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踏枝四
皇帝如今长居兴庆宫。
姬缨子一早便入宫,向皇父告丈夫及大弟的状。偏这日朝会长,教她直等到午后去,饿得前心贴后背,气焰也消减了许多。
姬瑕看到女儿草包又憔悴的模样,虽也怒其不争,更多是心疼。
自从虞皇后崩逝,叁个嫡女在他眼中就成了永恒的失母孤儿,永远需要特殊的关照,虽然缨子已经快叁十岁了。
父女一起用午膳。
姬瑕耐心听完女儿一通怨天尤人,道:“既是处不下去,就离婚吧。”
缨子瞪大眼睛,“离婚?”
“不然怎样?你要我向崔郎施压,崔郎是肯屈服于强权的人么?不如离婚,你再嫁个唯唯诺诺的驸马。”
“可是,”缨子喃喃道,“我只想要崔郎呀。”
“那就忍着。”姬瑕早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哪个有本事的男人没有姬妾?哪个有骨气的男人肯受制于妻室?夫为妻纲。你是公主不假,然帝室再大,也大不过伦理纲常去!”
缨子不禁忆起许多年前,父母因王贵妃而爆发的冲突。强势能干如母亲,亦未能阻止父亲纳宠新欢。皇父再怎么疼爱她,终究还是会站在男人的角度看问题。
姬瑕见女儿气沮,少不得鹦鹉学舌,父代母职,复述一段不伦不类的妈妈经,“大唐公主个个拔扈,可她们的驸马,哪个提得起名姓来?也只有那等贪富贵没气性的男子,才教妇人爬到自己头上去。你若要讨得崔郎欢心,须放下公主身段,做个婉顺的女子,以柔克刚。越是任性使气,他越不喜欢。你孃孃才略,何止胜你百倍,在我跟前尚肯做个低眉顺目的小女子,你自己思量思量,你哪来的底气要崔郎为你守身如玉!”
虞皇后在世的最后时日,行止处处仿唐文徳皇后,以夫君为先,不妒不怨,也如文徳皇后一样,郁结于心,英年早逝,空博得一个贤后虚名。
缨子知道,皇父至今时时遣船队出海,寻访王贵妃踪迹,端的痴心不死。而孃孃陵墓前,碧草青青,明月照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