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13节
俞姝跟她笑笑,“好。”
房里没人,俞姝可惜自己目不能视,不然还能在房中看到些什么紧要的东西。
她眼下只能站在窗边,如之前那般悄然等待。
约莫过了三刻钟,俞姝站的脚下发酸的时候,男人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事情不顺,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之气。
俞姝自不会上前寻不自在,默默站着没有说话。
她暗想,兴许这趟进宫,是因为封城之事。
京城里文武百官齐聚、各行各业汇首,还有一个巨大的皇宫需要供给。
詹五爷封城多日,这些人难道就一点怨言没有?
据她从前的了解,只怕不会没有,而是十分多吧?
这趟进宫,兴许便是这些人给他施压了。
但这样一来,这位五爷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开城。
城门一开,她哥哥何愁不能出去?
俞姝在男人的沉闷气息中,第一次暗觉轻快。
他路过窗下的时候,她给他行了礼,男人看了她一眼,低沉开口。
“出去站着。”
俞姝微顿,接着又欠身应了。
她想果不其然,他因着她逾矩,气还没消。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外而去。
詹司柏见她一言不发,没有再解释,也没有求情,默默接受他的惩罚。
就好像,她早就已经料到了一样,没有任何奇怪,毫无意外。
詹司柏不禁皱了皱眉。
秋日的天,一日冷过一日,她撩开厚重门帘,房外的风裹挟着夜的寒气向她扑了过去。
单薄的衣摆飞舞了起来。
她仍旧面色淡淡,表现得规矩而顺从。
詹司柏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出了门也没有唤丫鬟,一个人扶着柱子下了台阶,从路边向外小走了几步。
两只手在秋凉的夜空里茫然触碰着,直到碰到了一旁的树,这才停下来,站在树下不起眼的位置上。
然后她就开始静静站着,一句话都没有,甚至不知道他会让她站多久……
詹司柏有种怪异的感觉在蔓延。
但他说不清楚。
穆行州突然到来。
他脚步轻快,詹司柏问他。
“抓到人了?”
穆行州说不是,“国公爷,约莫知道那三人是何人了!”
“什么人?”
穆行州声音压制不住上扬,“是俞厉和其亲信!”
詹司柏挑了眉。
穆行州连忙表示,经过部分和俞厉交战过的兵将辨认,三人中用刀正是俞厉,箭术高手是近身侍卫封林,另一人极有可能是军师卫泽言。
穆行州同詹司柏说着。前者不免兴奋,后者默然思考,两人都没留意站在门外树下的清瘦女子,身形僵硬了起来。
原本俞姝还想着,京城就要开城门了,她哥哥快能逃出去了。
那么现在身份暴露,詹司柏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果然她听到穆行州的声音,“国公爷万不可在此时大开城门,咱们先前放的饵,俞厉三人虽然没咬,不代表一直不会。再给属下些时间,定然能生擒那俞厉!”
他道,“俞厉可是袁王的左膀右臂。国公爷,这机会实在难得。”
詹司柏一时没回应,问了一句,“俞厉进京城来做什么?他那走散的余党又是什么人?”
这一问落地,俞姝攥紧了手。
如果詹司柏也掌握了这个情况,那么距离她被抓,只有一步之遥。
万幸的是,穆行州并不知道。
“俞厉来的毫无征兆,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个人几乎没有和官兵交手,实在是猜不出来。”
俞姝默默松了口气。
暂安了。
房中。
穆行州又提及了封城的事情,“您今日进宫了?可是为了此事?”
詹司柏在这话里,轻叹了口气。
自昨日开始,就有官员不断抱怨封城一事,因为事发突然,他们毫无预备。
今日更是因为封城,将给皇宫进贡果蔬的车马拦在了外面。
其中有一车,是皇上专点的桃子。
自前些年宫中有太监,因为试吃贡桃口吐白沫倒地后,彼时年幼的皇帝受惊,一连几年都不敢触碰桃子,今年倒是来了兴致。
此番的贡桃,乃是前挑万选后运了过来,皇帝也盼了许久,可不巧,就这么被拦在了城门外。
詹司柏进宫,当然是因为此事。
但他并没轻易松口。
皇帝今岁才十四,朝廷内外忧患厉害,比起这飘摇的江山,几颗桃子算什么呢?
他道不必在意,正经吩咐了穆行州。
“继续加派人手,必要借此机会,将俞厉和其亲信一网打尽。”
他说着,朝窗外看了过去。
夜空清凉,明月高悬,几片掩映明月的乌云,就要散开了。
只是他收回目光时,瞧见了庭院树下的人。
高挺的树干将树下的人衬得越发清瘦,她背对着他,他瞧不清她的神色。
丫鬟姜蒲寻了过来,见她站在树下十分意外,却又不好多问,小跑上前摸了她的手。
“姨娘冻坏了吧?奴婢这就去给您拿件衣裳来。”
浅雨汀距离深水轩不近,来回需得两刻钟工夫。
在夜风里站久了的人说算了,“别折腾了。”
“那奴婢去给您端一碗热茶来。”
她却笑了,摇着头说,“不可。”
丫鬟这才意识到了她的处境,不敢说话了,捧了她微微发青的手替她搓暖。
主仆二人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也让房中人听得一清二楚。
穆行州这才瞧见树下还站着一人,是那位国公爷眼盲的韩姨娘。
他连忙欠身,“是属下打扰国公爷了。”
詹司柏收了目光,没有回应什么,只是提醒穆行州接下来的搜捕要小心谨慎,不要麻痹大意放走了俞厉。
他吩咐完,穆行州下去了。
穆行州行至她身畔的时候,给她行了一礼。
她也回了礼。
只不过她行礼之后又继续站在树下,不像是被罚,倒像是在琢磨什么一样。
詹司柏叫了她。
“韩氏。”
她这才转过了身来。
悬于头顶的明月洒下清辉片片,挂在她眸光发散的眼睛里,透着冷清。
她这模样映进那五爷的眼睛里,令他不免想起了她送金丝酥的那次。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确实不像那些妾室一样,对主君多少有些主动亲近讨好之意。
她半分没有。
连荣管事都道,她是个规矩人……
詹司柏沉了口气,“进来吧。”
姜蒲扶着她上了台阶退下了。
院中一时没了人影,只剩下这一夫一妾。
詹司柏这才发现她身量不低,只是人颇为清瘦,腰间被风裹紧,显出那盈盈一握来。
她始终垂着眼眸。
他转身进了内室,她眼眸垂得更低了,跟从着他的脚步也走了进来。
他将腰间的玉带解下放到了一旁,她听见声音便将褙子松了开来,自然而沉默。
至于她内心里是期盼还是抗拒,在这动作和情绪里,无从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