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不急不急。”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再多等上几个月。
  九爷对自己射出来的战车式样,还是很有自信的,皇阿玛能给十四弟封贝勒,到他这儿,给个贝子,他也挺乐意的,就不强求皇阿玛一视同仁了。
  “来,哥哥敬你一杯。”九爷很是豪爽的道,喝蜜水就这一点好,想怎么跟人敬酒就怎么跟人敬酒,不必担心自己会喝醉。
  两个杯子碰到一块,里面清一色都是蜜水,偏还要用喝酒的方式来喝蜜水,颇有些像两个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十爷在远处瞧着这哥俩,都不想往前凑,喝蜜水也就罢了,关键是这话题,他知道九哥找十四弟是做什么去了,这原还是他给支的招呢。
  九哥的战车式样,肯定能讨皇阿玛的欢心,毕竟能做出这东西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不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
  但皇阿玛能给的赏赐,说实在的,他不怎么看好。
  十四弟的贝勒爵位是怎么来的,他到现在也没能想得太明白,谁也不知道乾清宫里传出来的那番对答是真是假 ,里面有没有添枝加叶,又或者是删减了一大部分。
  但十四弟能够被封爵,绝对不是因为一把被改造过的火枪。
  九哥现在如此高兴,但等到赏赐真下来,恐怕就要失落了,不过那也好总好过什么赏赐都没有。
  十爷一口闷下杯中的酒,众多兄弟当中,他最喜欢的还是九哥,不光是因为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到大,也不光是因为九哥待他好,还是因为九哥在这紫禁城里少有的天真。
  跟十四弟还不一样,十四弟的天真,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十四弟自个儿也清楚。
  但九哥,好吧,九哥的天真,只有他这个当弟弟的看得明白,或许八哥也看得明白吧。
  每年的守岁,对于少年人来说,都是最难熬的时候了,胤祯昨日提前休息了那么长时间,但依然也没有什么用处。
  照样是困到打瞌睡,薄荷茶已经用了三杯了,刚开始还能起到些提神的作用,后来便跟普通的茶水也没什么区别了。
  还是羡慕弘晖这样的小家伙,守岁对他们来说是可以破例的,子时未到,就已经被人抱到偏殿睡觉去了。
  今年陪着四哥一块参加家宴的,除了四嫂外,还多了一位小四嫂——李侧福晋。
  就是原来生了大格格和弘昐的李氏,弘昐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今年八月份的时候,李氏又生下了四哥的第三子弘昀,四哥干脆向内务府上了为李氏请封侧福晋的折子,赶在年前被批了下来。
  所以今年,四哥可以带两个女眷参加宫宴,一个福晋,一个侧福晋。
  这在哥哥们当中,绝不稀奇,直郡王跟福晋是出了名的恩爱,前边的四女一子皆是嫡出,可不照样还是立了侧福晋。
  九哥明年才要大婚呢,可今年侧福晋就已经进门儿了,众多已婚的哥哥们里头,也就只有八哥没立侧福晋,在今儿这样的场合里,身边就只有福晋一个人。
  不过八哥府上是有格格、有侍妾的,也并非那种‘弱水三千,只饮一瓢’之人。
  胤祯低头又喝了一口薄荷茶,大概是真困得厉害了,否则他又怎么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世道如此,真若是全用自己的三观来打量,那一切都不对劲。
  总算是熬到天亮,胤祯随着众人磕过头之后,本来是想着回阿哥所再睡一会儿的,午膳之前就得醒过来,大年初一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曾想,四哥带着弘晖也去他那边借脚休息休息。
  皇阿玛的儿子多,阿哥所的院子从来都不给人留着,一旦出宫开府了,原本在阿哥所的院子就会被腾出来,要么安排别的阿哥进去住,要么就锁上,等待下一位主人的到来。
  弘晖看起来昨夜应该休息的挺好,小家伙精神头十足,一点儿都不想被十四叔抱在怀里,挣扎着想要下来自己走。
  “不用自己走路还不好。”胤祯捏着侄儿的小脸逗道,小孩子就是好玩儿,脸蛋肉嘟嘟的,捏起来手感好极了。
  “弘晖是大孩子了,要自己走,不让十四叔累。”弘晖握着小拳头道,丝毫不排斥十四叔的手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
  到阿哥所的路还是挺远的,若是一直步行的话,弘晖这么大的孩子可坚持不下去。
  胤祯从善如流,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大手牵着小手,“待会儿累了就跟阿玛和十四叔叔说,我们俩你挑一个,把你抱过去。”
  “真的吗?”弘晖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在往自己阿玛那边撇,十四叔经常抱着他一块玩儿,阿玛就不是这样了,他都不记得阿玛有抱过他。
  “当然是真的了,你小时候,这么大一点的时候。”胤祯用手比划着,“你阿玛可没少抱过你,现在你虽然是大孩子了,可若是走的累了,阿玛还是会抱你的,是吧,四哥?”
  四哥有些无奈,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弟弟,齐刷刷看着他,前者已经三岁半多了,到三月份就已经四周岁整了,而且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在。
  后者则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是那种喜欢抱着孩子的慈父了。
  “先让你十四叔抱着,你十四叔抱累了,阿玛再抱。”
  面对这样两双眼睛,四贝勒实在不好直接拒绝,只好找了个折中的回答。
  还真别说,多次玩游戏的默契已经培养出来了,胤祯和弘晖彼此对视了一眼,已然意会对方的意思。
  胤祯重新把侄子抱起来,估摸着走了有一半的距离,就直接把侄儿塞进了四哥怀里,“十四叔累了,就让你阿玛抱一会儿吧。”
  弘晖飞快地点了点头,双手搂住阿玛的脖子,脸上、眼睛里全是快活。
  四贝勒能怎么办,胳膊有些僵硬的抱住儿子,生怕把小家伙给摔了,眼神特别无奈的瞧着十四弟。
  怀里的这个是还没长大,边上的这个是长不大,两个小孩子。
  他一个大人,为兄为父的,能拿两个小孩子怎么办。
  原本他们这一行人是先出来的,奈何抱了弘晖这么个小不点儿,速度上就慢下来了。
  在回阿哥所的路上,跟好几拨人不期而遇。
  九爷、十爷、十三爷,还有年岁不大的小十五。
  九爷跟十爷自然是一拨的,明明步子很快,可偏偏不超过去,也不上前去打招呼,不远不近的坠在后头。
  十四弟哄孩子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别看现在是贝勒爷了,但在他们这些当哥哥的看来,十四还是个孩子呢,比十五大点儿,跟十三就不在一个年龄层次上。
  四哥就不一样,谁瞧见过冷脸的四哥抱着孩子在宫里走,九爷至今还记得,四哥当年一剪子就直接剪掉了他的辫子。
  固然是因为他当初手贱,把四哥的狗剃秃了毛,但那不过是一条狗,狗毛哪能跟他的辫子相比。
  再说四哥当年那个气势,若不是杀人犯法,他都怀疑四哥不是冲着他辫子来的,是冲着他头颅来的。
  总之,四哥就是一个不尽人情、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冷气的刻板之人,说话永远板板正正,生硬的让人牙疼。
  可就是这样一个刻板的人,抱着孩子在宫里行走,瞧那小心翼翼的样,一只手搭在弘晖肩上,另一只手托着弘晖的屁股。
  步子走的那个叫一个稳当,到阿哥所的这段路,怕是要比平时多花出一半的时间来。
  啧啧啧,实在罕见。
  别看他跟十弟都没当过阿玛,但京城的这些爷们儿,有哪个人抱过孩子,而且是都已经三四岁的孩子,也太过溺爱了些。
  四哥对他们这些弟弟凶巴巴的,对于自个儿的儿子倒是化指成柔。
  九爷心里头是一百个瞧不上,他拉着十弟跟在后头,就是为了看四哥笑话的。
  十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脚刚去求了十四弟,这会儿就要看人家亲哥哥笑话,他倒不觉得抱孩子在宫里头走有什么可笑话的,九哥这一出倒是挺好笑的。
  “还想赶紧回去多睡一会儿呢,足足多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九哥你真的是……”
  闲的。
  不是闲到心里头长毛了,一般人都办不出来这事儿。
  “睡觉什么时候不行,想瞧见四哥抱孩子可不容易,你说我把刚刚那场景画下来怎么样,好好珍藏着,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拿出这画来品一品。”
  十爷直接翻了个白眼儿,大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九哥你真的是太闲了,总是抄佛经、研究西学也不是个事儿,既然你都已经把战车的式样画出来了,就赶紧交给皇阿玛。”
  可千万别以为一个爵位已经胜券在握了,以至于膨胀到要把四哥抱子的场景都画下来。
  四哥的心眼儿可不大,要让他知道了这事儿,准保九哥吃不了兜着走。
  九爷把图纸从怀里拿出来,是的,明明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将这份图纸上交皇阿玛呢,明明他昨日参加的是家宴,而非朝会,却还是把这份图纸贴身带在了身上。
  “十四弟说要找个皇阿玛高兴的时候,又没有什么天降吉兆,边疆也没有战事,必然也就不会有大捷,你说,皇阿玛到底什么时候才高兴?”
  他比谁都盼着快点将手中的这份图纸交上去,不然心里边总是惦记着,患得患失。
  膨胀的时候,想着皇阿玛会封他为贝勒,低落的时候,怀疑皇阿玛压根就不信他这份图纸上的内容,反而斥责他一顿。
  “皇阿玛过年的时候都挺高兴的,最好是赶在大年初六之前,皇阿玛若是要给你安排什么差事,大年初六你就可以直接去当差了,跟前面的哥哥和大臣们一起,一点也不突兀。”十爷颇为诚恳的建议道。
  对于他和九哥来说,什么事儿都别出头,闷声发大财,那是最好的了。
  反正又不指望着那个位置,出风头能有什么用。
  往年出风头最多的就是直郡王和太子了,今年多了一位——八贝勒。
  良嫔以前作为贵人的时候,是没资格参加除夕夜家宴的,但成了良嫔,作为一宫的主位,除夕夜待在家宴上,哪怕位置不是特别的靠前,也向在场的众人昭示着一个事实:八贝勒备受皇恩。
  在康熙的后宫,母以子贵的,目前来看也就八贝勒这么一位了。
  大年初四,当着众多兄弟们的面儿,九爷终于把怀里的图纸掏出来,呈给皇阿玛看。
  倒不是他有意炫耀,非要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儿,而是皇阿玛最近这几日实在太忙了,白日他压根就找不到单独面圣的机会,至于晚上,那就更不好去单独面圣了。
  今儿只有兄弟们在,没有朝臣,也没有后宫女眷,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
  战车的新样式,康熙若不是怕打击老九,这份图纸他看都不会看,会直接交给工部的官员。
  之所以让人把图纸展开了,抽出时间来,细细观摩,真就只是给老九面子,他对这份图纸的兴趣实在不大。
  君不见,十四前段时间改造的火枪,虽然性能极优,但并没有拿到工部批量生产,仅仅是被放到了造办处,让造办处的人仿着造了几把御枪。
  康熙在上头看得认真,下边儿子们的心思可就活络起来了。
  清楚内情的人,大抵知道,这样一份图纸是换不来一个爵位的,老九想要走十四的路,基本上是走不成的。
  但不清楚内情的人,还真以为老爷子对这样一份图纸感兴趣,有十四成功的例子在先,若老九这一份图纸真的有价值,或许兄弟们之间还能再出一个贝勒。
  这对大家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儿,也就老十可能真心高兴吧。
  寒冬腊月的天儿里,九爷紧张到脑门都开始冒汗了,一颗心又开始患得患失,既想让皇阿玛赶紧开口说话,又想让皇阿玛再看得仔细一些。
  “图纸画的不错,这样吧,老九初六就去工部,你既是有这份才能,那便不要荒废了。”
  关于战车的事儿,康熙是一个字儿都没提,大清现在不需要新式的战车,无论是造办处,还是工部,关于战车的图纸都曾经呈上来过,大都只能被密封起来。
  这在九爷之前预想过的结果当中,不是最坏的,也不是最好的,心里边的大石头落地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浓重的失落感。
  没有被封爵,也没有特别的赏赐,只是他在朝堂上终于有了差事,也有了办差的正经衙门。
  九爷老老实实谢了恩,他倒是想向皇阿玛问一问新式战车的事儿,要不要让工部的大臣们看一看,要不要制造一辆出来试试……
  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这一瞬间还真有些佩服十四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在皇阿玛面前侃侃而谈的。
  第26章 一更
  大年初六,就在胤祯准备回丰台大营的时候,接了皇阿玛的差事。
  他是要到城门口去接人的,而且是大张旗鼓的接,必须得让有眼力劲儿的人都知道,接人的是谁,被接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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