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磨刀霍霍(四)
这些天全国各地很多老板给罗恒打电话,要谈合作的事情,他都以没心情婉拒,实在推脱不过去,就叫他们去找陈宣君谈就好。
他视汉唐如生命,但有些东西,他却是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许多的。
譬如李葭薇。
这些天,一有空闲,他都呆在医院,没日没夜地拉着她的手说话,说得内容光怪陆离,他都不怎么回忆地起来。
偶尔柳如眉会来陪着他,顺便观察李葭薇的病情。
在柳如眉眼中,罗恒无疑是个十分坚强的人,是那种哪怕心痛的快要死掉,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一丁点和悲伤、软弱这些词汇相关联的情绪来。
但她自以为还是懂他的。
特别是在每个阳光烂漫的午后,她看着他握着李葭薇的手,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
她能读懂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神情而绝望。
有时候她就会想,天南的阳光,也太过清冷了些,以至于这里的人,都泛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冽。
她其实知道他很难过,虽然他谁也不说,但她还是知道,毕竟她是个女人,且还是个第六感相当敏锐的女人。
偶尔,她也会陪他说些话,大抵跟人活在世上的意义有关,罗恒嘴里通常吐不出什么震耳发聩的金玉良言,不过有句话柳如眉倒是深以为然。
他是这么说的,人活着,不能有颗迟暮的心。心需有所执,方能有所成。
当时柳如眉就笑道没发现你罗小爷也有这么文艺的一面。
罗恒就笑骂道我文艺个屁,我只是觉得吧,如果世间真有天堂,我想我大概是不太想去的。我习惯在地狱中仰望天堂,心如赤子,至之于光明之下,则何处不为天堂?
我们生活在一个堕落的时代。
无数的伪善者在权利交易之下被冠以楷模之称谓,又有多少奸邪之徒还活着时被称作人民公仆,真正的殉道者却生时无名,死后恶名,怎不是一种悲哀。这又怎能说这不是这个世界的可悲可笑之处?
可我仍然想告诉自己,告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
不知者无畏不可贵,难得的是知道了,依旧无畏。
我这么给自己洗脑,只是不想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就过早的对这个世界绝望。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其实……我是一直想做一个好人的。
他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其实这个世界,除了需要身处光明手段磊落的光明骑士之外,也很需要身处黑暗手段血腥但心向光明的黑暗骑士。
如果几天之后,某些人不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结果,他就打算按自己那套去做。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其实就是他所理解的公道。
……
柳如眉那个美国导师已经在几天前赶到了天南,出乎罗恒意料的年轻,充其量只有三十五六,已经是这个世界一流的脑科专家。
他带了整整一个团队来,罗恒为此付出了五十万的代价,还是美金。
好在他砸进纪云岚手里的三千万,最近因为市政府规划图被改了过来,商铺预售形势一片大好,已经回笼了一大半,倒是不差这四百万。
但这笔钱一出,他也算是伤筋动骨,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不过为了李葭薇,别说四百万,便是四千万,四个亿,他也会不折手段地筹到,义无反顾。
专家就是专家,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李葭薇头颅里有一块极为隐晦的淤血,距离脑干处不远,压迫了交叉神经,这是她一直没有醒过来的原因,若是做开颅手术,将这块淤血取出来的话,她苏醒的几率很大。
罗恒也不废话,直接问这位名叫乔治的美国专家,做这个手术的话,成功率有多大。
乔治足够专业,如实回答,因为淤血的位置,位于人体最危险的区域,便是以他的水准,也只有五成的把握。
罗恒连忙问如果手术失败会怎么样?
乔治没有回答,这种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罗,这个手术真的很危险,你可以多考虑一些时间。”乔治见罗恒陷入沉默,用他蹩脚的中文说道。
罗恒直接给李家老爷子打了电话,老爷子早知道李葭薇受伤的消息,只是最近老爷子身体越来越不好,实在无法赶到天南来,要不要做这个手术,罗恒需要问问老爷子的意见。
老爷子听清楚情况后,只说了一句话:“小恒,一切你自己拿主意吧。我相信无论你怎么做决定,薇薇都不会怪你的,如果真救不过来,李家上下也没人会怪你的,这都是这丫头的命啊。”
挂了电话后,罗恒直接跟乔治说道:“做。乔治先生,一切就拜托您了。”
与其让葭薇姐下半辈子只能做个植物人,在无尽黑暗中恐惧至死,倒不如搏一搏。
一半成功的几率,已经很高了。
乔治点了点头,将手术定在了三天之后,在这之前,他还要和带来的小组仔细讨论一番,将手术的风险降到最低。
而柳如眉也不顾有孕在身,主动请缨,要做乔治的副手,在美国的时候,她就是乔治最得力的助手,一起成功地做了很多起难度极大的开颅手术。
“柳大小姐,听乔治老师说得,这个手术起码要持续十二个小时,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罗恒倒是犹豫起来,虽然知道有柳如眉这个国内一流的脑科医生做助手的话,手术成功的几率起码能提升百分之三十,可他还是没有立马答应。
他并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就可以自私自利不顾及他人的人,他想即便葭薇姐知道了,也会支持他的选择。
“放心吧,现在孩子才三个月,影响没那么大的。”柳如眉笑了笑,拒绝了罗恒的好意,很强硬地就将此事定了下来。
……
接下来三天,对于罗恒来说是无比漫长的,无尽煎熬。
而就在无尽煎熬中,罗恒接到了许四维的电话,约他面谈。
不是在市委办公室,也不是在许四维家中,而是在一家咖啡馆。
这个地点选择,同样很微妙。恐怕这位市委书记是怀疑自己已经被监听了。
罗恒到的时候,许四维面色凝重,略显憔悴,很少抽烟的他,桌面上放着一包苏烟,烟灰缸里面已经有了约莫七八个烟头。
罗恒心中一凛,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许叔?”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发问。
“你认识孟天行么?”许四维问道。
罗恒点了点头,说道:“算是认识,省委常委,主观经济的副省长,今年有很大几率扶正。他有个儿子,叫孟无咎,我在省城跟他儿子有些矛盾,所以了解过。”
许四维发了罗恒一支烟,然后自己点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方才正色道:“孟天行三天前来得天南,表面上看是为了新城开发的事儿,实际上就是为了李伯庸案而来,他是李伯庸在省委的后台,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李伯庸就这么垮了,虽不至于牵连到他,但你知道的,距离换届越来越近了,若从李伯庸案中扯出什么东西来,他就别想扶正了。”
罗恒眯着眼想了想,笑道:“许叔,李伯庸案,我们称得上是铁证如山,便是他孟副省长位高权重,也不能把黑的硬说成白的吧?再说了,凭借西川李家和许家的能量,也没必要太怕此人吧?”
许四维苦笑道:“你别忘了,李伯庸背后,除了有孟天行之外,可还站着晏九楼。”
“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罗恒是第一次见许四维如此颓丧模样,连忙问道。
许四维叹了口气,唇角笑容愈发苦涩:“你说的不错,李伯庸案,堪称铁证如山,只要我们不收手,便是京城长老来了也救不了他,只是孟天行和晏九楼虽然没法子黑的说成白的,却有得是法子将白的说成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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