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法福摇摇头，说：“并不！各位在这里看到的结果，是汇总了20个国家论坛上的投票结果得来的。每一国论坛的投票结果都折算成了百分比，然后相加——就算是中国论坛上有14亿人一起投了云林的票，她也只是在20分里得到了1分而已；同样的，刺头的祖国，哪怕论坛上只有一个人投了票，但是投给了刺头，他也就获得了与云林一样的分数。”
  在投票结果的计算上，精明的节目组是不可能出错的。
  “如果按照卡罗琳娜的逻辑，云林在红队能得到第一名，那么顾清源也应该在蓝队得到第一。虽然蓝队的票数已经无关紧要，但我们还是可以看一看。”
  法福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屏幕上立即出现了蓝队的分数。出人意料的是，蓝队8人的票数分配得很平均，第一名和第二名被卡罗琳娜和劳拉包揽，顾清源只有第五。
  大约在其他国家的观众看来，顾清源的表现并不那么突出。
  “卡罗琳娜，这解决了你的问题了吗？”法福问。
  卡罗琳娜见到自己竟然拿到了蓝队第一，当即冲着评委嫣然一笑：“我当然没有问题了，我只是想知道某人能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结果。”
  她说得委婉，但所有人都听得出，她就是在说云林。
  云林是现在心里最不好过的一个。
  她也没想到，各国观众竟然票选让她豁免，免于参加这恐怖的压力测试。
  可是她并不觉得这个人该是自己：最关键决定是刺头做的，若论比赛中的表现，其他队友每个人都很努力很稳健，她不觉得自己有被豁免的理由。
  当然这个结果意味着她现在又可以躺着进13强了，但是……从来没有参加过压力测试的她，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结果吗？
  这时云林向前踏上一步，面对三名评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静。
  “请问，我可以把自己得到的这个‘豁免’名额，转给队内的其他人吗？”
  这时她能感觉到近处的摄像机都对着自己，大山姆正在手忙脚乱地打手势，让灯光师往云林脸颊的两侧打光——她终于主动往高光下站了一回。
  如果此时此刻她就这么安然地接受了各国观众的好意，接受了节目组的安排，而不是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安心地参加比赛。
  如果她因为让出了这个“豁免”名额而被淘汰，那她也心甘情愿，她在“厨神”的经历，她自己的所作所为……至少不会让她自己后悔。
  “云林，那么请你回过头，看看你的队友，告诉大家，你希望把这个‘豁免’名额让给谁？”法福顺势说。
  云林转过身，望着身边的几个队友。
  加西亚走后，剩的人已经不多了。这时大家都转过脸望着她，等待她说出答案。
  茉莉不知什么时候哭红了眼圈，她的眼光躲开了与云林对视，似乎她情感上很希望云林能说出自己的名字，理智上却也并不觉得自己“应该”被豁免。
  弗朗西斯则专注而热情地望着云林，眼光中全是鼓励，似乎在说：顺着自己的心，做想做的事，把想要表达的一口气都说出来。
  “我想让给刺头，我觉得我们的队长最有资格直接晋级。”云林说出她的选择。红队好几个人听见都一起点头，表示他们也觉得如此。
  “刺头，你自己的意思呢？”法福反过来问队长本人。
  刺头瞅瞅云林，突然咧嘴一笑，脖颈里挂着的大金链子也跟着晃了晃。这哥儿们大剌剌地冲云林咧嘴一笑：“云林，我都说了，船长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你的好意我心领，可是我也并不觉得你应该把这个全世界观众投给你的机会让给别人。”
  “节目组也是这么认为的。云林，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个豁免的名额，节目组并不认为你有权力转让，”法福在云林身后说，“年轻人，转过身，来看看，看看世界各地的人都是怎么评价你的。”
  云林依言转身，她面前的大屏幕上突然间开始播放当时她在团队赛时候的影像，同时飞出密密麻麻的弹幕。
  【云妹加油，你有我们撑着，你不会输的！】
  【你做得对！没给咱中国厨师丢脸。】
  【555555我也想学切胡萝卜小狗】
  【港真，云妹很刚啊！】
  【是呀她真的好刚，头一次见】
  那时云林正在向队友们坚持她的观点：“我们至少不应该忘记我们为了什么而烹饪。”
  一片【说滴对！】弹幕瞬间霸屏，几乎将云林的脸都遮住了。
  看起来，她的这一点坚持，在很多人心中赢得了共鸣。
  密密麻麻的弹幕大军离开之后，是一些国外观众的点评，节目组把它们都翻译成了英文，打在屏幕上，匀速向上滚动。
  “云林的做法很对啊，没有迁就孩子们的口味，而是想方设法让孩子们对健康的食物感兴趣。”
  “我能很明显地看出这个女孩心里正在摇摆，在轻而易举地获胜和艰难赛程之间做选择，可是她还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反正我是希望我儿子学校的厨师都和云林一样。”
  “她是一个很成熟的厨师，我很喜欢她，给她投一票吧。”
  “投票给云林是因为，我认为红队并没有输，而他们这次没有输正是因为云林。”
  云林一行一行地看下去，她不得不承认，能得到这么多陌生人的肯定与支持，这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云林，还有一件事，我们应该早就告诉你的，”法福在云林认真看评价的时候提醒她，“今天这一段压力赛前的录制，我们也选择了向全世界喜爱‘厨神’的观众直播。”
  “什么？”
  不止云林，所有在现场的选手都吃了一惊。
  这时大屏幕上突然切出了“厨神”中国区论坛。云林一瞥眼就看见熟悉的论坛上正置顶着一个大热帖。那个热帖有一个红彤彤的大标题：【云妹，你是我们投票选回来的，你值得直接晋级呀！】
  第30章 16进13
  云林在观赛区坐了下来。
  她是在本轮压力测试中唯一获得“豁免”的选手，更要命的是，这个“豁免”资格竟然不能转让。总导演柯克甚至特地暂停了直播（插播了广告），向云林解释了这是公平竞赛委员会的要求之一。云林别无选择，只能去观赛区坐了下来。
  她来到观赛区的时候，顾叔和劳拉给了她热情的欢迎；卡罗琳娜为了保持她在镜头跟前的“美艳”形象，冲云林眯着眼睛，不露牙齿地矜持微笑。云林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作为“厨神”本季最幸运的锦鲤选手，她又双叒叕被豁免了。
  这个结果刚一宣布的时候，云林感到非常局促：她并不觉得自己在上次比赛中多做了什么，导致她比队友“更值得”被豁免。
  直到她看到了“厨神”中国区的论坛。
  节目组悄无声息地安排了这场压力赛的直播，云林的同胞们都看到了云林现场的表现和她说过的话，但是苦于无法与云林交流，只能在论坛上顶起热帖，希望有什么渠道能把他们的心意传达给云林。
  而节目组则从善如流地在演播室里切出了“厨神”论坛的首页。云林一看帖子名称就明白了：【云妹，你是我们投票选回来的，你值得直接晋级呀！】
  或许云林没有那么自信，没觉得自己和其他队友有什么不同。但她觉得自己至少不能辜负各国的观众给她争取来的这个机会。
  所以她选择了无视卡罗琳娜嘲讽的眼光和笑容，挺直了脊背坐在观赛区，居高临下观看她的队友们在这场压力赛中的比拼——6进4。
  刺头、茉莉、弗朗西斯、伊达、苦艾和百利甜，6名选手，要争夺仅剩的4个名额。
  “这一场压力赛将分为两轮，第一轮，我们将选拔出最优秀的两名选手率先晋级；第二轮，在最后4人中，我们将选择较优的两人晋级，余下的两位，对不起，本季‘厨神’向你们说再见了。”法福介绍了规则。
  烹饪区前站着的6人，都紧紧绷着脸站在评委们面前。
  “至于这一场压力赛的主题，我们已经决定了。”酒神从台上的柜子里取出一枚盖着盖子的餐盘。他一揭开，从观赛区到烹饪区，人人“咦”了一声。吓得酒神举着盘盖愣了片刻，问：“怎么了？意大利面……就这么值得你们惊讶么？”
  当然惊讶！——不少人都朝卡罗琳娜那里看去，卡罗琳娜也不安地挪了挪膝盖，让裙摆把她的膝盖更遮严实些。
  云林知道卡罗琳娜在赛前放出风声，言之凿凿，说这次压力赛一定会比赛一件烘焙甜点。为此也有不少选手专门加练了这一项。
  这次又是擅长烘焙甜点的酒神来宣布比赛的主题，大家都以为是烘焙没跑——可是一打开却发现是一盘意大利面。
  云林听见卡罗琳娜在她耳边哼了一声：“烘焙留到下次……也挺好。总不能次次都豁免你。”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面。”酒神托起手中的餐盘向6名选手展示。
  6人之中，仅有伊达的背景与意大利沾边，她很有把握地回答：“这叫cannelloni，意大利面卷。”
  云林从观赛区探出头，望着酒神手中的餐盘。只见餐盘中管状的意大利面皮包裹着馅料，躺在红彤彤的番茄酱汁中。她以前见过cannelloni，并且给这种面起了一个外号，叫做意大利春卷——因为形状和春卷很像，也一样是在面管内填馅儿。它和中国春卷唯一的差别就是两头开口，不像中国春卷那样会两头封起来。
  “正解，压力赛的第一场，要求你们在60分钟之内，做出一道意大利面卷。请注意，我们没有向你们提供事先做好的干燥cannelloni的义务，一切需要你们从零做起。”
  酒神话音刚落，无论是烹饪区跟前，还是观赛区内，传来整齐划一的抽气声。
  60分钟，从零开始，做出新鲜的cannelloni，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各位，你们的60分钟，从现在开始。”
  *
  “云林，请你站起来。”
  正当刺头他们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时候，法福点了云林的名。
  “你有没有亲手和过新鲜的意大利面？”
  云林老实地回答：“从来没有过。”她只最近刚刚看别人做过。
  “你希望帮助你的队友吗？”法福问。
  云林点点头，她当然希望。
  身边的卡罗琳娜低哼了一声，似乎在笑她，都没亲手做过，怎么帮别人？
  “很好，”法福紧盯着云林，“如果你现在正在参加压力赛，你会怎么做。”
  云林略想片刻，说：“我会先全力以赴，揉好意大利面团。在揉面的同时，我会想一想我想要准备什么样的馅料，什么样的酱汁，需要哪些食材。等我揉好面，把面团放在案板上醒的时候，我会去取所有需要的食材……”
  她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总归看过猪跑。世界上面食制作总有共通之处，揉完面需要醒面，醒面的同时可以做其他事——这些正是厨师的“时间管理”诀窍。云林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这些，可是她跟着祖父学厨的时候，祖父总是教她“聪明地”做厨房里的那些事儿。
  评委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云林是一个能统筹安排利用时间的选手，所以这会儿法福发话，让她“帮助”队友们。
  “在将面团压成形状之前，我会先考虑一下，有些耗时较长的酱汁可以先行开始熬制，如果需要用到烤箱，烤箱可以先打开预热了……”
  云林一面想一面说，仿佛她真的在参加这一项压力测试。
  她这么说着，参加压力赛的6名选手便好似有了点方向与秩序，不再那么手忙脚乱了。弗朗西斯甚至抬起头，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谢谢你啊，小仙女！
  由云林指点过制作意大利面卷的最优顺序之后，比赛的60分钟显得相对充足。没有人忘记那些需要事先动手准备的重要工序，但是各人制作的过程中，因为各自的烹饪水平与发挥，还是出现了一些差异：
  用来制作面卷的意大利面皮，有些人做的过干，口感僵硬，有些人做得过软，完全没有嚼劲；酱汁也是，有些人做的过稠，有些人做得太稀像水一样；除此之外，还有馅料与配菜的调味，最后才是摆盘……
  第一轮60分钟的比拼结束之后，评委选出了两名胜出者：刺头和伊达。
  刺头作为第一个通过压力测试的选手，回到观赛区与云林拥抱。他一脸后怕地对云林说：“我的妈呀，我在比赛的时候真的好希望我没有讲过那样的大话，我也好希望你那个豁免名额能够让给我。”
  云林：……
  刺头：“嘿嘿，我开玩笑的。谢谢你的提醒啊！我差点儿又忘了预热烤箱了。”
  云林心里稍放松了些，她多多少少还是帮到了自己的伙伴。
  第一轮过后，烹饪区只余下四名选手：茉莉、弗朗西斯、苦艾和百利甜。
  四个人之中茉莉是求胜心最强的一个。此刻她脸色发白，双手支撑着面前的料理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站稳。法福问她紧不紧张，她呛声回答：“当然紧张！”
  “不过，为了保罗，我一定能晋级，我一定要晋级。”茉莉这样回答。
  法福点点头，说：“祝你好运——第二轮的内容是，做一枚完美的意大利蛋黄饺子，要有馅料有酱汁。你们有30分钟的时间，各位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