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避子汤?”李云深皱眉。
华庚点头:“避子汤的成分主要是水银、藏红花、麝香等活血化瘀的药材,多服容易引发宫寒难孕,老朽建议你让她每月喝避子汤的次数,不要超过五次。另外,这姑娘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又体质孱弱,若是想要子嗣,便再等上三年,等她盆骨再长开一些,另外每月服上一副滋补身子的药方,三年后,方可怀孕。”
“三年……”李云深问道:“现在不可以吗?”
华庚吹起山羊胡子瞪他一眼:“都说了她身体孱弱,需要调理!你娘当年生你,就是因为身体孱弱大出血,才导致终身不孕,且每逢天气寒凉,便腰椎疼痛难忍,彻夜难眠,你若是想要她难产而死,便随心所欲了去!”
华庚见李云深沉默下来,便故意刺激他道:“不过一个通房,你若是舍得,便赌上运气,让她怀孕好了!说不定,她万里挑一,母子平安,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不赌这个!”李云深立刻说。
华庚瞧他一眼,心道,看来这小子只是脾气恶劣,还不至于太坏。
“既然不赌,便好生记着,一月服用避子汤莫要超过五次,每月服下一副调理身子的中药,等三年之后,再行怀孕。”华庚道。
李云深牢牢记下,待到把华庚送回院子,又对华庚道:“还请华老写下每月调理身子的方子给我。”
“行。你等着。”华庚展开笔墨纸砚,这便轻车熟路的写好方子,递给李云深:“拿好了,记住,三年内不得有孕。”
“记住了。”李云深应下,仔细收了方子在袖子里。
等他回到东院的时候,檀云正端着厨房熬好的退热药进来,李云深抬手接过:“我来,你下去罢。”
“诺。”檀云应下,这便退出屋子,抬手合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地龙烧的滚烫,到底还是温暖的,李云深把药碗搁到榻边,抬手脱去身上的厚重大氅挂于一侧,这才又端过汤药放在唇边细细吹凉了一些。
“小丫头,起来喝药了。”他抬手,轻拍了一下秦云柔烧的滚烫的脸颊。
秦云柔烧的昏昏沉沉,任李云深如何唤她都醒不来。
李云深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便抬了健壮的手臂把秦云柔温柔托起,又含下一口汤药送到秦云柔的唇边。
这样来回三四次,便终是把汤药给她灌了进去。
喂完汤药后,李云深也没闲着,反复给她换了七八回的凉毛巾敷额头。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在汤药和李云深细心的照料下,秦云柔身上的热度终于慢慢退了下去。
李云深摸着秦云柔额头慢慢降下去的温度,又看着她烧红的脸蛋和嘴唇也终于恢复了常色,这才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磨人的小丫头。”李云深握住秦云柔素白的小手,低头亲吻她圆润干净的指尖。
指尖传来的酥.麻感,令昏睡中的秦云柔慢慢皱了秀气的眉,她动了动唇,似乎在低声梦呓。
李云深靠过去,侧耳聆听。
“别走。”秦云柔软糯的嗓音带着点哭腔:“柔儿难受极了,你不要离开柔儿。别走啊!”
李云深见小姑娘哭的悲凉,便啄吻着她的唇畔,低声哄她:“我在这里,我不离开你,哪里都不去,一直陪着你可好?”
“你在哪里?为何还不来救我……”秦云柔睫毛湿润,眼角滑落一滴泪来:“卫池哥哥,带我走……”
李云深身形猛地一僵。
霎那间,钝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心如刀割。
第20章 020
隔日。
长公主安容在养心院醒来后,便有府内的管事把昨夜世子爷发卖紫绡的事,说给了林嬷嬷听。
安容用完早膳,见林嬷嬷从外头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瞥她一眼,问道:“是何事?”
林嬷嬷看一眼在安容身旁伺候的司琴,便哑然收回了视线。
安容察觉出里头的蹊跷,便再问一遍:“此事可是与司琴有关?”
林嬷嬷点头,周嬷嬷是司琴的母亲,面露惊讶:“到底是何事?林嬷嬷你到是说啊!莫要如此卖关子了!”
司琴也问道:“何事同我有关?我又为何不知?”
林嬷嬷朝安容投去询问的目光,安容用锦帕细细擦拭嘴角,慢条斯理道:“你便说来听听。”
“刚才管事同我来说,说……”林嬷嬷斟酌着用词,慢慢说道:“说昨个夜里世子爷忽然回府,见到柔儿姑娘跪在东院的园子里便勃然大怒,竟是连夜把紫绡发卖出府。”
司琴听后一顿,周嬷嬷紧张地握住司琴的手,同长公主安容道:“殿下,这事可不怪我家司琴,昨日是那紫绡先来闹的事,说是柔儿姑娘侍寝后没有去厨房领避子汤喝,昨日我和林嬷嬷都有事在忙,这才让司琴代为处理此事的。”
安容依旧保持风雅,抬了凤眸去看司琴,唤道:“司琴。”
司琴赶忙应下,走到安容跟前:“奴婢在。”
“避子汤一事。”安容搁下手中锦帕,摸上自己今早刚涂上豆蔻的指尖,不辨情绪地问道:“你是如何处理的?”
司琴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末了才说道:“奴婢以为,柔儿姑娘初入府邸,对府中规矩不甚熟悉,便也情有可原,就没有令她挨板子,而是责令她喝下避子汤后,去院中跪上两个时辰,以此为教训,警记于心。”
安容认可的颔首:“你处理的很好。”
司琴这才松了口气,默默退到一旁。
安容看向林嬷嬷:“那日,我让你教导她府中规矩,你可有说清楚了?”
林嬷嬷回道:“启禀殿下,奴婢全部都同柔儿姑娘说过了。”
“嗯。”安容颔首,托起桌上的白瓷茶杯轻啜一口:“既是知道规矩,为何又明知故犯?”
说罢,安容对林嬷嬷道:“你去东院一趟,让柔儿过来。”
“诺。”林嬷嬷应下,这便出了膳厅,朝东院急急走去。
……
东院。
秦云柔昨晚突发急症,好在及时喝下退热药,又经由李云深细心照料了一晚,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便从睡梦中转醒。
她睁开眸子,发现自个儿睡在主卧的金丝楠木床上,旁边搁着的枕头上还有个凹陷下去的印子,但是李云深却不在房内。
守在门口的檀云听到里头动静,便敲了房门:“可是柔儿姑娘起身了?”
“嗯。”秦云柔从里头应道。
“那奴婢进来了。”檀云问。
“好。”秦云柔说。
便见着檀云端着洗簌盆从外头走进来,又把垂坠的玄色床幔依次拉起,挂于金钩之上。
秦云柔困惑的看向檀云:“昨夜,我……”
檀云解释道:“昨个夜里,柔儿姑娘突发温病,是世子爷特定请了府里的华大夫给柔儿姑娘看诊,夜里一碗热汤药饮下去,柔儿姑娘的烧便退了。”
秦云柔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道,原来是夜里发温病了,难怪昨夜走路的时候跟踩着棉花团儿一样,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世子他……?”秦云柔问。
“世子卯时便起了,这会儿该是在朝堂上。”檀云道:“世子走的时候说……说……”
秦云柔见檀云支支吾吾,便干脆问道:“他说了什么?”
“世子说,他这七八日都不回府了,让姑娘好生歇着。”檀云一口气说完,眸中又含着隐忧去看秦云柔。
秦云柔听得李云深七八日不回府,倒没有像檀云以为的会失望,反而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连着说话的语气也放松了不少:“好,我知道了。”
檀云上前伺候秦云柔更衣,秦云柔推却道:“我自己来。”
待到穿好衣衫后,秦云柔接过檀云递来的热帕子净脸,她一面擦脸,一面问道:“如何不见紫绡?”
按理说,紫绡是伺候寝房的,这个时辰,她应该会来。
“紫绡她……”檀云垂下眉眼:“她犯了些事,昨个夜里,被世子爷发卖出府了。”
秦云柔擦脸的手一僵,疑惑道:“何事发卖出府?”
“就是……”檀云斟酌着说道:“就是……”
檀云还未来得及说完,林嬷嬷已经来了,她朝屋里头张望:“柔儿姑娘,公主殿下让你去养心院一趟。”
秦云柔来不及听檀云说完,便被林嬷嬷带着穿廊过桥,来到了坐北朝南的养心院,院子里的腊梅,山茶,三色堇,四季海棠等开了一路,秦云柔却来不及欣赏,一路被林嬷嬷催促走的快些。
秦云柔昨个夜里被折腾了两回,又犯了温病,此刻双腿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腿间也是痛的,她咬牙强忍着不适,快步跟上林嬷嬷的步伐。
养心院的东暖阁里,地龙烧的正旺。
鎏金百花图的屏风后头,是一方造型雅致,鸟兽花纹生动的贵妃塌,上好的红木榻上垫了厚厚的明黄暖垫,安容懒懒的歪在上头,只穿一袭京中时兴的收腰锦袍,袍色浅紫,交颈处一圈纯白兽毛,显得美人极尽优雅端庄,雍容华贵。
美人榻旁名贵的银丝炭烧的发红,大丫鬟司琴弯下腰去,用鎏金长柄钳把炭火逐一翻动。
林嬷嬷领着秦云柔进到东暖阁时,安容正闭目养神。
等了片刻,林嬷嬷出声提醒:“殿下,柔儿姑娘到了。”
安容慢慢睁开眸来,她看一眼站着的秦云柔,抬手拢了拢梳的一丝不苟的盘桓髻,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子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秦云柔走上前一步,弯腰施礼。
安容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一番秦云柔,这才缓缓说道:“本宫看你气色不太好,可是昨日在园子里跪了太久,跪出寒症来了?”
秦云柔如实回道:“启禀殿下,奴婢昨夜是发了场温病,不过现在烧已经退了,已无甚大碍。”
安容温声说道:“既是大病初愈,便莫要这般站着了,倒是叫人看着心疼。”说罢,朝秦云柔招招手道:“你过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秦云柔迟疑着上前两步。
安容含着笑意,轻拍了两下右手边的明黄暖垫:“坐罢。”
“诺。”秦云柔温顺的应下,这便规规矩矩的坐于安容身畔,她两只素白的小手搁在秀气的膝盖上头,微垂着头,眉眼清丽。
“本宫听说,昨个夜里深儿是回府中住的。”安容同秦云柔叙话道:“自从深儿当上大理寺卿后,便只有休沐的日子才会回府,平日里他公务繁忙,便宿在大理寺旁购置的别苑。”
安容说着拉过秦云柔的小手,慈爱的轻拍了两下:“能让深儿一连两夜回府住,这都是你的功劳。”
秦云柔一怔,听着安容的口气,觉得有些芒刺在背。
古往今来,魅惑主子耽误公务的奴婢,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秦云柔听出安容的弦外之音,赶紧跪到安容跟前,低下脑袋认错。
安容歪回榻上,半抬了眼眸问她:“你这是做什么?若是让深儿知晓了,怕是又要心疼的不知发卖哪个丫鬟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