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人非草木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油尽灯枯的瞬间。
忽然，躺在床上的皇上有了动静，他眼皮睁开，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干涩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锯子在枯木上拉锯。
“……”
“皇上在说什么？”
皇后娘娘急忙扑到床前，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地往下落，“皇上，皇上臣妾在这里，皇上……”
皇后娘娘声泪俱下，她把耳朵凑近了皇上，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苏娇就站在床边，清晰地看到皇后娘娘似乎听见了什么，然后身子一震，哭嚎的声音更加大了。
“皇上……”
苏娇瞧瞧地往床边站了站，仔细地分辨着皇上的声音，发现他在叫着谁的名字。
“小棠……娇娇……”
小棠，娇娇……
皇上枯槁的手像是想往上抬，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他只能够抬到一半，然后重重的，落到了贵重华丽的锦被上，再没有任何动静。
“皇上！”
丧钟的声音，在皇宫上空敲响，沉重，哀伤……
宫里所有的人都换上了素净的孝服，头上的首饰全部变为白色，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无尽的惨淡。
苏娇跪在灵堂，耳边是妃嫔悲戚的哭声，没人知道她们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心里都在想着她们到底会何去何从。
小棠，娇娇。
这两个名字，应该是皇上临终前，最想要见，也最惦记着的人。
可她们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皇上后悔了一辈子，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人生，还是有遗憾的吧。
没有了皇上，苏娇在宫里变得没有了方向。
有时候一大清早地自行醒来，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今不需要赶在皇上早读之前洗漱完毕，也不需要每日给人请脉，绞尽脑汁地让人做了药膳哄他吃掉。
“姑娘，再睡一会儿吧，您这些日子太累了，下巴都尖了。”
苏娇抬手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尖了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起来：“嗯，这样不好，若是让皇上瞧见了，皇上一定又会念叨，说什么我每日在他耳边嘀咕，结果自己却做不到。”
“姑娘……”
苏娇脸上滑下两道泪痕，她嘴角还保持着笑容，“我最初讨好皇上，只是为了保命，是想要在宫里，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只是为了这个……”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皇上，好像真的有了孺慕之情，皇上纵容她，爱护她，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秀巧上前一步，将苏娇搂进怀里：“姑娘，您想哭就哭吧，皇上会知道姑娘的心意的。”
苏娇呜咽着闭上眼睛，为什么她这么没用？为什么她没能将皇上救回来？她还总觉得自己医术不错，洋洋得意，她得意个什么劲？
门外，萧离渊听见里面压抑不住的哭声，放下要敲门的手，又悄无声息地退开。
皇上驾崩，宫里所有人都在考虑着自己将来的路，改朝换代，人心惶惶，已经有妃子和未嫁的小公主们蠢蠢欲动，会真心为了皇上悲痛的，苏娇算是一个。
也难怪，小七会对苏娇这么不一般，这样的女子一旦动了情，那怕就是情有独钟，至死不渝。
算了，这会儿先放过她，先处理别的事情吧。
……
皇上驾崩过后，苏娇一直在等着萧离渊来找自己，她觉得萧离渊绝对不会让自己过得舒服才是。
可过了许久，苏娇在宫里的待遇竟然一直如此，让她不禁有些着急，萧离渊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宫里的其他人，不是说有不少人都看她不顺眼的吗？人呢？这会儿皇上不在了，不是最适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怎么都将她给忘了？
秀巧知道苏娇心里的想法，震惊地几乎想翻白眼。
“姑娘您想什么呢？没人来找咱们麻烦不是很好，怎么着，你还期待着有人来找麻烦吗？”
“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吗，这不合常理啊。”
“有什么奇怪的，新皇就要登基，大家自顾不暇，谁还会在意咱们呀。”
榆甜也过来附和：“秀巧姐姐说的是，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必然会有些震动，到时候后宫的娘娘们该如何自处都是个问题，三皇子殿下素来对皇上敬重，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得罪您？”
苏娇还是想不通，当然会啊！她虽然在皇上身边做事，可她身上不是早就贴了萧离然派系的标签，怎么会没人来找她麻烦？
莫颜这时从外面进来：“大人，新帝登基的日子定下了。”
苏娇猛地咬住了嘴唇，真的定下了？那就是说，板上钉钉了？
可、可为什么会是萧离渊？为什么他仿佛顺理成章地就成了新皇？为什么朝堂一点儿震动都没有，萧离然一点儿都没有给他造成困难？
她最后一次见到萧离然，那会儿皇上还在坚持，她也在坚持，吃不下睡不好，萧离然就会将她拉到一旁，让她靠在他肩上眯一会儿。
苏娇就记得自己确实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萧离然给了她一朵墨玉雕刻成的兰花。
“你送我的香囊我很喜欢，这个是我找了匠人雕成的，送给你。”
苏娇那会儿心思哪里在这些上面，只匆匆道了谢，又去给皇上诊断，回头的时候，萧离然已经不在了。
苏娇从荷包里将那朵墨色的兰花拿出来，这兰花雕工精美，线条润泽，捧在掌心里显得格外精致漂亮。
秀巧忽然咦了一声：“姑娘，这玉……怎么好像你送给萧大人的那一块？”
“嗯，就是那一块。”
苏娇早就认出来了，之前萧离然开玩笑地说有礼物拿，苏娇便把这一块玉送给了他，没想到他将玉雕成了兰花又送还给了自己。
“姑娘，萧大人……”
秀巧话说到一半又收住，三皇子殿下成为新帝登基，那萧大人的处境……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多半，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