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我不信
夕霜的嘴巴张开又闭合,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可能是想痛斥甘望梅说谎骗人,可她知道作为甘家家主实在没有那个必要。甘望梅说的都是真话,她苦苦追寻的真相,那个所谓害死她娘亲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她自己。
甘望梅把弟子谱重新收起,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是给所有的甘家弟子留个念想,作为甘家现任家主,她的名字这长长的目录中并没有比任何人更显眼。
她看着夕霜脸色惨白,有些时候真相不是那么轻易获得的。真相很残忍,会让人承受不住。两人从屋中出来,甘望梅见夕霜始终不开口,反而有些担心:“这是注定的事情,你娘亲心里当时也很清楚,你不必自责。她想要把你生下来,是她想要的决定,与你无关。”
夕霜惨笑一下,不肯与她的目光平视。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心平气和与甘望梅并肩而行,对方还主动安抚她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以前恨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娘亲。离开离驭圃之前的那些记忆,我还能囫囵记得。那时候,娘亲很美很开心,可一转眼我们到了天秀镇,什么都没有。可现在我不能恨你了,经过这么多事恨不起来了。”一旦没有了恨,夕霜反而有些茫茫然。
甘望梅一心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又问她要不要进一步了解傀儡镜的用法。夕霜本没有心思研究,可一来这是甘望梅的好意,二来她的确需要找些事情来让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于是用力点点头。
甘家一共三面傀儡境,最小的被夕霜的水魄一口吞了。没多久,水魄化出实形而出,处处显得与其他饲养的灵物大不相同。虽然没有人点破,夕霜多半也能猜想的出来,水魄与那块傀儡镜本身脱不开干系。特别是水魄可以赋予其他人看到本来看不到的景象,这一点镜子本身的特性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夕霜很是奇怪,要知道傀儡镜得来不易,水魄吞了那一块,虽然不大也是稀罕之物。甘望梅却不曾追究,始终没有正面提起。
“我记得那块傀儡镜不是放置在了密室之中,先前倒是在你的屋子里,后来被苏盏茶发现之后又出了意外?”夕霜这句话一出口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甘望梅的住处不止一个地方,刚才放置弟子谱的,还有先前方便她与各个弟子交流对话的,甚至是白衡齐亲自把傀儡镜送过去的。每一间屋子前后设置都一模一样,连屋外的花草植被全部分毫不差,她怎么会到此时才发现不对劲!
甘梦梅看着夕霜用力捶了一下自己脑门,知道她想出其中的奥妙:“是不是越简单的,越容易被忽视。韩前辈应该早早就看出来,可他那样的心胸,不会将这些小事挂在嘴上?我倒是很期待你几时能发现,这会儿也不算晚。”
夕霜一听这话更觉得惭愧,她连最基本应有的观察能力都没有,别说是韩遂发现,怕是水魄的早就发现了。而她只以为来来去去都是同一间住处,果然是疏忽了。
等到甘望梅再一次推开屋门,傀儡镜就大大咧咧地放置在桌面上,哪里还有什么密室!
夕霜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老狐狸,怕是那个密室当时也是障眼法。不过是为了更妥善的偷窥到苏盏茶的一举一动,既然被对方发现,再没有相同的手法可以隐瞒。
甘望梅索性把傀儡镜拿出来摆放在外头,根本不怕被人拿走。
大张旗鼓地把苏盏茶迎到甘家视若上宾,结果又不放心地在暗处偷窥。夕霜觉得甘望梅的做派有些好笑。可这是非常时期,整个离驭圃不动荡不安,甘望梅即便这样严防严守,甘家还是出了大大小小的岔子,要不是白衡齐还算得力,怕是早就手忙脚乱,分身无术了。
“傀儡镜的用处先放一放,我带你走一遍,让你解惑。”甘望梅关闭了屋门,退身而出。
其实说起来是非常简单的手段,先前没有发现是观察地不够仔细。甘望梅刻意放缓脚步带着夕霜转过一道走廊,夕霜经由她提点,主动向两边张望。发现随着两人的走近,景色渐渐有了变化。原先还是山石重叠的园景,一下子又变得和甘望梅屋前的摆设一模一样,很快眼前出现了一道门,甘望梅推开门去,里面依旧是相同的场景:“你看明白了吗?”
夕霜看明白了,并非是甘望梅设置出多处一样的屋舍,而是心随所动。她走到哪里,陈设跟着她而变化,真正是极佳障眼法来的。夕霜哪里知道堂堂一个甘家家主在自己地盘,还要使这种小伎俩,更不会去留心细节问题,所以理直气壮答道:“甘家家主这是防着内贼呢。”
甘望梅轻笑了一声道:“也对,防着小贼。”边说别用眼角余光瞄了夕霜一下。
夕霜想到自己承认摸进甘望梅的屋子里去偷拿弟子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小贼,落下了话柄,脸色略有些尴尬。
“我刚才问你的事儿,你确定好了吗?”甘望梅话风一转夕霜没反应过来,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问你对韩遂是什么想法,他对你又是什么态度?”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亲昵,甘望梅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可夕霜绝对不愿意在她面前剖开了心思:“暂时不想这些,等我回到天秀镇再说。”
“怎么你还要回天秀镇,甘家不好吗?你可是甘家的人!”甘望梅脸色一沉,明显有些不悦,“天秀镇那个地方绝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不管如何,天秀镇是我娘挑选的,我相信我娘的眼光。再说我住在天秀镇这些年,太平无事。反而是离驭圃,处处是陷阱,一步走错就要丢失性命,我可不敢长待在这。”夕霜,没发现自己不断和甘望梅口角顶撞,两人之间的隔阂反而消除了不少。
“家主,谢家谢安在求见。”有弟子匆匆来回话,“他在门口大喊大闹的,说是谢家主母至今未回,所以上门来讨要人。”
甘望梅眉头一蹙怎么回事?秦云行带着小珍当时稍作休整后便离开了,秦云行要让小珍回到谢家调养生息。算起来相隔了不少时间,怎么会还没回到谢家?秦云行的能耐,甘望梅很清楚,这女人一手能把甘家院墙拆了大半,杀伤力绝对不在巨型的嵌观丸之下,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把他和小珍一起掠走,对手恐怕是个更厉害的人物。
“让他稍安勿躁,我立刻去见他。”甘望梅向前先走了几步,夕霜也跟了上来,“怎么?你和韩前辈离开时,见过她们两人?”
“不曾见过,我和韩遂直接去的余家。”夕霜对谢安在心存好感,不想他因为一时冲动在甘家受了伤,所以才想跟着去看看。可这样的话绝不能在甘望梅面前提起,否则这一位长辈怕是又要多想。
“你过去做个人证也好,我听秦云行说起谢安在对你一直另眼相看,恐怕还是记着小时候的情分。你说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记得多少?”甘望梅突然伸手抓向夕霜的肩膀,夕霜一惊,下意识往后躲,甘望梅手臂又伸出些许,听到一声怒喝。
“你放开她,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对她穷追不舍!”分明是谢安在的声音,他一到镜势扬起,二话不说冲着甘望梅打了过来。甘望梅哪里会被一个晚辈偷袭中,闪身避让过,那镜势砸在地上,击出金石之声绝对是使足了全劲的。
甘望梅不住冷笑:“你们母子都是一个脾气,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
“不用分,我眼睛看见了,你要抓她伤她。”谢安在一个错步,横在了夕霜和甘望梅之间,“既然我在,由不得你伤害夕霜。”
夕霜突然变成了被保护者,看着谢安在坚挺的背影,又不能说甘望梅绝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只是刚才那一下有些突然,让她受了惊。她生怕打击到谢安在,于是轻轻说道:“可能甘家家主是想问我要紧的事儿,一时情急才会出手,你问清楚再打也来得及。”
“你别怕我总护着你的。”谢安在连头也没回,依然把夕霜牢牢的护在自己身后正面,迎接甘望梅的冷眼扫视。
甘望梅并没有要对晚辈解释的道理,这是甘家,不是谢家。谢安在一路闯过来,想必也打伤了几个甘家弟子。要不是秦云行下落不明,刚才就会出手替秦云行教训教训儿子。这做娘的是怎么教的?跑到别人家来撒野,还要保护别人家的姑娘,要不是看谢安在长得眉清目秀,那就是个二傻子。
“她是甘家人,在这里才最安全,不用你护着。你娘是怎么回事儿,先说正事。”甘望梅不屑与他动手,可谢安在依旧固执地不移不动,倒是升起些火气了,“我说了我不会伤害她,我和她才是血亲关系。”
“我不信。”谢安在直接抛回来三个字。
甘望梅不怒反笑的:“我为什么要你信?我说话从来一是一二是二,我给你解释是给你爹娘脸面。否则的话刚才一招就把你打出甘家,让你长长记性。别废话,快说你娘怎么了!”
谢安在是个孝子,这时候见甘望梅的关心不是作假,而夕霜看起来也毫发无伤。夕霜又在身后偷偷扯他的衣角,谢安在连忙把秦云行带着小珍离开谢家,匆匆赶赴到甘家说要阐述清楚一些往事,而至今未回的过程全部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