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小厨房的宫人们个个眉开眼笑,却见容晞身侧的大宫女提了笼活鸽,便知容良娣今日应是要用这鸽子做菜。
待容晞进了里面后,丹香未等庖厨说话,便阖上门,道:“良娣做菜不喜人打扰,我来帮厨就够了。”
庖厨还未来得及说,要先帮容晞将鸽子宰杀,那丹香就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那良娣有需要召唤他们了,再进去也不迟。
小厨房的宫人掂量着赏银,高高兴兴地离了这处。
说来,俞昭容在孕期时,最喜欢食这道脆皮炙乳鸽,芙蕖宫有小厨房,但里面的宫人做不好这道菜。
俞昭容只喜欢容晞做的乳鸽。
容晞回忆着往事,将匕首递与了丹香,问道:“会宰鸽子吗?”
丹香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那匕首,可是看着笼中扑腾着翅膀的鸽子,终是闭上了眼,丝毫都不敢下手。
容晞笑得温柔,绝色的面容上亦泛起了浅浅的梨靥,她嗓音依旧甜柔,说出的话却是让丹香大惊失色的残忍——
“罢了,你既不敢,我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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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慕淮半躺在床,修长的手持着卷宗,眸色稍沉。
明日的嘉政殿上,那翟卓就会被一众御史弹劾,就让翟家人今夜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待明日,再迎接翻天覆地的灾难。
他已经搜集好了所有证据,翟卓一个礼部尚书就能贪了国库这么多银子,前世他竟是丝毫未查,竟让翟卓这个狗官好好地活了这么多年。
——“夫君,早些睡下罢。”
女人甜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慕淮侧目看了眼床上的孕美人,低声淡淡地回道:“好。”
他一如平常,将女人小心地拥在了怀中,不经时,便进入了浅梦。
容晞实则未睡,她一早便在羊肠中装好了鸽血,亦在之前事先饮好了特制的汤药。
她于暗,看了看男人深邃的眉眼。
心中纠结了一瞬,觉药劲上涌,终是蹙着眉头,用指甲将羊肠戳破。
鲜血汩汩而出,她白皙的螓首亦是冷汗涔涔。
这之前,容晞便与肚中的孩子讲好,若这番她成功挺过了这一劫,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它半分。
甭管未来进东宫的女人是谁,只要她不伤害自己的孩子,她都会老老实实地做个妾室。
但若要伤害到孩子,就别怪她心思狠毒。
容晞身上的疼痛加剧,太医受她胁迫,给她开了这特制的药,过了药劲后,便能恢复如常,但是亦有极小的风险会伤到胎孩。
太医让她慎重决定。
容晞一直清楚,她当时是为了这个孩子,才想逃开慕淮的。
为了护着这个孩子,叶云岚和浣娘都搭上了性命。
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白白来这世上一趟,也得同她,为浣娘和叶云岚报仇血恨。
她未犹豫半分,便让那太医开了药方。
慕淮睡得并不踏实,鼻间隐隐嗅闻到了阵阵的血腥味,他蹙着眉,耳畔竟是也响起了女人虚弱的呼救声。
“…夫君,夫君救我。”
慕淮倏地睁开了双眼,觉出了身下微有些湿泞,他难得慌了心神,捧住了女人汗湿的脸。
他嗓音微颤,低声哄道:“别怕…孤不会让你有事的。”
言罢,慕淮阴沉着面容,下地点了烛火。
见床上果然有血,他心中顿时一窒。
前世那惨痛的记忆纷至沓来,每一幕都在他心头狠狠地扎了一刀。
他绝不能再让这个女人离开他。
慕淮额侧青筋贲出,怒声命道:“…来人,良娣有恙,去寻太医!”
丹香今夜亦是未睡,听到太子暴怒的声音,立即便去太医局寻来了之前为容晞看病的太医。
那太医也一早便做好了准备,心跳如擂鼓般快。
慕淮握拳抵于眉心,强自让自己镇定冷静,可手却止不住地颤着。
他怕那女人会死,会同前世一样,离开他。
他真是没用,已然重活了一世,却还是护不住这个女人。
太医携了两个医女,为容晞强灌了一味汤药。
见她的情况微有好转,边拭着额上的汗,边颤声对慕淮道:“回殿下…良娣虽有小产之象,但好在发现的及时,这胎是稳住了。”
慕淮抑着心中的恐惧,强自镇定地问:“良娣为何会突然小产?”
一侧的丹香突然低泣,跪在地上对慕淮道:“…殿下,近日宫中总有传闻,都说容良娣没来由的身子抱恙,是因中了蛊咒而至,不然…不然奴婢觉得也没其它缘由了,良娣之前的身子,一直是极康健的,太医也伺候得很好。如果不是被人下了蛊,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丹香边说,边用裾袖拭着眼泪。
慕淮则攥紧了拳头,力道险要将其指骨攥碎。
之前,他的双腿就是因着中了不明的秘蛊,才不能正常行走。
他对巫蛊之术最是憎恨,没想到自己的女人,竟也因着这可恶的巫术被人害成这样。
丹香抬眼观察了番慕淮的神色,又添上了把火,带着泣声道:“良娣在宫中只得罪过一个人,殿下…您一定要为良娣做主,这事…八成就是翟家大小姐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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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东宫太子携禁卫兵夜闯翟府。
此举自是惊动了搂着姨娘,正在翻云覆雨的翟卓。
翟卓听罢了下人恐惧的禀告,慌忙换了身衣物查看情况,待走出那姨娘的庭院后,便见慕淮神色狠戾,竟是拽着翟诗音的乌发,将她拖曳到了他的面前。
翟诗音尖声呼痛,手已然被这一路的碎石划破。
翟卓懵住了。
这一切,会不会是自己在做噩梦?
他想赶快醒来,可鼻间沁着的血腥味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
他猛地跪地,双眼失神地看着慕淮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翟诗音,颤声问道:“殿下…何故夜闯微臣的府上?还要对臣的女儿…做这种事?臣…到底犯了何罪?”
慕淮深邃的墨眸透着戾色,在翟府昏暗的灯火下,宛若修罗。
他冷笑一声,未回他的话,而是命人将近日整理的卷宗甩在了翟卓的眼前。
翟卓颤着手,将那卷宗一一看过,眼睛却是愈瞪愈大。
“这…这……”
自己这么些年,贪了朝廷不少银子,翟卓本以为他做的很隐秘,却不知慕淮竟是一直在暗中查他。
慕淮冷声道:“孤要作何?自是要抄你的家,让你将这些年贪昧的银两都吐出来。“
翟卓知道,慕淮这番是有备而来,自己已是难逃一劫。
却见慕淮慢慢蹲下了身子,复又拽住了翟诗音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
翟卓失声道:“…殿下,臣有罪,但臣的女儿是无罪的,还请殿下饶她一命……”
慕淮却将翟卓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唇边噙着嗜血的笑,残忍地看着翟诗音的侧脸,沉声问道:“孤问你,为何要下蛊咒,害孤的孩子和容良娣?”
慕淮带的人已然在翟诗音的闺房中搜出了被针扎满了身子的人偶,那人偶上赫然写着容晞的名字,翟诗音下蛊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翟诗音死到临头,心中竟也没了半分惧怕。
她呵呵地笑出了声,慕淮见此眉间愈凛,只听她像疯了般,笑着回道:“我就是想咒她死,怎么?这蛊这么快就应验了,她是不是小产了?看把你急的,这么快……”
话还未说完,慕淮便拽着她的头发,狠狠地将女人的头颅砸向了一旁棱角锋利的石块。
“砰——”的一声。
翟诗音的脑门处顿时溢出了鲜血,她咕哝了一声,却还未完全断气。
翟卓高喊了声:“不!”
却见慕淮又拽着翟诗音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脸,厉声道:“你这个贱人,死上千回万回都难解孤心头之恨。”
翟卓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已然晕厥。
慕淮见翟诗音还未断气,又提着她的脑袋,将她的额头狠狠地砸向了那块利石。
这番,翟诗音生前还清丽的面容,终是变得不堪入目。
虽说周遭的兵士手上都沾过血,亦杀过人,却也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皆都避开了脸。
翟诗画自是也被惊动,没想到一夜间,自己的家竟是遭到了如此变故。
她无助地走到了翟诗音尸体的身前,失声痛哭。
虽说她曾嫉妒过姐姐,却从未希望她在她身前,这样凄惨的死去。
慕淮已然起身,命着兵士有条不紊地将翟府抄家,又下令将昏厥的翟卓捆缚,同时命人看好他,不许他咬舌自尽。
这样的贪官,属实应该午门问斩。
让大齐的百姓都亲眼看着,以正天家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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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势浩大的抄了整个翟家,慕淮疲惫地归至东宫后,已至寅时。
天色不再是夜中的乌黑,而是临近清晨的深蓝。
东宫之外,太医等着慕淮的归来,亦站了数个时辰。
虽说容晞之前胁迫了他,但他毕竟是东宫太子的人。
思虑许久后,太医跪在地上,对慕淮道出了容晞是假装流产的实情。
他让慕淮责罚他的同时,也恳请他能饶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