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专属柳建明的略带低沉的声线,随着气流,钻进申媛的耳内。申媛一痒,不由得侧了侧耳。
  想躲开,却依然被柳建明咬在嘴边特别地恶意地碾磨:
  “那一条缝还挺实用的,合二为一的那种。”
  申媛听得懂他流里流气十分下级的话,他还特悠闲,拿这种调情的话当信手拈来的玩笑,一瞅申媛,又加了一句。
  “也挺凶的。”他低声,“你要不要试试看。”
  申媛听了,笑说:“我没说我喜欢凶的。”
  “那你还一直瞧那男人。”柳建明看过来,“有条疤好看点么?”
  言下之意:每个男人都有条疤。谁没有啊,少见多怪的小样儿。
  适逢那日本车里的男人打完了电话,一挂线,环顾四周。草草地几眼瞥了瞥停车位,往后一仰,干脆倒了出去。
  小医院的停车位本就紧张,地下停车位更没扩好,迟迟提不上日程。光是住院部大楼开辟就够4医吃一壶。东星的医疗到底欠缺,很多人得病,做个体检,也都往北边跑。
  柳建明想着了这点,不防又思到申媛的父亲。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对这么一个闻所未闻的陌生人如此上心,奇了。
  “你爸的病在这里治的?”但这会儿,他依旧说。
  “嗯。”申媛收回眼来。
  柳建明笑道,“这儿的医疗资源不行。别看几个制药企业发达,进口药都缺。”
  申媛有点漫不经心地被他从背后贴着,不躲亦不退,就这么耳朵上麻麻的。说:
  “你想资助我吗?”
  “有我帮忙的地方,帮得上的。我一定得帮。”这话题上,柳建明很直,“你要是觉得你爸爸会觉得太突兀,我先带个水果篮,过去慰问看一下也行。你看,怎么样好怎么来。我随时方便。”
  申媛缓缓地吐了口气,笑了笑:“好提议,我会考虑考虑。”
  柳建明也笑:“那我等你回复。”
  “行。”申媛伸了根手指,去掰弄搭在自己肩上男人的手。像拦绝他进一步的色念,说:“你把手先拿开先。”
  “何必呢。”柳建明闻言装愣,“咱们谁跟谁。”
  这一句话正好也切在了申媛的心口侧入点上,她一笑。瞥他:“是啊,柳老板。咱们什么关系?”
  “你请教我?”嘴下不退让的柳建明,言语执矛握棍,身体倒是实诚地听从了申媛的话。乖乖地松了开,话语里颇带遗憾:
  “怎么着,咱们也是亲过嘴的关系吧。”
  这话倒是提点了正往医院内部走去的申媛,她蓦转身,双手反剪着一面往后边走,一面看着柳建明。说:
  “的确的确,我们俩是有关系的。”
  “承认了吧。”柳建明挑一挑眉,同她对视:“只不过没过分亲密。”
  瞅他的话里似乎还带着几分行未有果的遗憾,一副卖乖,得了便宜仍庆幸自喜的模样。在这个年龄,却不似平日的脾性。
  要是搁了平常跟小刘的对话,哪能说话如此耐心,又一副踌躇满志、好似中国古代征服天下一统河山的历朝开山之人。
  “坐监狱的关系的确是要亲密。”申媛脚下没料,眼不看路。后头一个歪打正着跨了阶低台,后一脚,却拐了滑。
  柳建明眼快,将她手臂牢牢地一拉。触着她外套的刹那想起了她里边饱满的身体,手下不禁一停。
  “监狱?”
  “涉及金钱交易的不算犯法啊?”
  被跟头这女人的一双眼仁全方位罩住,便无处可逃。如入跗骨啄肉的天罗地网之中,毫无疏落,密密地缝了漾水的深情。
  要不是柳建明素来清楚申媛的个性。否则这会儿,还真的会被申媛眼中浮花浪蕊的虚假热情给燃了个灭。最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那在所难免。
  柳建明认了,“那就坐吧。”
  “反正搞点关系,最后出来的还不是一样轻轻松松。”已经往台阶上走的申媛转过脸,说:“是这样在想的吧。”
  “不。”柳建明晃一下手指,“要做一对监狱的鸳鸯,写本书出版。你看,还搞不好能载入史册。”
  申媛闷出一笑,“那我给你个建议。去城门口贴一张告示,悬赏一千万,做一对亡命七日鸳鸯。”
  “谢谢。”柳建明斜她一眼,“我会好好考虑。”
  医院里装的到处都是声控灯,白天大厅不开。走廊上有,白昼正满。穿过急诊那一条医生办公室外的长道,就像入了一次幼儿园,走进又走出。光是一趟来回,耳根子就给磨得濒临气球扎破爆炸的最后一瞬神经紧张。
  申媛让柳建明谈谈,张天弱怎么碰瓷的,柳建明用尽最凝干简练的话术三言两语地概了括。末了,申媛有点意料之中。
  “他向来如此。”
  “老家哪里的?”柳建明问了句。
  申媛便说了一说,她老家也是那边的。
  表示明白之后,柳建明轻声地点了点头。听起来申媛对张天弱的能力评判,是个不学无术而又好吃懒做的年轻人。
  柳建明皱一皱眉:“没学历还没技术,这恐怕只能找个工地搬砖的活儿干了。”
  关键人又吃不了大太阳底下的苦,申媛有点看淡:“你叫他自生自灭吧,不用多在心。”
  “我尽量。”瞥了申媛一目的柳建明,心里头有自己的小算盘。无非是跟张天弱套近乎,之后多讨点申媛相关信息的九九。
  他口头上没说,心里一早已经在他碰瓷的那一刻,放缓了心思,明确了心里头的念想。
  张天弱挂的就是急诊号,这会儿让他排来排去地奔波,还得等大半天才到十几分钟的一次面诊。那他不快,心里一定不服气,也不乐意接受。
  急诊病房大厅里人比那走廊还吵,护士推车哗啦啦。帘子一拉,几个被急诊医师拉过来的坐诊权威医师,便直接在帘子里给人看病了。
  柳建明四处看了看,怎么都不找着张天弱跟小刘。一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了手机,欲拨个电,恰逢一个小护士从身边走过。
  “这位。”柳建明随口一问。
  那小护士敬业地停下了脚步,白护士帽,像针织风的小蓝色外套,滴溜溜的大眼晃了晃。说:
  “怎么了?”
  “我们找一个叫张天弱的,”柳建明存了没什么用的心,徒劳一个念想。颇似挣扎似的念头叫他自个想着了,不禁笑一笑:
  “你能帮我们看一下么。”
  小护士褶一褶眉头,顺手从她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只小型的机器。按了几下,抬起头说:“你们是他什么人?”
  终于到柳建明堂而皇之介绍申媛的时候了,手都不指,仅用下巴朝边儿上一歪:
  “他表妹。”
  小护士接了一句:“那你是表哥?”
  “不是。”柳建明看了眼申媛,“一样不是堂哥。”
  申媛觉得他简直无聊,还有闲心在这里跟她打谜眼。以为人人都跟他俩一样闲的么,这会子,便直接插了嘴进来:
  “他是我们叔。”
  小护士手下一停,抬起眼来。明显带着几分怔愣的表情瞟了跟头两个人几眼。肉眼可见的,适才面前这风度翩翩、颇潇洒自如的男人脸沉了下来。
  关键……小护士“哦”了一声:“挺像的。”吐吐舌头,赶在他发飙之前领着两个人过去,脚步如飞,正经了多:
  “张天弱的亲属对吧。张天弱刚好是我接的,按他说的,现在已经做了基础血检与尿检,拍了脑部ct,未发现明显异常……”
  帘子随着她一扬手的动作,“刺啦”地一声掀了开来。背后一人躺在担床里,专心致志地滑着手机。小刘郁闷地坐在一边。
  一见着柳建明,小刘跟见着救命恩人似的。“蹭”一声站了起来:
  “老板。”
  柳建明一愣,以为怎么着了。结果一瞥,正见担床上的张天弱翘了只二郎腿,在那边玩的手机款式,可不眼熟?
  还未待柳建明开口,身边一阵疾风。已经过去的申媛一把夺了过来张天弱手上的手机:
  “真长能耐啊,张天弱。还知道抢人手机了。”申媛递给小刘,“不好意思,刘先生。我给我表哥跟你道歉了。”
  小刘简直快汜泪涕流,以前怎么还没发现,这个话很少的漂亮大姑娘居然是面冷心热的人呢。
  当即又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给他玩的。”
  他没敢说出口,看这乡下来的小兄弟可怜,玩一个智能手机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聊了几句,原来小兄弟从大山里出来的,山里头连网络都没装,与世界脱节已久。怪不得碰瓷技术还在上一个世纪。这么一瞅,反觉得他又可怜又可恨。不知谁说的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谁知申媛抱着手臂,冷冷地说:“你前两年刚借了一万块买的苹果七呢?”
  她倒是略去了买完手机剩下的钱不说。床背后的张天弱,吊着一只腿说:
  “在火车站被人抢了。”
  他也没能说,自己那只老年机是被对方骗过来交换的。一本电话簿,还是拿老年机给家乡的父母亲,一个一个问了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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