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盛奕在异国的机场门口拖着行李箱站了十几秒。
  告别时他还能从容耍帅。
  这一刻, 紧张和不安却变得很强烈。
  像一个人远洋探险,却没有携带救生衣。
  图辛莱见盛奕没有跟上来, 回头温和地叫了他一声:小奕, 怎么了?
  盛奕笑了笑:没有。
  盛奕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抵达的照片, 发给荣裕:【安全抵达,这里也下了好大的雪。】
  和图辛莱一起坐上来接的车, 盛奕收到荣裕的回复。
  看来荣裕一直没睡,在等他的消息。
  荣裕:【外套拉链拉好。】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里莹莹发光,照亮盛奕微扬的嘴角。
  盛奕:【已经上车了,还要坐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地方,你早点睡吧。】
  荣裕:【好。】
  说了让人家早点睡,盛奕还是忍不住又找荣裕说话:【ares在做什么?】
  荣裕给他发了一张ares的照片。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对他的离开无知无觉。
  不知道又怎么疯玩过,翻着肚皮在窝里睡得翻白眼。
  盛奕把照片保存,好笑回复:【它怎么像刚环游世界回来[偷笑]】
  荣裕:【晚上陪我夜跑, 在雪里疯了一个小时。】
  本来还担心ares和荣裕相处不好, 盛奕非常惊讶:【!!!它愿意跟你出门了?!】
  荣裕:【嗯。】
  荣裕:【看我可怜吧。】
  盛奕愣了下。
  盯着荣裕的回复看了两秒, 他不相信这是荣裕本人发的。
  小裕是在卖惨吗?
  盛奕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好笑回复:【哦。】
  没想到分开一次, 还能发现荣裕的新面目。
  图辛莱和这边的助理在用日语聊天,听见笑声看向盛奕, 男朋友?
  眼底的笑意还没收回去,盛奕嗯了声,报个平安。
  你们认识多久了?图辛莱感兴趣地问。
  十五年了。
  十五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五年。图辛莱感慨。
  盛奕也有点感慨。
  看着车窗外的冬夜星空,图辛莱沉思道:人生本就是孤独的, 注定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如果有一个人,愿意陪你在这条孤独的路上同行,见证你的生老病死,聆听你的喜怒哀乐,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盛奕收起手机看向车窗外,玻璃上映出他明亮的眸光。
  是的。他说。
  到了覆雪的广袤农场,车停在一栋木屋别墅前。
  拎着行李进了房子,盛奕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打着哈欠把行李拎进二楼准备好的房间,他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扑倒在床上。
  盛奕思维迟钝地想着应该跟荣裕说一声,但身体已经陷入了睡眠,根本抬不起手。
  等意识恢复,天已经亮了。
  盛奕还是昨天的姿势趴在床上,被刺眼的白光晃醒。
  转了个头背对窗口的光,盛奕不满地懒声嘀咕:小裕,窗帘拉上
  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拉窗帘的声音。
  他又把伸着手臂摸索身边空荡的床单。
  没摸到熟悉的体温,盛奕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小裕?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环视了一圈陌生的房间,盛奕愣了愣,渐渐清醒过来。
  在床上盘着腿茫然地静坐了十分钟,盛奕低下头用手搓了下脸。
  对了,还没跟小裕说
  盛奕自言自语着外套从兜里摸出手机,看见有一条未读信息。
  是荣裕昨晚回复的一条语音信息。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陌生的房间回响:晚安。
  有时,大脑产生某些强烈的情绪,完全不会提前预警。
  告别的时候都没想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听见荣裕的声音,盛奕忽然就鼻腔酸胀。
  情绪来的太突然,盛奕自己都惊了一下。
  在他最讨厌的矫情继续发酵之前,盛奕赶紧揉了下眼睛。
  做了几次深呼吸,莫名其妙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去。
  放下手,盛奕自嘲地笑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窗外明媚的晴天。
  跳下床推开窗户,雪后的白色田野一望无际。
  阳光过分耀眼,天空像镜面一样洁净。
  昨天来时听图老师说,这是片薰衣草花田。
  四月到十一月是北海道的雪季。
  等到雪季过去,冰雪消融,进入花期,眼前的田野会变成漂亮的紫色,到处飘满浓郁的薰衣草花香。
  盛奕站在窗口拍了一张农场全景的照片,又拍了几张住处的照片,把照片发给荣裕。
  荣裕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环境不错。
  北海道的时区比中国要快一个小时。
  盛奕看了眼时间,他起得太晚,国内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是荣裕在医院的午休时间。
  盛奕勾起嘴角,打开荣裕给他收拾的行李箱,翻出一套干净衣服。
  去浴室的路上,他回复语音:等四月份可以过来玩,听说花期特别好看。
  把手机放到洗漱台上脱衣服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顾不上衣服没脱完,盛奕一条胳膊套着长袖t恤,马上拿起手机点开新发来的语音。
  荣裕的声音在浴室里带着一些回音响起。
  因为扬声器的音质很好,仿佛荣裕此刻就在浴室里和他说话。
  是荣裕一惯的沉静语气:可以。
  让盛奕感到舒适的声音响了没一会儿,浴室里就恢复了陌生的静谧。
  一秒的语音。
  盛奕气笑了。
  边把t恤脱下来边自言自语:多说两个字会累死?
  虽然以前就知道,这人是个惜字如金的高冷人士。
  但盛奕还是第一次这么嫌弃。
  站在花洒下冲着热水,盛奕含着牙刷一脸不满地回复语音。
  这次他试图引诱这位高冷人士多说两个字,故意问:中午吃了什么?
  盛奕眸光幽怨地想,每道菜的菜名加起来,怎么也能凑个十秒的语音了吧?
  几秒后,屏幕上又蹦出来一条一秒的语音。
  盛奕:
  含着牙刷静止两秒,盛奕点开语音。
  荣裕:还没吃。
  盛奕:
  盛奕咬着牙刷,直接一个语音发过去。
  【对方拒绝了您的语音通话请求】
  荣裕:【洗澡不要玩手机。】
  盛奕:
  是他的小裕。
  受到了荣裕的远程管制,盛奕全身都舒坦了。
  好气又好笑地放下手机,盛奕的心情好了不少,转过身闭眼冲水。
  请的保姆临时有事,要过几天才能来上班。
  图辛莱又大病初愈需要卧床静养。
  盛奕只能再次挑战下厨。
  怕自己鼓捣的黑暗料理把图老师吃进医院,他远程向最靠谱的小裕老师求助。
  把所有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摆在中岛台上,盛奕拍了张照片给荣裕发过去:【请问小裕老师,怎么把这些食材变成午餐?】
  等了五分钟,荣裕给他发来一份组合好的食谱。
  又发来一条语音:不要切到手。
  盛奕挽起袖子,笑着回复:哪儿有那么笨,盛老师的手巧着呢。
  大话说完没过十分钟,厨房里响起菜刀掉落的声音。
  图辛莱听见声音出来看,在楼梯上问:切到手了?
  不想让图辛莱担心,盛奕把流血的手指握进手心,回头笑道:没有,手滑了。您回去躺着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昨天路上的时间太长,图辛莱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对他虚弱地笑了笑:那就好。辛苦你了,注意安全。
  好。盛奕撑着案台对他笑了笑。
  等图辛莱回到房间,盛奕吸着气把割到的手指伸出来。
  伤口切得有点深,血已经染红了掌心。
  盛奕抽出纸巾随意擦了下掌心的血,回到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荣裕给他准备的小药箱。
  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处理伤口非常不方便。
  好不容易消毒完,在伤口上裹上创口贴,盛奕看着药箱,坐在地板上发呆。
  在静谧中呆坐了五分钟,他下意识拿起手机。
  没有新消息,荣裕应该在忙了。
  低垂着视线,盛奕曲起腿,把额头搭在膝盖上。
  心情再次突然低落。
  盛奕的呼吸变得沉缓。
  他不知道以前的时间是不是也这样慢。
  刚离开了不到一天,为什么他感觉像过了一年?
  盛奕有点迷茫。
  之前荣裕每天去医院实习,他也是一个人在家。
  有时候荣裕忙起来,他们两个一天都不会发消息。
  这几个小时他和荣裕的消息发得这么频繁,反而觉得很空虚。
  莫名其妙的情绪再次汹涌地卷土重来。
  他的眼眶又有点发热,手指上的伤口脉动着刺痛。
  在盛奕的记忆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妈妈去世的时候。
  但和现在的情况相比,那时的情绪完全有充分的理由。
  现在就离谱。
  只是和荣裕分开了不到一天而已。
  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整理好低落的心情,盛奕拍拍脸振作起来。
  抬起手掌按了下酸涩的眼睛,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边收拾药箱边给自己加油打气:加油!
  按照荣裕详细到食材克数的食谱,盛奕慢慢摸索出厨艺的奥妙,严格按照食谱上的加工步骤,勉强做出了一顿像样的午餐。
  图辛莱尝过后惊讶称赞:手艺不错,有大厨的味道。
  满满的成就感稍微冲淡了落寞的心情,盛奕把伤到的左手藏在袖子里,笑道:要感谢大厨的配方。
  吃完午饭回到房间,盛奕拿出复习资料做题。
  做着做着他就想看一眼手机。
  怕打扰荣裕工作,他控制着想给荣裕发信息的念头,努力集中注意力。
  做完了一套理综试卷,盛奕对了下答案。
  光选择就错了五道。
  选择错五道,大题错三道,就这样还想考b大?盛奕模仿着小裕老师的冷酷语气,用笔杆敲了敲卷子。
  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了一下。
  盛奕眼睛一亮,忙把手机拿起来。
  看见发来微信的人,盛奕的眸光又慢慢暗下去。
  程文歌:【到了?】
  盛奕没精打采地敲字:【嗯。】
  程文歌:【过段时间正好去日本出差,可以去看你们。】
  盛奕:【哦。】
  程文歌:【你这什么态度?】
  盛奕:【选择题错五道的态度[微笑]】
  程文歌:【[微笑]】放下手机前,盛奕又检查了一遍和荣裕的聊天框。
  确定没有新消息发过来,盛奕盯着满是错题的卷子发了会儿呆,拿起笔认真修改错题。
  改完错题,他给自己定了个闹钟,又重新做了一套题。
  渐渐的,他终于进入了状态。
  时间在复杂的计算中加快了流速。
  因为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他的心情也恢复了平和。
  难得干劲十足,盛奕疯狂刷了一下午题。
  对完最后一套卷子的答案,看着提升上来的正确率,盛奕放下笔,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小裕老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
  保持着平和的心情,按照荣裕给的食谱,盛奕又做了一顿还算不错的晚餐。
  饭后,他陪图辛莱聊了会儿天。
  感觉到老师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盛奕的心情甚至有点愉悦。
  一切都是值得的。
  结束了聊天回到房间,他继续做题做到深夜。
  期间他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甚至都没想起看手机。
  盛奕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
  他觉得他好像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
  没有荣裕,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彻底耗光了自己的精力,盛奕在愉快的心情中结束了离开荣裕的第一天。
  洗漱完,身心舒畅地换了睡衣躺到床上。
  盛奕满意心想,这才是他,上午那个矫情鬼是谁?
  才分开一天而已,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想什么想,有什么可想的。
  手机在枕边响起视频的提示音。
  盛奕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翻过身趴在枕头上,接通荣裕的视频。
  看着手机里的人,盛奕的眸光晃了晃,很轻地抿了下唇。
  荣裕穿着和他同款不同色的丝绸睡衣,开着床头的阅读灯靠着枕头。像是刚洗过澡,漆黑的发尾潮湿着垂落在眉眼间,五官依旧是他熟悉的清冷帅气。
  荣裕安静地观察了他片刻,神情平和地问:午餐成功了吗?
  嗯。盛奕怔怔看着视频里的人,微笑说:老师说我做得有大厨的味道。
  这么厉害。荣裕也微笑了笑。
  看见荣裕的笑容,恼人的情绪又毫无预警地冲上来。
  盛奕忙把镜头往下挪了挪,不让荣裕看见他的眼睛。
  盛奕抬手揉了下鼻子:不就是做几个菜,不要小瞧心灵手巧的盛老师。
  荣裕看到他手上的创口贴,微微蹙眉,切到手了?
  完全是无意识的小动作。
  盛奕发现他今天一点也不适合耍帅。
  静了静,他低低嗯了声。
  荣裕:消毒了吗?
  盛奕小声:嗯。
  荣裕的语气有点无奈:睡前再消一次毒,不要碰到水,创口贴也要记得换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脱离了盛奕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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