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姊 第93节
愕然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嗔。
“你饿了,我知道的。”苏槿言轻轻地笑了,“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苏槿时听到他委屈的声音时,就心软了,打开门,看到一身酒意的人,唬了一跳,沉下眉眼来,“你喝酒了?”
“一点点。”苏槿言在开门的会瞬间便挤了进来,“只喝了一点点,你别赶我走……”
他一手端着糕点,一手小心翼翼地拉着苏槿时的衣袖,垂着的眼皮一颤一颤,耳朵尖一动一动的,让苏槿时瞬间想到了认错的毛绒绒小狼崽。
苏槿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硬绷着脸瞪了他好一会儿,柔和了下来,“你自己走的,我可没赶你走。叫你你也不理我。”
他委屈,她还委屈呢!
苏槿言怔了一下,笑出一排白牙,生怕苏槿时反悔一般关上房门,“我错了。以后你不赶我走,我一定不走。”
讨好般地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见她抬手欲拿,又道:“你叫我,我一定回头。”
苏槿时的心头猛地一跳,手顿在空中,缓缓抬眼看他,“你说真的?”
张开的唇还未阖上,他手里的糕点就挤了进来,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被酒染红的面颊越发地红了,看到他眼底缓缓升起越烧越旺的火焰,感觉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
头一回,她在他面前有了一点惊慌的感觉,耳朵尖缓缓变成粉色。
匆忙咽下嘴里的糕点,准备开口说话,又被塞了一块到嘴边。
并不是整块进去,而是每一次递进的份量刚好是她平日里会咬下的量。
她想要后退,却又被他揽住肩。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与他之间的强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似乎有些上头,俯着头,眉心靠在苏槿时的额角,“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你是我的,我得看紧点,省得丢了。”
低沉的嗓音里透着霸道。
苏槿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脑子发空,只余下缓慢咀嚼的动作。
他越看越欢喜,缓缓靠近她的唇,见她骤然瞪大的眸子不安地颤动,唇停在离她的唇一指之隔的位置,委屈地抿起了唇,“你是我的,要喜欢我,不可以喜欢别人。”
以他的骄傲,他在清醒的时候是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即便是现在,他说出这番话来,也把自己惊得瞬间酒醒。
眼底狠狠地颤了颤,唇几乎要贴着她的面颊划过,靠向她的耳边,一股作气地把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我也是你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去挣,但你不可以不要我,不喜欢我。”
酒真是个好东西,让他能掩盖住他眼下的不安和狼狈。
西门慕容的建议或许无用,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
这么些年来,他有心她无意,可他一直都笃定她是自己的,哪怕季仲提亲,他也能淡定自若地来处理。可如果对方是窦原,他淡定不下来。
那是被整个夏国人崇拜的英雄,所有人想着窦原,为窦原做些什么都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他甚至没有资格去表达不满,因为他一半是夏人一半是晋人,身份是见光死……
他想要她知道自己的心意的心情比任何一刻都要强烈。
苏槿时缓缓回过神来,别过脸,把他的脸推得离自己远一些,“我知道啊,我是你的阿姊,你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不要你,也不会不喜欢你。”
“不是的!”苏槿言转过脸来,色厉内荏地盯着她,“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豆豆,你醉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用力地推攘他,“我吃饱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了再说。”
苏槿言继续盯着她,眼里的火焰黯了黯,复又猛烈升起。手里的碟子落到地上裂开,怀里的人顿了顿,语气略慌,“快回去。”
“我不……”苏槿言委屈地扁嘴,看着苏槿时如同看着一个负心汉,“你收着定情信物,却总拿姐姐对弟弟的那一套打发我。我不……”
已经借着酒意把话挑明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胡说八道!”苏槿时恼了。
“我没有胡说。你的心跳得好快,是因为我吗?我们在陈家的时候还睡一张床上了……”
而且,苏槿时推他时只微微用了一点力,分明是担心推坏了他。
看着苏槿言胡搅蛮缠,苏槿时额角青蛇突突地跳,“你再胡闹下去,我真生气了。那个时候才多大?!”
那次会睡一张床上,一是因为她梦魇,二是因为她觉得他不过五岁。
“我告诉过你我的年龄的,你不信……”苏槿言越说越委屈,“你从不离身的雪星匕,是雌匕,我手里的是雄匕。”
苏槿时惊得差点跳起来,被苏槿言按回怀里,声音变了调,“那是我捡来的!”
“所以我们是命定的姻缘。”他愉悦地笑了一声,语气依旧委屈,“伊伊,这是天意。你捡了我的信物,我又被夫人捡到了你身边,陪你一起长大。而且,你还收了我的另一块信物。你不能不承认,不能背信弃义。”
他的手掌按在苏槿时的背上,感受到她越发慌乱的心跳,心情逐渐好了起来,唇角在苏槿时耳边高高扬起。
他把“姻缘”二字着重音,苏槿时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
她深吸一口气,“好吧,既然你不回去休息,我们就好好谈谈。”
她可不能就这么背上背信弃义的锅,非得好好地他理论理论另一块信物!
可肩头上的人不动了,他呼出的带着艾香的气息喷在她颈间,让她越发不自在了。
他这个样子,若是被她扛着送回房,实在太丢人了。
算了,反正丢的是他的人,又不是她的。
苏槿时:“……”突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些别扭……
她终是不打算弄出大动静来,把他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准备去住他的房间,却发现衣袖被他紧紧压在腰下。
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苏槿言,好一会儿,才让心跳慢了一点。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人的模样会生得极好,却没想到能好到让她仔细看一看就面红耳赤的地步。
他的眉眼,唇形,鼻梁,略显锋芒的面部轮廓,都是她极喜欢的样子。
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以往,她一直都只把他当成弟弟,现在,她做不到了。
也因着他这一晕,原本要与他好好谈谈的劲也过了,不由得思忖起来。
窦原从来不曾对她说过喜欢,不曾提过感情,他们之间婚约的建成与取消从来都是顺势而为。
季仲对她说喜欢时,她的心里除了最初的惊讶和一点点悸动之外,便毫无波澜。
可是刚才……
她抬起没被压住衣袖的一只手按了按心口,长而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无奈地垂眸笑了。
心跳还是很快啊。
苏槿时抿了抿唇,他反正睡着了,也看不到她的神色,她在害臊什么?
她不曾发现,自己抿唇的样子与对方抿唇的样子,如出辙。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习惯,早就被他有意无意地揣摩进了血液。他只消看她一眼,便能知大致地猜到她心中所想。唯独在她的感情上患得患失。
她缓缓回转脸,恣意地打量起他来,也明白了他今日与她置气的缘由,好气之余又觉得好笑,哪怕明知道他此时听不到,也轻笑着道:“我只是在想窦原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要对我父亲那么客气,还称他为苏大人。我敬佩他守护了青州,也止于敬佩。”
说完,她觉得心口的郁气全然散了。唯一不满的,就是这个闹了半夜的人竟然在她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睡着了,也不知他明日醒来之后还会不会守着她闹。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若不是他喝上头了,那些话都不会说出来。
如今,她不敢再说他只有五岁了,也不想去问他的年龄。
哪有五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心机,早早儿地堵回了信物是她捡到的退路?!
她抬手在他的鼻头轻敲了一下,“我总觉得窦原的目的是我父亲,如果是这样的话,换了身份进京也不安全……”
她说着,抽了抽衣袖,还是抽不出来……
恶趣味地眨了眨眼,抬手在他的腰间挠了起来。
正如他了解她一样,她早在不知不觉中了解了他的长处与弱点。
“啧啧啧,还是这般怕痒。”她得意地抽出衣袖,一转身却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苏槿时:“……”他睡着还会伸手挠痒痒抓到她?!
她只有一次与他同床的经验,着实不知还会有这样的意外。
呆了一瞬便欲爬起,眼皮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等她的呼吸和心跳都趋于平稳,苏槿言睁开眼看着她,目光温柔缱绻。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下来,给她掖好被角,朝门边走了几步,停下来。
回转头凝眸看着苏槿时。
若她明日一早起来见着他们同床,必然大怒,那就很麻烦了。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做点什么也不得劲儿。
他把脚步放得更轻,走回床边,低笑了一声。
她都被点了睡穴,他在怕什么?
这般想着,举止依旧小心翼翼。万一惊扰了她的梦呢?他也是不愿的。
他缓缓俯身,在苏槿时唇上轻碰,转瞬触电般弹开,惊疑不定地按唇看着她,酒意退下,脸却更红。
她明明没动,怎么好似咬了他一下一般,酥酥麻麻的?!
他凶狠地道:“伊伊,我做好标识了,你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他说着,同手同脚地后退,仓皇逃离。
第107章
苏槿时醒来时习惯性地看着帐顶出神,昨夜记忆回笼,睁大的眸子猛然一缩,伸手去摸自己身边,没有摸到人,才不确定地转过脸去看。
自己睡在床正中,连外裳都没去,身上被子盖得中规中矩,被角也掖得恰到好处。
苏槿时松了一口气,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
昨夜之事清晰得过分,在意料之外,却也似乎是早已挖通的暗渠被挖开了最后一块砖石,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