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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第577节

  他能够感到,踏上这片土地之后,这块神性结晶便开始不安分,自己体会到了一股违和的熟悉感,就算他曾经没有来过这里,依然能够接受到一份淡淡流淌的情绪。
  就像是……重归故里。
  狮心皇帝,曾经在北境的疆域征战。
  他的铁骑,在天神高原所向披靡,剑指之处,诸敌皆伏。
  这位“狮心皇帝”登基之后,没有多久,便在天都皇城遭遇了背叛,当年在北境征战的旧部,因为权术和“新皇”的算计,被埋葬在了这片大草原上,垂垂老矣的狮子失去了最锋锐的獠牙,便再也无法伤人。
  新皇放弃了这片草原,修改了北境长城的方向,将天神高原拱手让出,作为与妖族南域的缓冲地域,这片连接两座天下的浩袤草原,地势逐渐抬高,最高之处,据说伸出手指,就可以触摸到穹顶,摸到那片大海。
  杀死狮心皇帝之后,新皇在倒悬海的海岸尽头,设置高台,修筑城池,并下令不准再踏步天神高原,只不过这道禁令陆续被修改,三司的大修行者在数百年的对抗之中,抢回了一片临近北境的土地。
  红山区域。
  宁奕依稀记得,九灵元圣沉眠的地方,那座海底寝宫,他看到了狮心王旧部留下来的痕迹,单论阵法造诣,那位两千年前的阵法师,相当不俗,能够自由出入妖圣布下禁制的海底寝宫,破开奇点,可谓是天纵奇才了。
  当年的狮心王,能够征服这片大草原,麾下必然有着极其强大的能人异士。
  宁奕记得在狮心皇陵里看到的景象。
  那位张弓搭箭的阴柔大将军,数之不竭的铁骑,誓死追随的下属。
  他攥拢细雪,剑光在黑暗潮水之中微微闪逝。
  前方的雾气之中,猛地冲出一匹硕大黑马,撞出黑雾的刹那,便是马身高悬,马蹄踩踏而下的姿态。
  宁奕当初遭遇空间动荡,跌出奇点,正好摔落在“雪龙卷”里,坠入龙卷底层的黑暗潮水,发现这里有着极其浓郁的煞气。
  那个时候他的意识一片模糊,身体状况奇差无比,体内的“狮心王结晶”发出了指引,他却无法前行,躺在地上的时候,耳旁便传来了大地的轰鸣。
  就像是有无数马蹄,正在组队冲杀。
  躺在地上的宁奕,看到了当初在狮心皇陵里曾经见到的一幕,如潮水一般的铁骑,在雪龙卷的煞气之中凝聚,从黑雾之中冲出,随着这道龙卷冲向不可知的黑暗远方。
  这就是大地震颤的原因。
  他们早已死去,但还有一点灵智未散。
  在狮心皇帝死后,太多的北境兵卒不甘撤退,然而新皇的诏令放弃了天神高原,他们只能回守高台。
  但是仍然有一些铁骑,誓死效忠追随已故的狮心皇帝,选择在这片大地上游荡流亡。
  胸中怨气,至死方休。
  宁奕忌惮的,不是“雪龙卷”这样的浩荡天灾,而是这些数量庞大,而且难缠的“狮心铁骑”。
  细雪的剑气将迎面踏来的铁骑切割开来。
  今非昔比。
  当日在狮心皇陵,宁奕只不过是一个中境修为的“凡人”。
  如今已经踏破十境,成为命星境界的大修行者。
  执剑者的神性,化为萦绕在剑锋上的风雷,瞬间照破这片黑暗,那道踩踏马蹄而下的铁骑,像是雾气一般破散开来,被剑锋切成两道,然后继续冲杀。
  宁奕瞳孔收缩。
  他已摆好了双手攥剑,准备一人迎战千军万马的姿态。
  然而这些铁骑却无视了他,冲向远方,这些铁骑并不是“神性”要绞杀的“不死者”,所以白骨平原也没有丝毫的“兴奋”,神性只能把他们荡开,在这层雪龙卷之中,他们就像是虚无的影子,存活在这片随时可能崩塌的空间。
  当雪龙卷散开,他们的“寿命”也走到尽头。
  当下一次雪龙卷凝聚,他们或许还会出现,谁也不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这样的奇观,恐怕已经在大草原上存在已久。
  宁奕屏住呼吸,他站在千军万马驰骋的潮水之中,缓缓地收起了剑,有些惘然的站在草原上,回头看去,那些铁骑俯低身子,神情毅然决然,身上的甲胄还带着生前浸染的鲜血,这些冲杀的将士,在这一刻,给宁奕的心底,带来了一种悲壮的震撼感。
  狮心王结晶指引着他向前走去。
  宁奕行走在雪龙卷中,这道只有天神高原才会出现的异象,看起来“非人力可挡”,但其实撞入龙卷内部,并没有那么强大的撕扯力,宁奕如今的体魄完全可以承受,他默默走在雪龙卷中,与那些铁骑一一擦肩而过。
  他抬起头来,望向远方,看到了三道魁梧的身影。
  其中就有那一位当初在皇陵张弓搭箭,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阴柔大将军。
  “当初狮心王的心腹么?”
  宁奕喃喃自语。
  千军万马之中,他与那三位大将一一对视,四周是磅礴的雪气和漆黑的煞气。
  一位大将军,披着宽大蟒袍,背后背着一道细狭剑匣,身材高大,缓缓卸下剑匣,将其重重插在雪地上,双手搭按在剑匣上端,站在最中间。
  一位腰佩双刀,身形粗宽,厚重的黑色鳞甲披挂在身,神情肃穆严重,肩头堆了一层蓬松的雪屑,站在左边。
  还有一位,骑乘在大红枣骏马之上,身形瘦削,披着轻甲,遥遥远眺,手持长弓,背负箭囊,面色煞白,嘴唇殷红,坐落在右。
  三位一眼看去,就非凡胎的“猛人”,尤其是站在最中间的那一位,单看衣袍,像是被敕封的某位北境异姓古王,他们立在一座土坡之上,这片雪龙卷不断翻滚,他们始终悬在铁骑的末端,不断缓缓推进。
  宁奕眯起双眼,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狮心王结晶的指引就到此为止。
  这里,就是终点了?
  自己上一次在雪龙卷中昏迷,没有见到最后的场景。
  而如今,宁奕的目光微微一错,看清楚雪龙卷尽头的画面之后,神情有些恍然。
  那位坐在大红枣上的阴柔将军,一只手拽着一根长绳……而绳子的尽头,赫然是一口古棺!!
  那口古棺,贴满了封禁的符箓,但即便如此,在拖移之中,不断与地面摩擦碰撞,棺口还是倾开一线,溢出漆黑的煞气。
  原来雪龙卷中,所有的煞气,都是源自于此。
  宁奕回想着当初的景象。
  他曾经亲手打开过狮心皇陵里的那口棺材。
  甚至再准确一点地说,他与那位左手握剑,右手握剑的狮心皇帝,实打实的见过一个照面,那位躺在棺木里的“皇帝”临死之前还面带笑意……然而此地,他的旧部,铁骑,仍然留有戾气。
  这里还有一口棺。
  宁奕在皇陵里得到的“结晶”,不断发出指引的意念。
  这是一种,迫切希望见到另一半的信号。
  这世上有生,有死,有光,有暗,有善良,有凶戾。
  狮心皇帝把“温和”的一面留在了皇陵里,于是千年皆寂,一片太平。
  而“凶戾”的另外一面,愤怒的回荡在天神高原的大雪潮中,铁骑黑潮滚滚暴动,从未断绝。
  宁奕感到了眉心有一股强烈的压迫。
  他皱起眉头,望向远方。
  那位阴柔大将军,已经将一手攥拢长弓,将箭镞搭在了弓弦之上。
  下一刹那。
  “轰”然一声,这一箭射出,如一条细密雨线,将前后奔掠的铁骑射得爆碎开来,阴雾之中,宁奕抬手举起细雪,挡在眉心,两根手指抵住剑面,整个人被射得向后荡去,双脚不断点地,数十下才止住退势。
  持剑的虎口,被震得溢出鲜血。
  细雪剑面还在连绵不断的摇摆。
  宁奕面色有些苍白,他看着远方的那三道身影,披着蟒袍的北境古王已经开始拆解剑匣,那位身材粗壮的大将则是双手缓慢推出长刀,之前先射出一箭的那位阴柔大将军,则是已经搭上了第二箭。
  “嗖”的一声。
  宁奕的头皮一阵发麻,耳旁已经响起了炸裂声音,第二箭比第一箭来得还要更快,他翻手劈砍下去,持剑如刀,一道磅礴剑光与箭镞撞在一起,两两碰撞,宁奕毫无悬念的倒飞而出。
  那位阴柔大将军面无表情盯住不远处翻滚而出的“不速之客”,第三箭连珠一般射出。
  宁奕皱起眉头,不再选择硬碰硬,而是“驭剑”横移,第三箭擦着面颊掠过,即便自己高速移动,那位阴柔大将,还是可以近乎完美的捕捉到自己的位置。
  “这三位大将……是真实存在的么?”
  宁奕落地之后,开始奔跑,他以肩头不断撞碎铁骑冲杀的雾气,同时一只手按在眉心,积蓄着山字卷的力量。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口棺木之上。
  “狮心王结晶”的指引,就落在那里。
  如果能揭开古棺,那么一切的谜题……都会得到答案。
  第553章 北境古代王
  “嗖”的一声。
  疾驰的箭镞,射穿黑色的雾气。
  剑光与箭光相撞,加速奔跑的宁奕,单手翻转剑光,细雪的浩荡神性披挂在周身三尺,铁骑踏地的洪流之中,他像是一位手持纤长毛笔的大书画家,剑气狼毫挥舞之间,劈砍出飞溅荡散的浓墨,在铁骑洪流之中开疆劈野。
  那三位看守古棺的大将,即便只有一缕阴魂,仍然具备着极其强大的战力。
  皇陵里的那口古棺,有一枚狮心王生前积攒的神性结晶。
  那么这口古棺里呢?
  宁奕奔跑在雪原之上,他的头顶是掀卷洪荒的漆黑龙卷,漫天飞屑撞击在“龙卷”内壁,像是攀爬通天古井的魁梧蛟龙,众生匍匐,而万千铁骑在浩袤的雪原上征战,三位孤独的将军守护着逝者长眠的古棺。
  那位身材粗宽的大将,双手按在刀柄之上,缓缓推出一抹银亮刀光,在刀光出鞘的那一刻,这位大将的身形陡然消逝在小山坡上,下一刹那,宁奕的额首迎面撞来一座磅礴如山的漆黑身影,他抬起细雪,那道身影面无表情,双手高举战刀斩落,剑器被砸得发出震颤铮鸣之音,宁奕咆哮一声,并没有后退之意,双脚踩在雪原之上,重重踩出一个凹坑,两人对捉厮杀,身旁是骑马驰骋而过的亡灵铁骑,马蹄洪流之中,宁奕双手持剑,如抬举重刀,行刀之势极沉极凶,招招砸剑,不留余力,两人像是千年前拼刀的古武者,一招一式抵押刀剑,剑气和刀光在大雪与铁骑之中炸开,宁奕不断前进,那位身材粗宽的大将神情仍然木然,但步伐蹒跚,不断被细雪剑气砸得后退。
  宁奕的气势不断拔高,他的眼神冷冽而又凶狠,像是一头狮子,在这片霜冻万物的大草原上迎来了复苏,体内的神性劈挂砍出,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对战了,在往生之地,处处受限,星辉封禁,神性枯竭,剑术厮杀,可用的力量相当短缺,步步需要计较考虑,如果是这般浩荡的对撞,毫无保留的倾泻,要不了十招,神池的积蓄便会捉襟见肘。
  在这片大草原上,山字卷随着雪龙卷的狂风一同荡散开来,疯狂席卷着方圆十里的星辉和灵气,万物生灵之音在神池之中回荡。
  宁奕手持山字卷,脚踩一整片浩袤草原,鞘中剑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给我跪下!”
  一击砸剑,砸得那位粗壮大将招架不住,双刀交叠,被迫以汇聚的那一点来抵抗宁奕的剑气。
  再是一击砸剑。
  宁奕已然忘我,他气势拔高十八层楼,徐藏的剑术,本就是举世无双的杀人术,越战越勇,越杀越凶,这位已逝的“大将”,显然并不懂此间玄妙,选择以宁奕硬碰硬的对撞,在数十个回合之后,便被处处压制。
  此刻,那位将军的肩头雪屑被剑气震荡地尽数碎裂开来,连同身上甲胄,一同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音,他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不再是毫无表情的木然,而是微微张口,皱起眉头,说不出的古怪,他盯着宁奕,双手刀器不再招架,而是向前捅去。
  宁奕侧身拧腰,腰身夹在两抹刀光之中,体魄在骤烈的刀罡之中发生碰撞,溅出炽热的金色火光,整个人瞬间欺入这位身材粗壮的大将面前,一击砸剑横劈而出,如天上大河垂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大将的“血肉之躯”极其坚固,一击砸剑,非但没有直接砍下头颅,反而发出了刺耳的金铁交集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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