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艺 第97节
还小些的时候,江钧尚能用家法压制,待到他再长大些,就连家法都压不住。
孩子面不服,心亦不服,最后竟得个离家出走,与家中断绝往来的结局。
刘氏性格温柔,最是疼爱孩子,因此大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不到四十就去了。
那以后,江钧再无心做任何事,早早赋闲,每日沉默寡言。
儿孙长大成人时,他也成了个孤僻古怪的老头。
总的来说,江钧此人其实挺简单,日常起居一眼可以看到头,性情一句话可以概括。
飞鹰复完命便要回宫,临走前,他眼神犹豫,欲言又止。
玉桑看他和黑狼如出一辙的表情就知他要说什么,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礼貌的将他请走。
过了这么久,飞鹰和黑狼一样,都看得出玉桑对殿下的态度并不如他们最初以为的。
反倒是殿下对她,几次三番改变心意,分明是记挂在心,难以放下。
怀着这样的心事,飞鹰回到东宫,结果发现皇后来了。
飞鹰走到黑狼身边,与他交换了眼神,了然的站在一旁。
自从稷旻出宫后,皇后就将詹事府内外整顿一番,甚至换了自己的人。
赵皇后也没想过遮掩这事,直接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身上还有哪里没好,怎会没有一日睡得安稳?你莫要同母后狡辩,宫人亲眼所见,他们不敢瞒母后的!”
稷旻回宫后,病痛的确好了很多,至少不似出宫前那般,时不时会身感不适。
但他的精神状态却比回宫时差了很多,整个人透着一股疲倦。
赵皇后没有立刻问稷旻,只叫宫人先留心观察,确定原由。
结果被宫人瞧见,太子几乎每夜都会点灯起身,分明是睡不好。
赵皇后确定了原由,这才来“兴师问罪”。
“你从小就在宫中长大,总不至于在外头安然无恙,回了家里反而不得安宁。”
她是真的疼爱稷旻,唯恐他有一丝一毫不舒坦。
稷旻闻言,垂眼轻笑:“其实,母后不来找儿臣,儿臣也有些话想与母后说。”
赵皇后一听,心中倍感意外。
她虽疼爱稷旻,但稷旻自小便严谨守礼,别说是像别家儿郎那样同母亲撒娇乞求,便是些窝心的软话都甚少说。
没想他大病一场,开始懂得变通,性子成熟许多不说,对她这个母亲竟也有私话了。
赵皇后百感交集,惊喜又不敢表露,小心翼翼道:“但说无妨。”
稷旻眼神微动,目光无端柔和起来:“其实,儿臣此次出宫,原本的确打算好好休养,凑巧碰上益州的事,这才插手查办。也因此行,认识了一个姑娘。”
赵皇后怔愣。稷旻自小勤奋刻苦,从前攻学业,而今专政务,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青眼有加。
如今他会主动提到,显然是上了心。
她问:“是哪家娘子?”
稷旻回:“是江祭酒刚刚寻回的那位侄孙女,名唤玉桑,她父亲是江古林。”
赵皇后想起来了:“就是你与你父皇提过的那个江古林?”
稷旻:“正是。”
没等赵皇后想太多,稷旻主动将玉桑的“身世”告知,好的,坏的,无一隐瞒。
赵皇后听到江古林之女时,脸色还没什么。
可一听到玉桑的出身经历,眼神就立马变了。
稷旻圆满解决益州之事,又令李非儒与稷栩分别坐镇南北,想嘉德帝展开一幅周密严谨的治漕蓝图,当中就不止一次提到江古林的游记手札。
江古林所撰写的游记和一般不同。
一般游记,观山石草木,记脚下行途,将文字展开,是一条线。
可江古林的游记,是每到一处便扎根在此,以他为轴,四散开来。
他的文字铺开,是一张周密详尽的图。
治漕之所以困难重重,在于损耗的人力物力是否能换来更多,哪怕对等的价值。
古往今来,治漕多为通渠与凿渠两种方式。
具体选择哪种,要根据水流,气候,沙石沉积与暗礁等诸多因素来判断选择。
若有人能对山川河流都有颇为深刻且细致的研究,会事半功倍。
稷旻觉得这游记颇有实用,又因江古开已离世,曾提过要为他追加一个赐封。
这事被嘉德帝驳回了。
在他看来,游山玩水的随笔,拿来与朝政挂钩未免小题大做。
且朝廷设有工部,倘若真有需要,随时可让官员去实地走一遭。
二来,此次益州之事,江古道已立下大功,嘉德帝已定了对他的赏赐。
倘若再来一个江古林,未免同时将江家抬的过高,引人不满。
事后,嘉德帝同赵皇后提起过这事,还担心稷旻往后会草率用人。
眼下,她忽然明白儿子因何而为。
赵皇后沉下脸:“旻儿,你想给江古开追加赐封,是否想为那女子抬一抬身份,便于以后接她入宫?”
一旁,黑狼和飞鹰都急了。
殿下行事一向稳妥,怎么到了玉娘子这里就心急了?
这样交代,皇后定会将玉娘子看做魅惑储君的妖姬,哪里能容得下她?
谁料,稷旻只笑了笑,说:“儿臣与母后坦白,恰是想告诉母后,在儿臣提出追加赐封给江古林时,就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接江玉桑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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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稷旻所言,?是赵皇后万万没想到的。
先帝在位时,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只因瞧上的美人身份低位,便强行为她母家抬了身份,?再将其纳入后宫。
嘉德帝为先太后所出,?眼见先太后为此与先帝生过不快,所以登基后守礼严谨,连教出来的儿子也如他一般。
原以为稷旻出去一趟被惑了心智,?要做出违背规矩礼法之事,结果他压根没想过。
赵皇后摇摇头:“旻儿,你将母后说懵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稷旻笑了笑,缓缓道:“既然母后没听明白,?儿臣便从公私两头分别解释。先说公——”
“益州一事,?给儿臣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官僚风气好坏的影响之大。”
“治国必依策,但仅有运筹帷幄之人远远不够,?总要有人推行实务,?立根躬行。”
“若每有政令颁布,?朝臣第一想到的是如何从中牟利,如何通过计策手段来争权夺势,?国将难立。”
“然而,善弄权势者的确比务实勤干者更易平步青云大获风光,在既成事实上,若朝中还不重视实务,用不了多久,此类官职只会沦为寒门子弟聚集之地,加剧朝中派系分化,?上下不通。”
“益州事了后,刺史府一干弄权官僚皆受重罚。”
“可有罚就要有赏,儿臣以为,江古林最适合树为典例。”
“唯有让人瞧见朝廷一样重视实务和有真材实料,才能挖掘更多不同出身的人才,避免他们受门第之限,埋没于权势争斗中。”
稷旻有条不紊一番话,将赵皇后都听呆了。
“这些话,你可有同你父皇讲?”
稷旻不慌不忙道:“讲过。然则父皇有父皇的思虑,儿臣亦觉有理。所以未与父皇深谈。”
“但儿臣此行感悟颇深,这个想法一时半会不想打消。”
“加之在益州时,儿臣确得江娘子悉心照料,相处略显亲密,若被有心之人借此利用,父皇更不会赞同儿臣之见。”
赵皇后懂了稷旻为何说不会接那女子进宫。
他虽得那女子悉心照料,生了些念头,但心中更在意朝中之事。
倘若真的成功将江古林树为鼓励朝臣践行实务的典例,就不能接她入宫。
否则,那些铮铮之言,都会变成他想纳此女子的幌子,成人笑柄。
赵皇后心情复杂,又问:“那私又是什么?”
稷旻默了默,声线逐渐低沉:“私是……纵然儿臣曾得江娘子细心照顾,动了些念头,但宫规礼数大过天,儿臣谨记母后教诲,绝不会逾越。”
“只是,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心里难免有些憋闷,身为太子,儿臣不敢露怯示弱,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母后能听一听儿臣的心事,助儿舒缓心情,还望母后不要嫌烦。”
赵皇后是典型的母亲心理。
一心想要孩子成才成人,却又舍不得他真的从手中飞出去,捞也捞不到。
孩子叛逆时,心里比谁都急,可孩子隐忍痛苦时,又比谁都疼。
原本,她觉得儿子与自己一点也不亲。
可稷旻是嫡长子,肩负诸多期望,骨子里本不该存着太多儿女情长之思。
她也不敢有此奢望。
没想现在,他会同她说困扰,说心里话,这是多少母亲求都求不来的的亲近。
赵皇后既欢喜又心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的心事不告诉母亲还能告诉谁?”
稷旻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赵皇后的神情,忽又道:“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