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安淳也没在意这个,继续道,“不是这个话。”
  顾策霖对着安淳澄澈而期待的目光,想了一下,继续说,“我以后会好好对待你的母亲,会让她承认我。”
  安淳目光闪了闪,还是说,“不是这件事。”
  顾策霖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只好继续想,“冯弼,他收了老二的钱。”
  安淳因他这话,眼底闪过惊讶,然后知道冯医生,其实果真是顾策霖下的手。
  他想到了他母亲对他说的,她后来能够恢复记忆,大约是冯医生收了顾先霖的钱,然后故意让她母亲恢复记忆的。
  安淳的神色变了,顾策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是那只是一瞬间,马上就又恢复了镇定。
  安淳轻声说,“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赌气,顾策霖只好说道,“等我们结婚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安淳却很不高兴起来,“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和你结婚,你难道绑我去。”
  顾策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够阻挠他和安淳结婚的,绞尽脑汁没想出来,却听安淳说,“你他妈是个猪脑子。”
  顾策霖被他骂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一句,不过却突然茅塞顿开了,一口含住他的唇,轻声说,“淳儿,我很喜欢你,呃,我……我很爱你。”
  ☆、第六十八章
  太难得顾策霖像个大小伙子,对心爱的人求婚,而且还是在对方想要和他永远分开的情况下,他不紧张那是假的。
  无论两人之间之前有多少芥蒂,在此时,安淳也不会去想那些,他被汹涌如铺天盖地而来的感动所淹没,顾策霖第一次对他实实在在说爱他,他以前并没有等过这句话,也没有期待过这句话,但是此时逼着他说了,他才觉得,似乎他一直都明白,且一直在等着。
  安淳眼眶有些发热,他将顾策霖抱紧了,又在他的唇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即使高兴,却又还是有点埋怨地盯着他,“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件事。”
  这件事,自然是指求婚。
  要说别的人求婚,定然是和爱人明明白白地恋爱,并且相处很长时间了,而且觉得应该可以结婚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才去准备些什么正正式式地求婚,但是,顾策霖这做的,又像个什么话。
  他安淳带着母亲在这里躲得好好的,顾策霖突然跑过来,吓了他老大一跳,他顾策霖做了那么多对不住他和他母亲的事情,没有半分解释,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就这么突然地坦然地没有任何预兆地捧出一枚戒指出来,还说将两人的基因提出来混在了一起,封在了戒指里,来向他求婚。
  恐怕,不能找到比顾策霖这样的求婚更加莽撞的了,但是,安淳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半分敷衍。
  他安淳,虽然总让人觉得目下无尘,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的心,明白顾策霖对他的一腔心思。
  只是顾家的局势,所处位置的身不由己,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两人又都是大老爷们,实在不是黏黏糊糊的谈恋爱的人,这样到如今,顾策霖突然之间的求婚,打乱了安淳所有的计划。
  之前所定下的一切,都被这个求婚而击碎了,以后要是真和顾策霖在一起,一切都要重新规划了。
  顾策霖一向严肃而深沉的目光此时放着光粲然夺目,他看着安淳,说,“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一向处在上风的顾策霖,因为求了婚,马上就被安淳压制在了下风,安淳揶揄他道,“那现在这样子,你反而觉得我会答应。”
  顾策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只看着他,似乎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比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大约就是这样,看到他,就觉得天地也因此而增色吧。
  “你上次说,我们从此再不相干,我没有应你,我不会答应的。你要走,我自然要用最有诚意的方式来留。”
  安淳这下板起了脸,“哦,原来你也并无意给我套个戒指,只是找个诚意的方式来留我罢了,那我干嘛要为你而留,你回去,我们各走各的路。”
  顾策霖被他说这种狠话也不生气,只是抱着他不放,“你已经答应了,是不能反悔的。我将我的一切给你,来留你,是我最大的诚意。”
  他说着,甚至举起了右手做发誓状,“我顾策霖,用我一辈子来换你一辈子,用我一颗真心来换你一颗真心,你,安淳,答应了和我结婚,就不能反悔,从此,你的全部都属于我,不能有二心。”
  安淳其实不是真和顾策霖生气,顾策霖是个话少的人,平常也总是一本正经,没有机会和人辩驳这些事情,说他嘴拙,那也绝对没有埋汰他。顾策霖说什么,安淳都不会奇怪,都不会真生气,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顾策霖也会认为他是个摆设物件,和他那些下属差不多,需要用的时候就拿来用,不用的时候,就把你扔一边随你如何。
  安淳冷哼了一声,“我全部是属于你的?奴隶制社会时候,奴隶还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呢。”
  顾策霖只好又笑了一笑,道,“我自然也是你的。”
  安淳道,“我又不是非你不可,又不求你是我的。”
  刚说完,就感觉到气氛变了,顾策霖果真皱了一下眉,安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不想服软道歉,就和顾策霖对视着,最后还是顾策霖忍了下去,捧着安淳的脸,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声音低哑,说明他忍得很辛苦,“你敢对别人有心,你试试。”
  安淳轻笑了一声,没有应他。
  安淳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那枚戒指,而且戴在了手指上不准备取下来,他从顾策霖身边挣扎起身,直接将身上的女装外套脱了,他以为房间里除了顾策霖没有其他人,之前请他进门的两个保镖,在门口没进来,而且还把门给拉了过去,于是安淳毫不顾忌地边走还要边脱裤子。
  皮带刚抽出来,顾策霖几步冲了过来,将他的裤子抓着没让他脱。
  安淳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干什么?我换身衣服了去看我妈和我同学,你要是对他们做了什么,嗯……你明白的……”
  顾策霖为他把皮带又系了回去,道,“你妈在卧室里。”
  安淳瞬间一愣,然后狠狠瞪了顾策霖一眼,迈着大步去开安想容卧室的门,心里想着之前顾策霖居然是打算在客厅里和他办事的,而他母亲居然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也不知道刚才两人的话,他母亲听到了没有,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可不是太好。
  安淳去开了安想容房间的门,安想容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还堵着,两个保镖,一人坐在门口,一人守在安想容身边。看到安淳和顾策霖进来,两人都起身点头行礼打了招呼,然后都在顾策霖的示意下出了门。
  安淳差点没气得六魂出窍,飞奔过去,要将安想容从椅子上解下来,因为怕把安想容绑得受了伤,所以是用裹了一层绒布的手铐铐住她的,安淳没有钥匙,只得先将堵住安想容嘴的巾帕给解开了,对上母亲黑幽幽的眼,安淳羞愧而自责得想撞墙,也不敢和安想容对视,转身就冲到顾策霖身边,说,“钥匙。”
  他其实很想给顾策霖两巴掌,或者狠狠骂他,但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他居然做不出这样掉顾策霖面子的事情,于是只是背着母亲狠狠瞪了顾策霖一眼。
  顾策霖自己拿了钥匙去给安想容开手铐,安淳就开始拔手上的刚戴上去的戒指。
  顾策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动作,于是瞬间开了安想容手上手铐的锁,将手铐一解开,人就冲到了安淳的面前,一把握住了安淳的手,将他要拔戒指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死死盯着安淳的眼睛,“淳儿,你听我解释,是你母亲她不听我解释,一味骂我,我没法才出此下策。”
  安淳气得七窍生烟,面红耳赤,对着他狠狠地冷哼了一声,人已经推开了他,飞快走到了安想容的面前去。
  顾策霖很是无奈的样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想容没有发话,但是眼睛却很精明地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
  其实顾策霖,在安淳回来之前,一定是和安想容交谈过了。
  安淳的同学梅毅是在顾策霖进来的时候,就被保镖抓住给拖出去关到隔壁的那套房子里去,梅毅只来得及在门厅处给安淳留了信号,不过留了这个信号也没用,安淳依然没有逃掉。
  顾策霖开始对安想容,是很客气的,毕竟她是安淳的母亲,虽然他很不喜欢安想容,其主要原因,他第一觉得在安淳小时候安想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第二就是安想容的不忠,她和顾老爷子结婚了,却带着别的男人私奔还怀了个野种回来,虽然这个野种最后成了他顾策霖的心肝宝贝,但安想容不忠却是事实,因为他的出生,他对不忠的女人非常没有好感;第三就是安想容很不喜欢他,并且不愿意让安淳和他在一起。
  顾策霖开始没让人制住安想容,反而很礼貌客气地请她在沙发上坐了,虽然这是别人的房子,但是他顾策霖在的地方,他就是主人。
  安想容并不是个泼妇,反而还算有涵养,除了很担心梅毅外,她就走到沙发上去坐下了,神色平静镇定,并不显得就怕了他顾策霖。
  但是两人没有说两句,安想容就没控制住脾气,朝顾策霖破口大骂。
  因为顾策霖说,“我会接淳儿回去,我希望我们能够在今年完婚。”
  安想容由此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遭遇,一下子就发作了,大骂,“你们顾家的人都是些混蛋,好色鬼,你休想打我儿子的主意。”
  顾策霖觉得安淳总是那么骂他,大约也是从安想容这里学来的,不仅话语相似,连语气都一样。
  顾策霖被安淳骂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所以这时候还没有太生气,只是又说,“我和淳儿是两情相悦,我们结婚,并不碍着你什么,你作为他的母亲,所以我也会把你当成母亲尊敬,但是,前提是,你不要太过分了。”
  顾策霖只是在安淳面前是耙耳朵,任打任骂,即使在安淳的母亲安想容面前,他的脾气也没有多好。
  安想容这下被惹急了,要冲过来打顾策霖,“你休想带走安淳,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把我的儿子交给你的。”
  顾策霖看她要发疯,示意保镖抓住了安想容,道,“我能够给安淳幸福,我们互相喜欢,你为什么只是因为对顾家的偏见就否定我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就因为你对顾家的偏见,连淳儿对顾家也有很多偏见。”
  安想容气得面红耳赤,“顾家本来就没有好东西。”
  顾策霖只好不继续这个话题了,斩钉截铁地说,“安小姐,无论你怎么反对,我都会和淳儿在一起的,这件事,是我做决定,我不会因为你反对就放弃。”
  安想容道,“你强迫淳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将你当年毒杀顾时谦的事情捅出去。”
  顾策霖铁青着脸道,“如果淳儿自己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他,要是他本身也愿意,你就无话可说了吧。”
  如果安想容不是安淳的母亲,在她看到自己毒杀顾老爷子的时候,顾策霖想,他就不会让她活下来了。
  安想容道,“淳儿不会愿意的。”
  ☆、第六十九章
  安淳手指上戴着的戒指,晃在安想容的面前,安想容刚才被拷在卧室椅子上,她所住的卧室和客厅只有一墙之隔,安想容听到了两人争执的一些声音,但是没有听得太清楚,此时看到安淳手指上的戒指,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儿子,在之前也总帮着顾策霖说话,刚才安淳和顾策霖进房间之后,安淳对顾策霖的语气神态,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儿子,对顾策霖,是有感情的。
  安淳一边揉着安想容的胳膊,一边柔声问道,“妈,你怎么样?”
  安想容心里不大好受,她这一辈子,活到现在,也算是经历了各种事情了,小时候成长过程的众星捧月,到被顾老爷子看上后,父母双亡,家中剧变带来的悲伤,嫁给顾老爷子之后的生不如死的生活,之后逃跑,又被抓回去的绝望,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的忍辱负重,然后带着儿子逃出顾家过最底层的人的艰辛生活,直到后来又被顾家找回去,在顾家大宅里,为了儿子,日复一日地忍着,盼着安淳长大的那一天,盼着顾老爷子过世后的自由生活……
  安想容的一辈子也算是大起大落,一般人想也不敢想。
  此时看到安淳对顾策霖有情,她自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却不会太畅快。
  她心里对顾家,是没有一点好感的,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带着安淳离开这个魔窟。
  但是现在,安淳却喜欢上了顾家的第四子。
  而这个第四子,也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
  安想容没有回答安淳关心担心的话,沉着脸,深邃的黑眸盯着安淳。
  安淳知道他母亲不高兴,他有些心虚,就又问道,“妈,我扶你起来走走,你脚麻了没有?饿不饿,还没来得及做饭。”
  安想容看安淳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着自己,不由就更是心酸,望向了顾策霖,冷着脸说,“你如果是威胁着淳儿,让他和你在一起,我即使是个女流,又没有什么能耐,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因为安淳在旁边,再说,顾策霖其实也很想让丈母娘认可自己,只是,安想容的那一套被害思想,让顾策霖很难办。
  顾策霖知道说别的也没用,便只是说道,“安小姐,我会对淳儿好的,他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准备带淳儿去加国成婚,时间,我也觉得越早越好。我口说无凭,而且我想您也不会愿意相信,我只能靠以后的行动让您相信我,我对淳儿,是真心的。”
  顾策霖的笨嘴拙舌,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安淳其实挺感动的,马上殷切地看向安想容,安淳其实已经尽量做到了镇定平静,但是他眼中对安想容的殷切和期盼,让作为女人而很敏感的安想容一眼都能看出来,安淳很希望她能够接受顾策霖。
  安想容突然感觉很伤心,她费尽全力保下来的儿子,她辛辛苦苦担惊受怕期待憧憬着养大的儿子,在他真的长大之后,心里却装上了另外一个人,他希望用他剩下的生命来陪伴另一个人,而这个人,还不是她喜欢的。
  安想容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都看淳儿的意思吧。”
  安淳要比一般大男人心细不少,再说,母子连心,他哪里不明白安想容心里所想。
  他没有多想,在安想容的面前跪了下来,抬起头对上安想容宁和里带着些伤心的眼,说道,“妈,您永远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您生养了我,您这一辈子,为我受的苦,我都记在心里的,我会好好孝顺您,让您开心。”
  安淳这话,又说得站在一边的顾策霖心里醋意翻腾,不过安想容是安淳的母亲,他只能让自己去理解安淳。
  他走上前去,也规规矩矩地在安淳的身边半跪了下来,对安想容说,“妈,我会对安淳好,也会孝顺您,希望您能够将他交给我。”
  安淳愣愣看向顾策霖,顾策霖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就看向了安想容。
  这是顾策霖第一次叫安想容“妈”,这个妈,自然不是叫继母的意思,而是叫丈母娘了。
  看两人都在自己面前下了跪,安想容心里本来有一腔怒气和悲伤,此时也不能发了,但是她一时没有回应。
  安淳和顾策霖都看向她,两个人都是大男人,这样跪在她面前,要她答应两人在一起。
  安想容深深吸了口气,又想到了二十几年前自己的事情,那一天,她去做艾滋病公益宣传大使,因为需要形象健康,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衫,脸上甚至没有化妆,但是花季的少女,完全不需要涂脂抹粉,皮肤就是最自然的白最明艳的粉,顾老爷子被人请着进来,在下面坐了一下,安想容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就也看了过去,对上了顾老爷子深邃的眼眸,她心里一颤,竟然生出了胆怯;后来在餐厅里见面,那是一家有名的早茶店,她家一家人坐在大堂里,有说有笑,突然感觉气氛有些怪,她抬头朝另一边看过去,只见三个高大的黑衣保镖簇拥着顾老爷子要进一边的包厢,顾老爷子朝她看过来,她也看了过去……
  安想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顾老爷子有这种孽缘,在顾老爷子死了八年时间的现在,她心中的恨也淡了不少了。
  如果,两人都是在最好的年华里相遇,她不那么倔强执拗,他不那么冷淡强势而高高在上,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安想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有柔柔的光芒流过,“起来吧。你们要在一起,我哪里阻止得了,不过,真要结婚在一起,以后,就要好好地互相体谅,好好过日子,不能打架,不能因为顾家的种种规矩,限制对方的自由,必须允许单方面提出离婚。”
  她这话,自然主要是说给顾策霖听的,但这也足够让顾策霖开心了。
  本来单膝跪下的他,这下结结实实地两个膝盖着了地,说,“妈,您放心吧,我不会让淳儿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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