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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5

  他抬眸看了姜远勤一眼,姜远勤会意,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青色药瓶放到她们面前,温声道:“两位施主,这是我们清心派独门自制的药酒,对治跌打损伤疗效很好。”
  两人受宠若惊,客气了一番这才收下。
  雨越下越大,女子忧愁地看了外头一会儿,犹豫片刻,对沈宜道:“看道长们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丹枫镇吗?”
  沈宜不语,姜远勤笑道:“是,我们途径此处,在这里歇歇脚。”
  女子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不知你们可找到落脚的住处了?”
  姜远勤道:“未曾,刚到小镇就下起了雨,我们打算等雨势稍停,再行找客栈。”
  小丫头噗嗤一声笑了,插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们这儿啊,地势偏远,鲜少有人经过,镇子上的人觉得生意不好做,好多都搬走啦。唯一的一间客栈前两个月刚刚倒闭了呢!”
  姜远勤皱了皱眉:“这……”
  女子柔声道:“道长们若不嫌弃,不妨到我家中暂住。我婆母最是尊敬道长,若能请到道长到我家作客,婆母定不甚欢喜。再加上近来镇子上不太平,好多人都无端丧命,有道长们在,我们也能安心一些。”
  沈宜不吭声,姜远勤自然不敢应下。
  茶棚一下静下来,林见忍不住急道:“悬月尊,您看……既然女施主如此热心,我们何不暂且到她家中住下,这镇上没有客栈,眼看要入冬了,夜里寒凉,总不能叫弟子们露宿山林罢?”
  他说得又急又快,跟吐豆子一样,沈宜皱了皱眉,道:“聒噪。”
  林见愣了愣,脸猛地涨红。
  穆长亭看他吃瘪乐得不得了,忍笑忍得辛苦。
  姜远勤温声道:“林师弟莫急,悬月尊自有决断。”
  沈宜静静看了女子片刻,道:“你方才说多人丧命,因何?”
  女子垂眸柔声道:“这就不知了,我也是听镇上的人说的。”
  姜远勤站起来对女子行了一礼:“多谢女施主,如此,我们一行人便多有叨扰了。”
  女子浅浅一笑,柔声道:“道长客气。”
  经过这个插曲,他们当日就住进了“范府”。
  那女子的丈夫是个病秧子,虽也长得秀气俊朗,但多少给人弱不禁风之感。
  听闻这范家祖上一直是在京经商的,只是家业传到他们这一代,子孙们不争气,没有经商的才能,这才落败至此,举家搬到了偏远的丹枫镇。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范家如今依旧算得上是镇子上大户人家。
  加上三位教习师长与沈宜,他们一行共十六人。
  范府许久没有招待过这么多客人,客房紧缺,只能安排他们两人住一间。不过这样的待遇,在他们看来已是很不错了。要知道在清心派,低阶弟子通常睡的都是通铺,听到能够分到两人一间,一群少年们都高兴极了。
  分房间的时候,林见目光落在人群中身姿欣长,面容冷俊的少年身上。
  上次被小畜生打扰了,这回倒是个机会,林见眯了眯眼,对姜远勤笑道:“姜师兄,这样罢,让悬月尊独住一间,我与我的弟子同住一间……”他说着,就要去扯邢玉笙的袖子,怎知手还未碰到邢玉笙,就被穆长亭笑着推开了。
  穆长亭卖乖道:“两位师长,我睡觉毛病很多,打呼噜踢人都是常事,只有他不嫌弃我,我想与他同住一间,不知可否?”
  邢玉笙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穆长亭,连林见脸色阴沉下来都无从关心。
  姜远勤多少知道点林见的毛病,于是颔首道:“可以。”又对林见道,“林师弟,你就与悬月尊同住一间罢,他向来不计较此等俗事。”
  林见还要争辩,姜远勤已转身,道:“走罢。”
  林见阴狠地瞪了穆长亭一眼,才狠狠甩袖走远。
  第6章 斗嘴
  进屋后,穆长亭一屁股坐到圆凳上,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了。
  邢玉笙将行囊放在桌上,在他旁边坐下,穆长亭又倒满了一杯推到他面前,态度十分随意,仿佛他们之间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
  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在温热的茶杯,慢慢的,也变得暖和起来。
  邢玉笙低垂着眼睫,指尖微微弯曲,将茶杯扣得更紧,心脏那个地方似乎也被这样的温度烫得极为熨帖。
  伸了个懒觉站起来,穆长亭一边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累死我了,今晚可算能睡个好觉了。哎,只有一张床,你睡床吧,我打个地铺。”
  说了半天没人响应,穆长亭忍不住回头道:“你有听到我刚才说什么吗?”
  见邢玉笙终于抬头看他了,穆长亭想了想,又笑着解释道:“你放心,我刚才骗他们的,我睡觉既不打呼也不踢人,通常一个姿势保持到天亮!不是我吹,在神乐宫他们抢着睡我旁边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尤为脸皮厚,可穆长亭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他的表情算得上是眉飞色舞,邢玉笙的嘴角忍不住跟着浅浅弯了弯,随即见穆长亭睁大眼睛望着他,像是在无声说:你也会笑?
  邢玉笙没有理他,低头默默喝水。
  穆长亭心情像是不错,哼着曲子在地上铺了一层竹席,又抱出两床被子丢到地上,挽起衣袖正准备铺床。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还嫌伤口不够痛吗?我来吧。”
  说罢,邢玉笙便先他一步蹲下来,不徐不疾地把被子抖开,仔仔细细地铺好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这么冷冷淡淡的?
  穆长亭咧嘴笑了笑,退后两步坐在床沿,双脚悠闲地晃来晃去。
  忽然想起什么,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臭汗味,忍不住皱鼻子:“哎呀臭死了,赶了三天路,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我还是去找管家大叔要盆热水吧,好歹擦擦身子,不然今晚一定睡不着。”
  “等下。”邢玉笙取了佩剑,跟着他走出门,表情认真,“我们一起去。”
  穆长亭刚想说不用,忽又想起如今已身在丹枫镇,这地方诡异得很,还是谨慎点不要单独行动得好。穆长亭笑了笑,从善如流:“好,走罢!”
  管家住在西苑,当时也只是跟他们指了个大概的位置,穆长亭也只能连蒙带猜地往西边走。要是能在路上碰见些丫环小厮就好了,可是他们一路走来,整个范府寂静无声,路上空荡荡,一个活人也不见。
  红灯笼随着夜风摇摇摆摆,他们两人走路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
  难得穆长亭一路上安安静静的,邢玉笙忍不住微微转头看了穆长亭一眼,只见他目视前方,得意地挑了跳眉,嘴角若有似无的轻轻勾起,轻声说:“你害怕了吗?”
  邢玉笙语气平淡:“我为什么要怕?”
  穆长亭意味深长地笑:“你不怕呀,那你老是偷看我做什么?”
  邢玉笙猛地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道:“我是在看你怕不怕。”
  穆长亭似真似假地说道:“我怕呀,你可要保护好我!”
  “顺杆爬”一向是穆长亭厚脸皮绝技之一,就连付息烽也经常被他弄得分外无语。
  怎知邢玉笙眸光动了动,脸色依旧冷淡,却又十分认真地“嗯”了一声。
  穆长亭没有调戏到人,顿觉无趣。
  不过,观邢玉笙的神色莫不是真当他害怕了吧?
  沉默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穆长亭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我告诉你,我以前最爱闯鬼屋,最爱讲鬼故事!我讲的鬼故事,那叫一个精彩纷呈跌宕起伏,小时候付息烽还被吓得小半月睡觉要掌灯呢,要不要讲个给你听?”
  见他特意又续起方才的话头来,邢玉笙一下便明白过来了。
  邢玉笙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黑亮的双眸看着他,道:“不用。”
  穆长亭嘿嘿笑:“怎么样?怕了吧?”
  邢玉笙颔首,肯定地说:“怕。”
  穆长亭正要笑他,只听邢玉笙淡淡补充道:“不过,我是怕你把自己吓到了。”
  穆长亭:“……”
  这家伙要不说话冷冰冰,要不说话噎死人。
  转过回廊,穆长亭正想提议要不先回去吧,反正逛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花园小径处的拱月门后忽然传来女子细声细调的破碎呻吟。
  穆长亭愣了愣,反应过来,血气一涌,脸上火辣辣的发着烫。
  邢玉笙则是蹙了蹙眉,抬脚走向声音的来源之处,穆长亭见他如此,也瞬间警戒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邢玉笙身后。
  穆长亭屏息以待,眼看离拱月门越来越近,石壁后突然蹿出来一个人!
  那人衣衫不整,见了他们二人也愣了愣,慌乱地低头系衣服带子,赤裸的胸膛一闪而过一道极深的血色伤口。这不就是他们找了一晚上的管家大叔吗!
  穆长亭瞪大眼睛,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管家拱手朝他们拜了拜,脸色极不自然地低声说道:“两位小道长晚上好,怎么不在房间好好休息,这……这是有什么事吗?”
  穆长亭笑了笑:“也没什么,我想找您要盆热水擦洗一下。夜深了,不好去打扰主人家,只能厚着脸皮来找管家大叔帮帮忙啦。”
  管家摆摆手,连忙道:“小道长折煞我也,是我顾虑不周,这就叫厨房烧好水,给你们都一一送过去。”
  穆长亭行了一礼,笑道:“麻烦了,先谢过大叔。”顿了顿,穆长亭又好奇地指了指拱月门后的院子:“对了,这拱月门后面住是什么人啊?”
  管家低声道:“是我们少爷新纳的王姨娘,不过王姨娘喜静,两位小道长若是没事,以后还是不要往这边走动了。”
  穆长亭连忙道:“误会误会!我们原是要找管家大叔您的,只是不大识路,这才走岔了道,日后一定注意!”
  管家点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天色不早了,两位小道长先回去吧,水烧好了我即刻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两人转身原路返回,管家就站在拱月门处眯着眼看着他们走远。
  穆长亭总觉得被他看得背后毛毛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热水很快就送到了,穆长亭脱掉上衣,喜滋滋地擦身体。
  邢玉笙坐在桌子前,正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沉思,听到哗哗的水声,他随意抬起眼眸一瞥,收回来顿了片刻,猛地抬头看向穆长亭。
  水珠沿着少年白皙的身体蜿蜒流下,倏地没入挺翘的臀部,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薄薄附在身上的肌肉也随着呼吸轻微晃动。
  背上纵横的鞭痕经过这几日的调养,颜色已浅淡许多,可正因为如此,在摇曳的烛火之下,更平添了许多令人遐想的色彩。
  邢玉笙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口水吞咽时“咕噜”的响声。
  他吓得一下站起来,心跳声一声高过一声,他心虚地窜出门去,背影慌乱。
  穆长亭听到动静,莫名其妙地回头时,只看到摇曳晃动的房门。
  还想问问他要不要也洗洗呢,跑什么跑?
  穆长亭撇撇嘴,取出一套干净的亵衣换上,他欢喜地往铺得绵软的地铺上一躺,舒服得真叹气,如果不是背上的伤口还在痛,真忍不住在上面滚上一滚。
  房门还敞开着,夜风吹得穆长亭一抖,正想爬起来去把门虚掩住,邢玉笙就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邢玉笙不是很自然地把目光错开,闷声道:“你起来,睡床上去,我睡地铺。”
  穆长亭以为他跟自己客气:“没事呀,我就睡这里,挺舒服的。”
  邢玉笙皱了皱眉,道:“地上寒气重,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等会儿如果又发烧了,我们两个都不用睡了。”
  穆长亭的身体一向很好,并不认为自己有他说的那么娇弱,睡个地板就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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