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该发生的悲剧(二)
这只不过是一句气话,却无意中激起精神已近崩溃的谭刚作出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双手拳头狠狠地捶打几下脸颊,哇的发出一声尖嚎,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妈呀!老天爷呀!能不能停下来,我受不了了哇!”
战火历练出来的林青松怦然一惊,当即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谭刚这个小列兵被炮声震坏了心智,精神已经错乱。
他知道,士兵在战场上神魂颠倒后,难勉容易干出一些疯狂的,愚蠢的事情来,比如突然从掩体内直起身子,比如迎着弹雨乱奔窜,比如不分敌友开枪一通乱射,比如饮弹自杀。
意识到种种可怕的后果,林青松为防悲剧发生,正要制住谭刚,好言安慰几句,殊不料,这小子竟然像骤然发了失心疯一样,拼命地摇着脑袋,双手在身上脸上胡乱扯抓着,哇哇的尖呼号叫着。
“你干什么,冷静点。”林青松一看情况不妙,急忙伸手过去,想一把按住这小子,不料,手刚刚抓住这小子的肩膀,就被这小子一口咬在手背上,一把抓到脸庞上,他负痛之下,本能地松开了手。
只见这小子一骨碌从地下蹦起来,就往外边窜。
林青松左手摸着痛得像鞭子抽打过的脸庞,大声吼叫着,“快,快拉住他。”
牛志勇快似猎豹一般从地下蹿起来,扑上去,一双粗壮有力的手电闪伸出,抱住谭刚的腰身,也不知道这小子是那来的神奇力量,腰身扭两扭,胳膊肘狠力地拐两下,居然把力气大的牛志勇撞了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下去。
蒲兵大惊失色,闪电般扑上去,伸出右手,抓住谭刚背后的尼龙编织外腰带,猛力一把将这小子拖回来,不料,这小子右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他胸口上,他哦的闷哼一声,一背仰跌倒下去,撞到从后边扑上来的林青松怀里,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下,如倒塌了两座小山。
牛志勇从地下翻爬起来,还想再去阻止谭刚的疯狂举动,但这小子已经尖叫着,像匹脱缰的烈马不要老命地冲了出去。
外面是摧枯拉朽的炮山火海,谭刚沿着交通壕一个猛跑,牛志勇也不顾生死地追出去,想要一个飞身扑击,把谭刚扑倒在地下,谁知,这小子伸手攀着交通壕的边沿,很利索地翻了出去。
空气中弹片日日的厉声呼啸着,飞过来射过去,风暴似的气浪卷得灰土沙石,一切碎屑物纷纷洒洒,冲击波震得大地摇摇荡荡,分分钟钟都能秒杀一切人和动物。
而谭刚就是在这样险恶已极的炮山火海中,嘶叫号哭,发疯似地东奔西窜。
牛志勇实在忍不下心再看谭刚疯狂了,双手搭住壕沟上沿,刚要翻出去,就在此刻,林青松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伸手揪住他后颈衣领,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就在这一刹那间,谭刚那瘦高的身躯给一团火焰山那般的炮火吞噬了,密密层层的钢珠弹片有如恶魔的爪子,将他撕碎,纷纷扬扬地四处抛散。
好好的一个人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只冒着黑烟的迷彩头盔,从滚滚而起的火烟中飞出来,抛扬到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咚的落在山坡上,哐哐地滚下去十几米远,撞到一截断桩上面。
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化为灰尽,林青松和牛志勇怅然地闲上了双眼,各人颓然地瘫坐下去,背靠着壕壁,脑袋无力地耷下去。
他们两个人的心里悲痛难当,牛志勇双手捧着脸,呜呜呜大哭起来,林青松也一声一声地发出怅痛的叹息,右手悲愤地抓着地上的泥土。
蒲兵跪在洞口前,弯着腰身,脑袋咚咚地磕几下地面,磕得额头皮肉破裂,出血了,他虽然没有哭叫,但心却悲痛欲绝,他真怨自己刚才太混帐,不该火上加油,言语刺激本就几近精神崩溃的谭刚。
利用敌军暂时中断炮击的间歇,武文涛出来巡视各单位的情况,看见蒲兵正跪在那里,垂搭着脑袋,小声地抽泣着,明显有伤心的事情发生在这家伙身上。
武文涛走近前,问蒲兵发生什么事了,干嘛要哭鼻子?
蒲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武文涛哭诉了刚才发生的惨剧,起身就要去高地下方的山坡上寻找谭刚的残骸。
武文涛赶忙拦住蒲兵,不要他再去无谓的冒险,因为在这种摧枯拉朽地炮火中,人只要被炸飞了,那可真是叫粉身碎骨,连一小块布片也不可能找着了,也就是说谭刚的遗骸已经化成了灰烬,随同他参军报国的热情一起埋葬在这片红土地中。
武文涛脸色一阵的黯然,并没有流泪,心里却深感恻隐和怆痛,谭刚只有十八岁,生命还在嫩芽状态就这么被战火焚烧掉了。
武文涛翻过谭刚的档案资料,也听谭刚的班长蒲兵说过谭刚的那些事,去年冬天,这小子新训结束后,刚刚分到边防三连时,因为没有实现他去团机关给首长当公务员,享受清闲的愿意,加上不适应部队紧张的,处处受约束的生活,思想变得很消极,训练怕苦怕累,轮到他执行巡逻任务的时候,他总是装病试图逃避,挨了班长,排长几次海训后,情绪十分低落,甚至产生了私自离队的念头,连队两名主官也曾多次对他进行过思想教育,仍然没有多大效果,他成了连里一个出了名的“刺头兵”。
三个月以前,dt山县发生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后,边防三连接到任务,火速驰援灾区。
进入灾区后,当他看到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的灾难现场,失去亲人的人们撕心裂肺的痛哭之时,从没经过大风大浪,偎依在父母的温暖怀抱里长大的他,腿脚有些发软,心里也很紧张,萌生了逃避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