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知道你也选择了艺术行业,姥姥很开心。梁叶笑着说,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冥冥指引。
  盛奕这才发现,梁叶笑起来和母亲有几分神似。
  像透过薄云的阳光,温柔又明亮,非常亲切,没有任何过分耀眼的伤害力,却能驱散人心中的阴霾。
  所以只有妈妈没有选择艺术行业。盛奕笑说。
  梁叶看着盛奕的目光又变得深远,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事实上她从小就显示出了惊人的艺术天赋,只不过她有自己的梦想,你的母亲一直想成为一名伟大的律师。
  我知道。盛奕垂眼说。
  妈妈一直很喜欢自己的职业,一直很努力,在他和工作之间寻找平衡。
  盛奕记得,妈妈第一次手术刚恢复,就立刻投入了工作状态。
  这些,即使那时盛奕还很小,也是可以看得到的。
  荣裕在桌下握住盛奕的手。
  盛奕喝了口茶,鼓起勇气问:舅舅,我想知道
  话音未落,梁叶闭眼说:下面我要说的内容,可能会让你对我的好感有破灭。
  盛奕愣住。
  这些事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家丑,我不介意完全向你坦白。梁叶睁开眼,看向荣裕:如果你不介意让荣裕也知道,我会全部告诉你。
  我不介意,他有权了解有关我的一切。盛奕摇了摇头。
  梁叶淡淡一笑,笑意很快消失在深邃的眼底,看着桌面上的茶具说:你母亲和家族关系的破裂,与我有关。
  盛奕:
  仿佛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旧事,梁叶对这件事的判断早已超然而客观。
  他的语气平静又坦然:我爱她。
  !!!
  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还是用这样无悔的语气说出来,盛奕的视线不知所措地晃了晃。
  一向从容的荣裕也震惊地抬起眼睫。
  把茶杯拿起又放下,梁叶垂眸苦笑:或许你们无法接受这样背德的爱慕,世人也无法接受。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爱情的萌芽本就是奇迹一样的诞生,是一种无法忤逆的自然规律。虽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但我很感激这段坠入爱河的经历。
  见盛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梁叶安抚道:放心,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感情。虽然因为无法克制那种强烈的冲动,也对她坦白过,但这促使了她更坚决地选择盛铭,并且决定为他和家人断绝联系。我也遵守了约定,再也没有去打扰过她。
  为什么?盛奕终于能发出声音。
  你的姥爷认为盛铭不是一个适合托付终生的人,他看出盛铭心性不稳定,善妒,猜疑,并且有极端倾向。知道这样说可能还是无法让盛奕理解,梁叶平静地解释:盛铭为了陆英自杀过三次,都是因为怀疑她不爱他。
  盛奕:
  童年时期目睹的一些极端画面,再次在盛奕脑海里上演。
  他闭了闭眼。
  讽刺吗?梁叶不甘地捏紧扶手,据我了解,陆英死后没过几年他就再婚了?
  抱歉,我无意诋毁你的父亲。梁叶让自己平复下来。
  盛奕心情复杂,缓缓摇头。
  看向梁叶的目光有了几分怜悯。
  荣裕垂着眼睫,安静地旁听着。
  盛奕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梁叶却越过桌面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好孩子,虽然盛铭没有对你尽到父亲的责任,但我希望你相信,你是因为爱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盛奕愣了片刻,微笑了笑:我知道。
  这件事,盛奕从未怀疑过。
  虽然盛铭没有像一个正常的父亲一样给过他父爱,但盛奕从来没有恨过他。
  孩子灵敏的心性都是可以直觉到真相的。
  所以决定远离盛铭时,盛奕也只是看出了盛铭的极端倾向,想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当然也失望过。
  但在醒来听到盛铭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后,盛奕就已经彻底原谅他了。
  我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提前打破我和陆英的约定,让她在愧疚中离开。梁叶眼眶泛红,如果她愿意回头看看,其实全家人早就已经原谅她了,一直在等她自己想通回家。
  梁叶摇头:陆英就是这样的人,总以为自己活得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在我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妈妈离开前,总是一个人发呆。盛奕回忆说。
  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总是笑着的眼睛是悲伤的。
  盛奕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
  傻丫头。梁叶苦笑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爱不能原谅的?她都原谅了我这个哥哥的背叛,为什么会觉得爱着她的我们不能原谅她?盛奕轻叹了一口气,微笑说:或许她现在已经知道。
  她知道了。梁叶垂落的眸光轻晃,前些天我去看过她。
  盛奕有点惭愧地默了默。
  醒来后他还没有回去看过妈妈。
  也许是一种潜意识里的逃避,他好不容易才学会告别,不想再执念什么不放。
  结束了气氛稍显低沉的对话,三人温馨地一起吃了饭。
  我和你的老师联系过了,他不愿意放你。告别前,梁叶起身穿上外套,对盛奕玩笑说:没想到我的外甥会成为我死对头的徒弟,这真是太遗憾了。如果你厌倦了那个老古董,舅舅随时等你。
  还以为梁叶和图辛莱互相看不顺眼只是传闻,盛奕听笑了:好的。
  一起前往停车场,梁叶拍了拍荣裕的肩膀,再次认真感谢:谢谢你,过段时间忙完工作,我会登门向你的家人们道谢。
  欢迎您来做客。荣裕礼貌说。
  等候在车门边的助理帮梁叶打开车门,梁叶坐上车,亲切地对两人挥挥手。
  看着开远的车,盛奕还有点不能改口,下意识说:梁叶老师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嗯。荣裕也认同。
  不能被世俗接受的所谓感情,竟然可以那么坦然地对别人说出口,并且丝毫没有悔恨,还劝盛奕原谅他昔日的情敌。
  那么洒脱又自由,完全不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作品那么有魅力的原因吧。盛奕出神地说。
  盛奕突然思路一偏,坏心眼地勾起嘴角说:好想看他和图老师坐在一起的样子,以后我一定要窜个局。
  荣裕无奈地揉了把盛奕的头:这么爱看热闹,不愧是双子座。
  唉?盛奕惊讶转头,你也研究星座了?
  荣裕不能容忍自己有盛奕知道他不知道的知识盲区,这一个月恶补了占星知识。
  凭借着超强的学习能力,现在小裕老师对星座知识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越了盛奕和杨月,随手帮人看个星盘没有问题。
  牵着盛奕走向他们的车,荣裕只是淡定说:简单了解了一下。
  坐上车,盛奕还揪着荣裕问:那你相信吗?
  荣裕冷静说:不信。
  为什么?盛奕说,我觉得挺准的,你的性格完全就是按照你的星盘长的。
  因为荣裕的腿伤还不能开车,车上还有司机。
  荣裕习惯性在腿上把玩着盛奕的手指,用客观的语气说:因为它说我们不合适。
  盛奕:
  盛奕好笑地认同说:这点确实不准。
  吃饱了就开始犯困,盛奕懒洋洋靠在荣裕的肩膀上,半阖着眼,还在不住回忆刚才梁叶说的话。
  解开了一直以来好奇的问题,答案却比他想象中更充满意外和温暖。
  他又拥有了更多的家人。
  拥有了更多的爱。
  在这之前,盛奕一直对事情的真相有种莫名的恐惧。
  但真相告诉他,他所惧怕的,其实都是他的幻想。
  一种绝对的安全感,让盛奕卸掉了无形压在他身上的精神负担。
  他闭上眼,舒适地长呼了一口气。
  荣裕。感受着手指上的轻捏力度,盛奕忽然仰起头,在荣裕耳边小声说,我想亲你。
  荣裕垂眼和盛奕对视几秒,低头在盛奕的唇上轻轻碰了碰。
  盛奕不够地抬起下巴。
  荣裕眸色微沉,又低头迎上去,轻吮盛奕的唇瓣,含住他的舌尖温柔呵护地勾舔。
  已经很小心了。
  还是发出了一点暧昧的细微水声。
  年轻的司机在前面专心看着路面,很敬业地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许久许久。
  荣裕克制地离开盛奕的唇,用拇指帮他擦去下唇的水光。
  盛奕被吻得有点缺氧,浅色的双眸蒙了一层水雾。
  想起什么,他把脸贴在荣裕的手臂上,思索着说:小裕,你说过,我们之前闹掰是因为我的错。
  荣裕缓缓眨眼,看着手里盛奕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的食指关节上掐下一道印。
  好像面对已经失去可讨论性的历史事件一样,嗯了声。
  荣裕显然不想多讨论这些不愉快的过去了。
  但盛奕的心还是沉了沉,不安地问:那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荣裕说。
  能让荣裕不理他一整年的错误,想也知道有多严重。
  盛奕抿了抿唇,离开荣裕的肩膀坐直,有点迷茫,又有点难过地低着头。
  荣裕转头看着盛奕,抬手用指背蹭了下写满不开心的脸,轻声说:没有怪过你,为什么要原谅你。
  盛奕缓缓和荣裕对上视线,真的吗?
  荣裕望着那双水中琥珀般清澈漂亮的眼睛,静了静,平静地告诉他: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你都可以伤害我。我永远不会责怪你。
  盛奕的双眼有点怔然:为什么?
  荣裕打量着盛奕的眼睛,对他微笑了笑。
  过去,他会记得盛奕从小到大的每一次依赖他的样子。
  未来,他会记得盛奕说爱他的样子。
  捏着盛奕的手指,荣裕看向窗外流动的干净街景。
  因为说不出口,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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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画家
  出发那天, 盛奕没让荣裕送他。
  他在庭院里和荣裕拥抱告别,因为对作品的初次展出感到紧张,抱得很用力, 要是他们不喜欢怎么办?
  荣裕用手掌从上到下轻抚他的背, 帮他缓解紧张的情绪,不要怕,没有会不喜欢你。
  我是说我的作品。盛奕笑说。
  你的作品就是你。荣裕说,你会是最好的画家。
  盛奕的心悠然平静下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推开荣裕坐上车,扒着车窗挥手:等我回来。
  荣裕点头:嗯。
  盛奕假哭了两声, 从车窗里伸出手:老公,我舍不得你。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分开。
  荣裕好笑地握了握他的手, 别装。
  走了。盛奕笑起来,给了荣裕一个飞吻,不放心地嘱咐:乖乖在家休息, 不要瞎忙。
  先把自己的事忙好。荣裕无奈说。
  ares在荣裕身边对盛奕呜呜了几声。
  盛奕说:乖儿子,看好你爸, 别让他进书房。
  像是听懂了盛奕的话,ares很有责任感地汪了一声。
  车缓缓驶离庭院,荣裕目送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带着ares去散步。
  一个人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 盛奕的表情变得严肃,精神状态又有点紧绷。
  毕竟是自己的作品第一次接受正式的检验,这决定命运的一刻,几乎和高考的重要程度不相上下。
  甚至对盛奕来说更重要。
  凌也在微信上给他发来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盛奕:【在路上了[发抖]】
  凌也:【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盛奕:【你准备得怎么样?】
  凌也:【你可真会找时间走,这几天帮老师一起准备画展,我已经两天没睡了。】
  盛奕:【我看你是紧张得睡不着吧?】
  凌也:【快滚回来。航班信息发给我, 我先去补个觉。】
  知道有人和他一样紧张,盛奕又觉得好受了点。
  飞机在札幌降落,凌也开车来接,直接带盛奕去了基本已经完成了布置的展览馆。
  巨大空旷的展馆共有三层,大部分参展画家的作品都已经挂上了,盛奕的作品因为上交得有点晚,还没有被展出。
  展览策划的工作人员还在展馆里忙碌,盛奕和凌也一起先转了一圈。
  琳琅满目的各类风格作品,让盛奕发现,这个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有些作品一看就是磨砺了多年。
  天赋和努力,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
  盛奕的心态变得谦虚,好像又没有那么在乎结果了。
  回到木屋别墅,铃木美雪已经做了一大堆好吃的等他们,见到盛奕热情地打招呼:你可终于回来了。
  图辛莱抱了抱盛奕,笑说:刚才和其他评审员一起看了你的作品,太令我惊讶了。
  盛奕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尽力了。
  昨天盛奕的作品就用国际快递寄过来了。
  图老师接到电话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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