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不算难熬
自己说完话之后，导师脸上的表情，苏娇这会儿都还能记得。
他告诉自己，术业有专攻，他们需要医治的，是人身体上的病痛，那些罪恶，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审判，去制裁，而不该是他们这些医生来裁决。
选择了这条路，就该在心底始终放一块明镜，就该牢记自己的职责，这世间是需要公平公正，但他们不该越俎代庖，他们要做的，就是努力消除病痛，无关对象。
苏娇那会儿听得似是而非，并没有往心里去，只不过觉得导师既然这么说了，那她照做就是，反正那样的机会也不多，不过治病救人，谁会去弄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如今，苏娇才发觉，好难啊。
轮到自己了，才明白并不容易做到，自己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因为她亲眼看过墨莲教的所作所为，她亲身感受到这个身体原主应有的劫难，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病了……
秀巧回到屋子的时候，苏娇安静地趴在桌上，手指尖在眼前的桌面上漫无目的地画着。
“姑娘，这个时辰你也该饿了，我给你煎了几块鸡蛋饼，可香了，昨个儿晒的茶也给你泡了一壶，你尝尝。”
白色的碟子放在桌上，里面几块金黄的鸡蛋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上面洒了一些碧绿的葱花，边上煎的香脆可口，让人垂涎欲滴。
苏娇洗了手拿了一块，咬一口，唇齿留香，她顺畅地吞下去，又喝了一口茶。
“巧儿，你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如果有人没办法吃到，是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儿？”
秀巧拿了一块饼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她的手艺没有退步。
“应该是吧，姑娘不是常说嘛，人活着很大一部分动力，就是为了尝遍天下的美事，如果有好吃的却没办法吃到，想想都觉得悲哀。”
“是吧，我也觉得呢。”
“所以姑娘不烦恼了？”
“不烦了，我听我导师的话，尽人事，听天命，别往后回想起来人生有了后悔的污点。”
苏娇脑袋豁然开朗一样，让秀巧将她的药箱拿过来，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耽搁，沈默莲的情况也耽搁不起。
……
沈默莲觉得以苏娇的性子，大概会独自消沉几日，然后便会恢复如初。
那丫头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之后再见到自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但他没想到的是，只过了半日，苏娇又来了，手里提着药箱，一本正经地站在他面前。
“诊金我不会少收的，反正大当家瞧着也不缺银子，要用药的方面我也不会替你省，这些大当家先知悉为好。”
沈默莲罕见的犹豫了，“你这是……”
“我是大夫，既然瞧见了病人，就不可能不闻不问，这是我的职业素养，不过我也理解，我在这里的身份微妙，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明白你的顾虑。”
苏娇表明了态度，也考虑到了沈默莲的意思，他若是不愿意，苏娇也不会强求，她就是这么通情达理！
沈默莲盯着苏娇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的光芒，仿佛又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半晌，他轻轻地笑起来，“你真的愿意给我治病？你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我管不着，只要你得了病，我就会治。”
“如此……是我的荣幸。”
沈默莲笑得很愉快，里面夹杂了一丝惊喜，他是真没想到苏娇会做这样的决定，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丫头，仍旧不够了解。
苏娇没有半点废话，将自己在院子里配好的开管散拿出来，取两克让沈默莲放在舌根含服。
“每两个时辰含服一次，先用两日看看效果。”
苏娇又取出纯艾制成的麦粒大小的艾柱，用化脓灸法，在沈默莲身后大椎穴和身柱穴用蒜汁涂穴，粘住艾柱，施灸。
这种麦粒灸是疼的，苏娇看了沈默莲一会儿，发现他没有丝毫痛意，脸上云淡风轻，仿佛并不是灸在他身上一样。
思及沈默莲能将病情隐瞒这么久，苏娇忍不住问，“你不觉得疼吗？”
沈默莲顿了一下，语气淡然，“能够忍受，无妨。”
“你的病呢？你也能够忍得住？”
“暂且可以，权当做是种历练，也不算难熬。”
苏娇在心里抽气，好狠一男的，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这么狠。
其他的不说，噎膈中后期的疼，那就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苏娇也不是没见过临床那些病人的样子，可在沈默莲这里，却仅仅是不算难熬……
她抿了抿嘴，忽然伸手在艾灸的穴位旁轻拍了起来，这是一般减轻艾灸疼痛的方法。
沈默莲看了她一眼，苏娇目光游移，病人嘛，还是要关爱一下的。
……
穴位灸了七壮，擦干净灰烬，贴以灸疮膏，使其化脓。
苏娇又给沈默莲在中脘、章门穴针刺提插，施以强刺激。
“隔一日我再来给你艾灸，之前喝的药不必再喝，我重新给你开方子，对了，里面有一味药寻常地方买不到，可巧了，刚好我这儿有，也是你运气好，不过价格我也不能太便宜，我也得过日子不是。”
苏娇絮絮叨叨地跟沈默莲说着药有多珍贵，浑身哪哪儿都流露出舍不得来。
自然是舍不得的，那可是在自己花了重金买的压箱底宝贝里发现的，苏娇一度打算把它当做传家宝来着，没想到还没焐热就得用掉，她心口都一跳一跳的疼。
沈默莲看着苏娇不舍的样子，莫名觉得身体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诊金定然会一文不少地给你，足够你买任何药。”
“关键不是银子，是有银子都不一定买得到。”
“那……要不就不用了吧，用在我身上也未必会有效果。”
苏娇白了他一眼，“有药能用为什么不用？虽然是罕见了一些，但只有派上用场才是好药。”
她义正言辞地说完，又是一阵肉疼的表情，看得沈默莲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