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中）
天南地理位置特殊，云贵川三省交界，当年红一方面军翻雪山过草地时都还经过这个地方，是出了名儿的三不管地带。
从民国起毒品贸易就是屡禁不绝，近乎是西南七省毒品交易的中轴地区。
每年从这里流出的白-粉逾一百公斤，冰-毒超过五吨，其他如摇头丸、k粉之类软毒品更是不计其数。
而其中大半，都通过王岳、孙小军这条线流出。
其中冰-毒大多产自清源水库下的那个地下冰工厂，而白-粉则通过孙小军和中金三角那边大单线联系交易，再交给站在幕后的王岳，由其寻找下家，再发散出去。
毒品是个祸国殃民的东西，华夏不是毒品最猖獗的国家，但一直是禁毒力度最大的国家，涉毒无小案，特别是像孙小军涉及数量如此之大，若暴露，除死刑没有第二种可能，任谁也救不了他。
孙小军一直认为自己做得极为隐晦，所有涉及到要害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少部分琐碎事情也没有交给外人，而是交给信得过的孙小刀，再加上有王岳这个公安局副局长提供内幕消息，捕捉风吹草动，近乎没有暴露的可能。
而现在罗恒跟他说什么？
他竟是知道自己暗地在贩毒？
是谁出卖的他？
罗恒是罗建国的儿子，难道罗建国这头令无数大闻风丧胆的大老虎已经回到了天南，而且已经盯上了自己？
一时间，孙小军心里惶急无比。
自己进来后，本来以为王岳会马上来救自己。
可他却直到三天之后才行色匆匆来见了自己一面，一见面就问了自己上家的联络渠道。
而对于自己想出去的要求，却是虚与委蛇，只是告诉自己对方已经把他买凶杀人做成了铁案，要出去难度极大，只有尽量帮他疏通关系，叫他不要急躁……
孙小军比任何人都了解王岳，知道此人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儿。
他没读过多少书，却很喜欢听茶馆里的评书先生讲故事，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沛公杀韩信，嘉庆诛和珅——鸟尽弓藏、卸磨杀驴。
孙小军丝毫不怀疑，只要事不可为，王岳绝对会弃车保帅，反咬自己一口。
罗恒先声夺人后，没有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穷途末路的黑道枭雄。
短短几个呼吸，孙小军出了一身冷汗，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彻底将他淹没了。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发迹才五年啊，这世间诸般荣华富贵，他还没有享受够，他今天可才四十五岁，本该是男人一生中最鼎盛的年纪。
他手哆嗦着，又问罗恒要了一根烟。
罗恒抛给他一支，帮他点上。
一根烟的时间，两人沉默。
这一瞬间，孙小军心中念头百转。
罗恒先前在零点酒吧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他对这个少年隐隐有种恐惧的感觉。
最为关键之处，作为一个重生者，罗恒知道他所有讯息，而他除了知道罗恒是罗建国儿子外，其余讯息俱是一无所知。
恐惧来源于未知。
而从现在看来，这少年去惹晏小山，让晏小山来求自己对付他，分明就是利用晏小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啊。
他早就笃定晏小山会来求自己，也早就笃定自己没法拒绝晏氏集团太子的请求。
先是借花献佛，再是以身为饵，而后请君入瓮，最后反戈一击，彻底将他陷入绝境！
一步一步，缜密地好像机器，将自己算计死死，直到自己完全入套了，还需得这少年来提醒自己，自己才反应过来。
孙小军神色复杂地看着罗恒，就如在看着一个妖怪。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对付我？”
“不，不可能，我和他，和罗家有什么恩怨？那答案就很明显了……”
“这少年要对分的，是王岳！”
孙小军短暂心神失守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说道：“罗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恒先前利用了很多细节层面的东西，比如那天在酒吧故意给孙小军留下个深刻印象，让他不敢轻视自己；比如足足拖了王岳三天才让他见孙小军，让他疑神疑鬼；比如刻意选了间有些阴森的审问室，第一句话就彻底将他震慑住……
这些事情，单独看来，起到的效果都不算太好，但全部加起来的话，就足够动摇一个人心神了。
再加上他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先声夺人，抛出了自己知道孙小军勾结王岳在贩毒，是整个天南最大的大杀器，成功让此人心神失守，那他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至于孙小军很快就从心神失守中恢复过来，罗恒也丝毫没有挫败感，这本就是在他预料之中。
孙小军崛起草莽，一路杀伐才上位，若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也走不到这一步。
“我知道你为什么到了这步田地还能保持基本的镇定。”
罗恒淡然一笑，继续说道：“你认为我是在诈你，我没有证据，对不对？”
孙小军没有说话。
罗恒眯起眼睛，眼中寒芒闪动：“你猜的不错，我就是在诈你，我没有你贩毒的关键证据。”
“依我看来，你做这杀头买卖，一定很小心，所有牵涉到要害的事儿都是亲力亲为，怕是你那侄子也不知道你暗地里究竟在做什么买卖。”
孙小军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微有动容，罗恒所言正是他所想。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大雅的东西，关键是你现在的处境。”
罗恒看着孙小军，问道：“孙三爷，你可知道王岳为什么直到你进来后三天才来见你么？”
孙小军摇摇头。
“因为我不让他来见你，”罗恒笑着说道：“我做这事儿，只想证明一件事情，我能发动的力量，超过王岳能动用的力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孙小军再次沉默。
“这说明王岳救不了你。”
罗恒笑了笑：“有可能你是这世界上最了解王岳的人，他既然救不了你，也就不可能再留你。你也须得明白，无论是王岳还是我，想在监牢里弄死一个人，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最后总结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死定了。”
孙小军瞬间面如死灰。
罗恒说得正是他最恐惧的事情。
他了解王岳，但凡自己有丝毫暴露的迹象，此人都不会允许自己活下去。
他也想明白罗恒给自己设这个套的原因，这少年想借助自己对付王岳，为自己老爹的仕途铺路，但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干系，自己选择跟这个少年合作又如何？
他涉及的数量如此之大，若是招了的话，无论如何也是死定了，那他凭什么要跟这少年合作？
想到这里，孙小军冷笑一声，仍是没有说话。
没有一个人不怕死，但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死定了的时候，孙小军反而彻底镇定了下来，既然选择走这条路，他早就预料到有可能会走到今天，虽然不甘心，但他也不后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反正自己都死定了，那为什么还要帮我对付王岳？”
罗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惬意地吐了个烟圈，反问道：“孙三爷，你觉得我是个蠢蛋么？”
孙小军摇摇头，他陷入如今万劫不复的境地，全拜这少年所赐，如连他都是蠢蛋的话，那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聪明人了。
罗恒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明知道你不肯帮我对付王岳，为什么还要来跟你说这些？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孙小军皱起眉头，他抬眼打量着罗恒，只觉得这个少年脸上笑容是那般从容温润，而背后藏着的意味又是那般冷冽，只轻飘飘看了一看，这个人就如堕冰窖，冷到了骨子里。
罗恒从容道：“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选择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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