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虽然平日两人也很亲近,但这样的亲昵,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是头一次!
  少年眨了眨眼,黑眸越来越清亮,他懵懂的眼神将唐时语剩下的话成功地堵了回去。
  “姐姐?”
  “罢了……”
  她轻声叹息,心好累,想睡了。
  随着她慢慢站起身,顾辞渊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别跟着我,睡觉去!”
  “等姐姐睡了我再去。”
  “我睡不睡与你有何干系?”
  “姐姐睡不好身体会不舒服的,万一病了还是要找我,索性我就晚点走,免得麻烦……”
  好不容易将人关在了门外,唐时语身心俱疲地倒头进入了梦乡。
  门外,芸香缩在一边,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下去吧,我守着。”
  芸香抬头看去,少年眸色暗黑幽深,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和白日不同,更加沉稳,更加……深不可测。
  她对上了那双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心里陡然生出恐惧,忙垂下头,轻声道:“是。”
  芸香退下了,周围一片寂静,只余他一人。
  顾辞渊低笑了声,屈腿坐在地上,胳膊懒散地搭在膝盖上,头靠着门板,眼睛望着寂寥的星空,耳边是屋内佳人逐渐规律绵长的清浅的呼吸声。
  唐时语的呼吸声能让他心静,若是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他总是焦躁不安的。
  就像前一世那样,她以为每次为她换完药,他便走了,其实每夜他都守在外面,唯有那日,只有那日——
  他为她报仇的时候,离开的时间稍稍久了些,再回来时,她便……
  她便……
  少年的呼吸陡然加重,他的左手紧紧握着匕首,艰难地压抑着被那些痛苦回忆勾起来的澎湃杀意和暴戾,太过用力,他白皙的手背上绷起淡青色的脉络,那里面流淌的血液正沸腾着。
  眼前又被一片血红覆盖,那是郑怀瑶和齐煦的血,也是他赶回去时,喷洒了满墙的她的血,更是他好不容易将她的尸体拼凑完整,抱着她的头颅,坐在屋中,看着烈火将整个屋子蚕食干净,看着火红的烈焰将他们两个吞噬。
  那火是他亲手放的。
  阿语走了,他得去陪她。
  心脏剧烈的绞痛让他俊美的五官变得狰狞,满腔的酸涩和足够将人撕碎的痛感几乎要涨涌出来。
  眼前闪过无数回忆碎片,少年紧咬着牙,太阳穴猛烈地跳着,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些疯狂的念头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顾辞渊艰难地隐忍着,踉跄起身,剧烈颤抖的手轻轻贴在门板上,稍一用力便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并未惊动任何人。
  他的汗一滴滴滚落,手紧捏着匕首,稳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半梦半醒间,唐时语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她恍恍惚惚睁开眼,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滴到她脸上。
  “阿渊?”她抹掉了脸上的泪珠,不确定地问道。
  “嗯。”
  “做噩梦了吗?”
  “嗯。”
  他缓缓倾身,把头埋在她的肩颈,浑身轻颤,脆弱的像个小孩子。
  “姐姐,收留我一晚吧。”他声音嘶哑不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哀求说出口。他死死抓着她单薄的寝衣,抓得很牢,生怕被拒绝,高大的身子弓成虾米状,蜷缩在少女怀里。
  “好。”唐时语眸光闪了闪,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哄着,“那你要乖一点,不要乱动。”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手掌轻轻拍着后背,调侃道:“不要像小时候那样,睡着睡着就滚到地上去了。”
  “……嗯。”
  被黑色笼罩的床榻上,她轻柔的声音渐渐安抚人心。
  他睡着了。
  唐时语脸上的笑意褪去,眼中是浓浓的担忧。
  “三次了……”
  一起长大的四载岁月里,他一共有三次这样的状态。
  一次是灯会遇劫的那晚,一次是她重病苏醒后的那晚,还有一次是今夜。
  他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可怜各有心魔,相互取暖~
  感谢murasaki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谢谢!鞠躬!
  ☆、第 12 章
  唐时语原以为这一夜会睡得很得不好,结果再睁眼,天光大亮。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颗蜜粽,被箬叶层层裹住,用绳子紧紧束缚,待“装扮”齐全,端盘上桌。
  她无助地趴在盘子里,看到了顾辞渊笑了笑,随后将她拎起,张大了嘴,越来越近。
  然后……她就醒了。
  唐时语花了片刻的功夫,搞清楚了做那个梦的缘由。
  她此刻被顾辞渊牢牢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少年的铁臂钳制着她细软的腰肢,有力的双腿也夹着她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连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都格外明显且毫无障碍地传到了她这里。
  她被困得死死的。
  只是……虽然与阿渊也同榻而眠过,但是、但是……
  脸蛋上的热意越来越强烈,烧得她甚至觉得自己神志不清,开始浮想联翩。
  阿渊的怀抱总是让人贪恋,他的味道总是能让她心安。
  不知怎得,突然便不想挣扎了。
  清冷的容颜上渐渐浮现一丝迷惑,微微抬头,眼睛茫然地盯着他的喉结。
  她是不是太放荡了?
  可……真的很喜欢,不想离开。
  这样想着,又红着脸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像做贼般,悄悄地在他怀里吸了口气。
  熟悉的药香,很好闻。
  少年睡得安然,下颚的弧线清晰分明,薄唇微微抿着,睫毛纤长乌黑,皮肤白皙得像个女子。
  在这个安静的清晨,唐时语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她有些慌乱无措,在有限的生命里,应对这种情况,她的经验其实很匮乏。
  唐时语不知道自己这般反应是为何,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下意识地抵抗、忽略了。
  突然响起的拍门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又将头往少年怀里缩了缩,紧张地看向怀抱的主人。
  门外是芸香低低的呼喊声,“姑娘?”
  好梦被惊扰,少年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他睡眼惺忪,怀中的暖玉让他大脑嗡的一下卡死了,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慢慢低头看去。
  四目相对,他眸光渐渐柔软。
  “阿语,早。”
  带着初醒的低哑,唐时语红了脸,呐呐道:“阿渊早……”
  “再睡会?”他又闭上了眼睛,手臂用力收紧,下巴轻轻蹭了蹭她。
  好在她没有再度被美色所惑,手掌推着他的胸膛,往外用力。
  顾辞渊拧着眉,很是不满她的抵抗,孩子气地抱怨着:“我要睡觉,姐姐能不能不要动。”
  唐时语:“……”
  门外芸香还在喋喋不休,“姑娘?奴婢进来了?”
  顾辞渊本就心烦意乱,耳边聒噪的声音又甚是恼人,他又将怀里的宝贝抱得更紧了些,压着怒火冲门外冷声道:“走开。”
  腰间突然一紧,他的眉头松开,垂眸看去,唐时语正瞪着他,手掐着他腰间紧致的肌肉。
  “好好好,我错了。”他的不满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鼻音浓重,轻声撒着娇。
  “姐姐别赶我,再睡一会,就一会会……”
  唐时语妥协了,安静了片刻,狐疑道:“阿渊你怎么在榻上还带着匕首?”
  作势便要去取。
  有一个匕首状的物体抵在她的腿根,或许是他们挨得太近,冰凉的匕首竟染上了人体的温度,让人忽视不得。
  顾辞渊:“……”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耳朵漫上一层可疑的粉色,果断地将人松开,手脚利落地翻身下床,只一瞬的功夫便跑出了门,步子略显仓皇,看上去有些狼狈。
  ??
  臭小子,没礼貌。
  唐时语叹着气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很快又睁开,眉头拧着。
  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奈,“闹得我也睡不着了……”
  直到早膳用完,顾辞渊也没露面。最后还是唐时语亲自去了他的屋子,把人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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