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探病
在起初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盛明珠自然是格外感激的，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兄长能坐稳这个位置，资历尚且欠缺，若非轩辕翊以一己之力担保，岂会堵得住那些前朝旧臣颇有微词的嘴巴呢？
权谋地位，自古都是一切祸端的根源，像是无形的牢笼，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困住，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盛明珠想自己属于哪一类人呢？
来到正乾宫之后，盛明珠换上了暗色花纹的窄袖开襟衫，臂间披着银色的披帛，她这样的年纪被尊称为太后娘娘，实在是有些违和感，妆容一丝不苟，言行举止也是无可挑剔。
她和皇帝轩辕启的书案一左一右，并排放着，轩辕翊落座在右侧明显距离轩辕启近一些。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轩辕翊递给她一个格外温和的眼神。
其实年龄的限制终究是让轩辕启有些东西听不明白，比如兵权的分布，避居大祁朝战乱之后的残局，还比如党争的势力，以至于这个小皇帝听得有些脑仁疼。
“皇叔，不如你与皇额娘先商议好结果，朕毕竟对于朝政大事尚不熟稔，总需要一个过渡学习的过程。”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格外像个求贤若渴却无法理解其中奥妙的学生。
自此接下来的商讨轩辕启提前离开，跟着陈伯一起去了练武场。
“他似乎很介意当初在关键时刻没能够保护好你。”轩辕翊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离开的轩辕启，“所以格外的想要加强自身的武艺，追求更精湛的水准。”
“所以你就投其所好？”盛明珠抬头，看着微微含笑的轩辕翊。
他倒是不否认，“之前来到正乾宫的时候，看到你和盛梓辉话别，是否觉得我多此一举？”
“你终究是为了他好，更何况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她轻声笑了笑，“可是如果可以，下一次再做决定之前，你能够和我商量一下。”
“谨遵懿旨。”他故意调侃着。
盛明珠倒是很给面子的笑了笑，在两个人共同解决了今日议题之后，才聊起了轻松一些的话题。
“今日为何宸儿早朝退的那么急迫呢？”她好奇，“不会是丞相的身子又出问题了吧？”
因为这个问题，反而让轩辕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
“果然被我猜中了？”
“只能说是才对了一半，丞相的身子越来越差，之前的那场祸端战争将他的精气神彻底耗尽，”他轻叹道：“可偏偏因为叶暖夜之间的矛盾，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御医和游历民间的大夫，却始终见不到丝毫缓和的势头。”
盛明珠讶然，完全忽略了这一层关系。思考了好一会儿，决定要便装去一趟丞相府。
两个人简单换了身衣服，坐上陈伯安排好的马车直接从东侧的宫门离开，半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丞相府，这个地方时隔多年，在看到白石围栏的瞬间，还会记得当初拜相之日，她时如何在暖阁里闹了场乌龙事件。
下马车的时候，因为临近午时，太阳格外的灿烂，掀开软帘的时候，强烈刺眼的光线让盛明珠有些不适应，自然而然的就扶着轩辕翊的手臂走了下来。
在走上青石台阶的时候，至始至终轩辕翊都将她让在阴影处，唯恐她被烈日晒伤。
或许是因为陈伯提前部署过的原因，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丞相府下人的关注，单纯的以为是璟王身边的亲信带着人来探望丞相，只是简单的引路，将他们让到了正厅。
未等落座，陈伯低声在轩辕翊耳边说着什么，然后伸手指了指右侧的廊道。
“好，知道了，你先将带来的补品送到郡王哪里。”
“怎么了？”在陈伯离开之后，盛明珠才追问。
轩辕翊难得卖了一场关子，略带神秘的低声说着，“放轻脚步，跟着我走就好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搞得神秘兮兮的。”
虽然疑惑，却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屏气凝神。
两个人穿过右侧的廊道，在转角之后看到了此次探望的对象穿着银灰色的长袍立身在书案前，手里还拿着毛笔，神情略微思考着什么，待到下笔的时候，才意识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原本是想要来此探望丞相，没曾想意外看到了这一幅画卷。”
轩辕翊出声的瞬间，丞相陈烈已经笔锋停顿了片刻，执笔放在了一旁的砚台上，将玉石的镇纸压在上面，浅笑着转身，对着轩辕翊和盛明珠施礼。
“不晓得今日太后娘娘和摄政王会到此地，有失远迎啊！”
“丞相客气了，原本也没有打断大张旗鼓叨扰您静养。”
盛明珠言辞颇为坦然，垂下视线去看未曾画完的那幅画，荷塘浮草，唯独不见莲花盛放，笔法自然洒脱一派，却唯独多了些凄冷，视线落在砚台上的刚刚括干的毛笔，原来是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否则此时怕已经画出莲花来了。
于是情不自禁的赞赏了起来。
“太后娘娘的可还记得当初一幅‘祥云环绕，莲花生藤’让已故的舒太妃爱不释手吗？老臣的画可是难以匹敌啊！”
轩辕翊眼看着耄耋之年的丞相居然在盛明珠面前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不由觉得有趣起来，随意寻个借口，玩笑道：“既然如此，不妨太后娘娘将此画补全可好？”
面对丞相的期待，盛明珠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在记忆里，前世的她为了迎合轩辕炽，十年的夫妻情分，都用在琴棋书画上，虽然是无心插柳，却也终究是一件有益的事情。
譬如此时，能够挥手成画，在层次感渐进中，涤笔蘸墨，起落之间依然是落笔如神，好在是荷塘莲花，算得上是清丽脱俗最常见的静物画了。
待到最后落笔时，盛明珠是万万不会落款写上自己的名字。
“老臣一定好好珍藏此画！”丞相陈烈高兴之余，不由咳嗽起来，居然连带着身子也颤抖起来！
轩辕翊赶紧搀扶着他落座，将茶水递给丞相缓和一下。
在片刻之后，闻声赶来的人才惊讶于盛明珠和轩辕翊的到来。
“看来宸儿又错过了什么吗？”安杰郡王走近之后，扫了一眼书案上的那幅画，有继续说着，“硕大的丞相府，居然连贵客到来都不知晓，还真是该罚啊！”
这话里的意味，喜怒难辨，完全不属于安杰郡王平日的态度。
丞相兀自摇头，示意安杰郡王不可造次，“宸儿见到太后和摄政王怎可失了君臣之理呢？”
“哦？君臣之理？”安杰郡王挑了挑眼角，浅笑道：“既然要论君臣之理，何故到访时未曾命人通报呢？或许是摄政王还以为当下的关系还是当初师徒不成？”
盛明珠瞬间愣住，看向了对峙的师徒两人，在探究性的看向丞相的时候，那万恶耄耋老人显然眼底毫无波澜，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局面。
“又什么不满可以单独和我说。”轩辕翊伸手想要拉着安杰郡王移步离开，后者显然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提前转身。
只剩下盛明珠和丞相的凉亭中，安静的令人窒息。
“其实这一幕或许让太后娘娘觉得疑惑，还是老臣解释吧。”
原来之所以安杰郡王今日会在早朝后神色匆匆的赶回来，是因为受到亲卫军的消息，叶暖夜居然来到丞相府给耄耋之年的丞相施针治病，待到赶回来的时候，明显看到了有些好转的丞相气色恢复很多，这才收敛了怒意。
避开了丞相想要和叶暖夜单独聊聊，却被时宜打断，原来请来叶暖夜的人正是时宜。
“时宜这个姑娘论人品也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也足够做老臣的长孙媳妇，”丞相笑着继续说着，“之所以今日宸儿会造次，还是源于最初的那件事情！”
“边关时诱发的命案吗？”盛明珠潜意识的脱口而出，却后知后觉的反问，“原来丞相也知晓此事？”
面前的老者点了点头，告诉了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
作为西北铁骑的精锐，是由陈家军的精锐先锋综合而成的部队，满打满算在边关轮番的战争中，成为了王牌，而和叶暖夜江湖朋友发生矛盾致死的人，却是当初在无人海岛偷袭宸儿中拼死相救的恩人。
“这么说倒是想起来了，当初郡王为此负伤，身边的亲卫军还死去了一人。”盛明珠回忆着时宜当时在信里复述的话，好像提到过这么一个人，而且时宜还说她见过这个救了安杰郡王一命的人。
如此想来倒是有些意料之外，若是扑普通的士兵至少不会剑拔弩张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这件事情轩辕翊始终知情，却为了顾全大局而和叶暖夜一样，选择了包庇。
或许这就是因为对苍生百姓的慈悲，不得不辜负一些人！
“老臣记得舒太妃日日月月，年年岁岁的礼佛，整日教导璟王，万佛鼻祖释迦牟尼抛妻弃子遁入空门，为的是成就万物苍生的慈悲，舍弃小爱成就大爱，或许宸儿还年轻，未曾体会其中的深意，还请太后娘娘多多劝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