢窝在他身上,可一旦沉卿摸牠就肯定得挨爪子跟几句听不懂的痛骂。他腿上肌肉消失了不少,顾琛赶走了家里的胖猫,替他捏了捏脚。
「所以……阿达现在是我。」沉卿道。
「嗯。怪噁心的。他把你学得维妙维肖。都没人看出来。」顾琛低头专注看着指缝里,沉卿腿上那因挤压而漫出来的白肉。
「那你看出来了吗?」沉卿漫不经心般问道。
「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为什么?不是维妙维肖吗?」
顾琛一愣,倒没想过为什么,他就是一眼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那不是我,还知道那是达哥,为什么呢?阿达转化了,气味应该跟以前不一样。你却一眼就知道。」
顾琛想了想,才道,「起先是因为气味不是你,然后声音?虽然他装的很像,但那不是你的声音,还是不同……也许是我日日夜夜都听你的声音,比一般人敏感许多,又做了联想,想起达哥住院期间避而不见……他说是说疗养,但也不难稍作猜想,况且那日早上我才刚刚见过你,还躺着不起,怎可能……」
「你怎么不说因为你爱我?」沉卿打断了他,一把揪过了他的领子,顾琛整个人往前倾,怕压着了他,撑着。随后沉卿的唇贴了上来,是啊,这样简单的答案为什么答不出来?
为什么医生说了沉卿要能遇见那样的人就要跟那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为什么身份被拆穿了沉卿也不杀他?为什么沉卿拿走了那么多顾琛却仍是义无反顾上交了心脏?为什么一眼认出那是达哥不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就是因为爱啊。还有其他原因吗?
「我爱你。」顾琛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