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请求

  张若昀知道子衿的体力一向过人，他从来没见过子衿除了他以外，还会去缠住哪一个大人过，就连如琳他们夫妻，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老是吵着要李成烈陪他一起玩……难道是因为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关係吗？让他完全看不出来，子衿还是一个刚大病初癒的小孩童。
  而李成烈也不嫌累似的一直陪着子衿，让他的心里感到莫名不安。
  终于，子衿像是玩累了，硬撑着快要闔上的眼皮，仍是趴在李成烈的身上不肯离去，张若昀垂着头走过去抱回子衿，再走进浴室帮子衿洗好澡，抱回他的房间，轻轻拍抚着他直到完全熟睡，才又走出子衿的房间。
  当他走进客厅，就看见李成烈坐在老旧的沙发椅上，他走了过去，几次欲言又止地表情，让李成烈看得真切。
  「想说什么？」李成烈问道。
  张若昀坐在他的面前，就连现在这样，还是与李成烈保持一段距离。
  「今天很谢谢你可以陪子衿……」
  「他玩得很开心。」这是李成烈生平第一次，极有耐性地陪一个小孩子玩这么久的时间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微拧的眉宇，和几次微啟的唇，张若昀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可不可以请你答应我两件事情？」
  「你说。」李成烈没有多加思考地就直接回道。
  「今天……我去子衿的幼稚园，学校的老师有提到子衿生病的事情，除了向我致歉之外，还说了，下个星期六是子衿的运动会，到时候他们班上同学的家长都会来参加……不晓得你……可不可以以家长的身分……一、一起陪同参加？」
  见李成烈没有说话，他紧紧揪住裤子的衣料，继续道：「我都知道，子衿他……他的学校每次在举办活动的时候，他……其实一直都很羡慕班上的同学都有双方家长的陪伴，能不能……只要这一次就好……你、你可以答应他吗？」
  「好，我答应你。」
  「我代替子衿谢谢你，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浅笑道。
  「第二件事情又是什么？」李成烈接着问道。
  张若昀顿了一下，忍着心中的酸楚，才说出梗在心中已久的话：「等到运动会结束之后，你就会把子衿接走了，对吗？」
  下意识抬起的黑瞳，正好和李成烈深邃的黑眸对上，让他又骇然的垂下眼，紧紧揪住的指节已经严重泛白而毫无知觉，却让李成烈全看进眼里──
  张若昀涩然续道：「子衿从小的时候是我陪伴着他长大……能不能让我经常过去看他呢？我知道从一刚开始，你就很不喜欢我，因为我和你的未婚妻有张近似的脸孔，所以你才会这般厌恶着我，对吗？不过……没关係的，我可以在远处看着就好了……或、或是你可以找家里的人带他出来，这样你就不用看到我了……只要让我看一眼就好，看完之后我就会离开，不会跟你抢走子衿……」
  「这件事情我不答应！」不等他把话说完，李成烈便直接打断他还想说的话。
  张若昀倏地一震，苍白着脸，苦涩淡笑。「对……对不起……我太贪心了，你可以答应第一件事就已经很好了，我居然还妄想着你会答应我第二件事情……」从幻想中回到现实，他努力在李成烈面前扯开一个随便想都知道很难看的笑容。「你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个低等的omega，子衿跟着你才会幸福快乐，你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没有，除了能以母亲的身分陪在他身边之外，其馀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对不起……我很没用……
  因为我是个omega的关係，还让子衿小小年纪就陪我吃了不少苦，为了我……他在幼稚园里经常和同学吵架，他之后跟在你的身边，就不会因为我的关係，再被班上的同学嘲笑了……是我拖累了他……」
  全都是因为他是omega的缘故，让子衿常常在学校受到牵连，就连学校的老师也常常打电话来关切，甚至还要亲自到学校去跟其他家长道歉，是他害了子衿……
  李成烈深邃复杂的双眼，始终凝视着眼前纤细的人，一隻温暖的大掌，轻轻罩上张若昀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他会被惊吓住，柔声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刚才我说的不答应，是指──这一次我们谁也不分开谁，不管是你，还是子衿，都一样，这一次我们三个一起重新开始好吗？若昀？」
  原来张若昀早就知道他的未婚妻的事实，想必是裴旭东告诉他的吧……再加上一开始确实是厌恶他没有错，只要嘲弄他，他就会开心，然而曾经伤人的话语，才会导致张若昀总是自卑的贬低自己。
  不久之前，还听子衿说过，原来张若昀会偷偷将他的钮釦拿走，全都是因为对他那份苦涩的单恋。
  而他，在李成烈一再的残酷伤害过后，竟还傻傻地被自己的幼稚的嫉妒心感到可笑。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渐渐淡忘过去的「心妤」，两张不同的面貌，曾经错认过，在张若昀消失的五年的日子里，他的脸总是徘徊在他的脑海里，后来逐渐恋上这个当初被自己厌恶，还执意留在身边的张若昀──
  如果不爱他，又怎会将他强行索在身边？如果不爱他，又怎会有强烈的佔有慾？如果不爱他，又怎么会去吃自己儿子的醋？
  他只是该死的不愿意承认罢了！
  而这个让他心疼的张若昀，以为他会接近子衿，是有目的的吗？
  听见这句话，张若昀怔怔地凝视着眼前俊毅的男人，连模糊了视线都不知道，还是李成烈怜爱地接住他眼角的泪水，眼底尽是满满地心疼。
  「为什么哭了？」
  「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好开心……」这是男人第一次用着温柔的语气喊他的名字──「若昀」，而不再是像过去那样，用着嘲讽地语气喊他「omega」。
  李成烈不捨地看着张若昀，才知道原来当初他一直想看的，就是张若昀在他面前服输掉泪的表情……
  现在终于看见了，在他那么无情地一再伤害张若昀之后，他都倔强地不曾在他的面前掉过一滴泪，只不过是喊了他的名字，这么简单，谁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他却心满意足地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这个外表看似坚强的张若昀，其实内心脆弱地彷彿一碰就碎，他是需要被珍惜的，他却一再残忍地践踏着他──
  李成烈用着粗糙的指腹轻抚过张若昀眼角的泪痕，这个动作，反而让他的眼泪越掉越兇，好似想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委屈，全都宣洩出来……
  忽然有一道属于小孩的哭声出现在客厅里，只见子衿满脸的泪水衝到李成烈的面前，抡起两个小小的拳头，狠狠地就往李成烈的身上打去──
  「呜……你是大骗子、大坏蛋……你说会跟我一起保护马麻的……现在连你也来欺负马麻……你骗人──」子衿朝李成烈嘶声大叫。
  张若昀被子衿的反应吓到，抱着子衿因为生气而颤抖地的身体，温柔安慰道：「子衿不可以动手打人，妈妈没有被欺负──」
  「有！我不要马麻离开！也不要跟薯薯当朋友了！不要薯薯当我的把拔了！呜……」
  许是因为刚才玩得太亢奋，让子衿才睡没多久，就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醒来的他还想继续跟叔叔一起玩，谁知道才走出房间，就听见妈妈要离开他了……
  「谁说你妈妈要离开了？我不是答应过，要跟你一起保护你妈妈的吗？」李成烈将子衿抱在腿上安抚着，伸手擦乾脸上的泪水，那可怜兮兮地可爱模样，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有骗你喔！」
  「真的吗？」子衿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并将视线望向一旁的妈妈，像是想要得到妈妈的证明。
  「小傻瓜，真的！」张若昀轻笑道。
  「我们要打勾勾，老师说骗人的人鼻子会变长，就不会再变回来了。」子衿自动拉起李成烈的大掌，伸出短短地小指头与他的拉勾在一起当作保证。
  「这样你满意了吗？」李成烈失笑道。
  子衿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感觉到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李成烈此时倾身向前，用着另一隻空着的手抬起张若昀的下顎，将唇轻轻贴上他粉嫩的唇瓣。
  火热的舌立刻深深探入他温润的唇，缠上他的舌纠缠着──张若昀顿时怔愣住，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他，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更忘了呼吸……直到有道抗议声不断在李成烈的怀里挣扎着，李成烈才满足的退开。
  「我看不到了啦！」
  李成烈用着温热大掌挡住儿童不宜的视线，接着就看见张若昀轻抚着自己的唇瓣，和羞红的脸颊而不自知。
  「马麻，你是不是又生病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两隻小小手掌探向张若昀的额头和脸颊──没有发烧啊!?可是马麻的脸变得好红喔！
  「没、没有……我没事……」张若昀羞窘地开口，依旧掩不去脸上的羞涩。
  「子衿，马麻说他累了，我们让马麻好好休息，我先陪你回房间睡觉。」就连李成烈也开始学着子衿说话的语气，暗暗偷笑之后，便带着子衿躲进房间里。
  而客厅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张若昀，再次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唇瓣上还有些许的热度，和男人留在他唇上的气息。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也是男人第一次温柔的亲吻着他……
  他承认自己有一点点的贪心……他真的可以得到这份短暂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