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陆嘉遇没睡多久就醒了,门口阿青敲了敲门,“大少爷?钟小姐?”
陆嘉遇动了动,就被钟翮按住了手,“躺着吧,我去。”
他昨夜本身就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听了钟翮这话连挣扎都显得敷衍,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钟翮起身轻手轻脚开了门,门乍一开,吓了阿青一跳。
“他还睡着,昨晚上没怎么睡好,晚一些叫他。”
阿青讪讪笑了一下,退了一步,“夫人说让您跟少爷一块儿过去说说话,叙叙旧。”
钟翮回头看了看陆嘉遇的背影,关上了房门,“我先过去吧,这样不算失礼。”
阿青颇有些意外,毕竟昨日这人看着还有些畏缩之态,今日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像是变了个人,钟翮没在意这小侍,只是点了点头道谢。
阿青引着人往前走,他自小与陆嘉遇长在一起,与其说是少爷,不如说是弟弟,他按了按手心还是决定多一句嘴,“钟小姐啊,您是第一次来府里,可算是赶到了好时候,前几年夫人这个脾气够大的,前几日重病的主君忽然痊愈了,夫人可能是太高兴了,人都慈祥了许多,但是还是怕夫人又突然为难您,您去了少说些话,千万别问主君生病这事。”
阿青絮絮叨叨,钟翮在后面也听得仔细,绕过一个回廊,钟翮问道:“先前主君病得很重吗?”
阿青叹了口气,“眼见着都救不过来了。”剩下的他讳莫如深,再不肯多谈。
“到了,夫人和主君就在里面,您自己过去吧。”
拱圆的石门之后两个身影坐在园中,钟翮低声道了谢,“有劳。”
阿青俯身行了礼,然后便转身离开。钟翮抬脚便进了门,‘陆眠风’听到脚步声回了头,见时钟翮,不知怎么像是被吓着了的样子,微微顿了顿,然后转头问周溯:“这是?”
周溯握了握他的手,“是红药的妻君。”
‘陆眠风’皱了皱眉,“红药这么大了么?”
周溯脸色有些白,“你跟我的儿子,自然是要嫁个好的,都是千挑万选过的。”
钟翮在心中冷哼一声,那阮青荇捡到的是谁。
他也不信,‘陆眠风’垂了眼睫,冷声道,“你骗我。”
周溯心里着急,单膝跪了下来,近乎将‘陆眠风’抱在了怀里,“眠风,你信我。”
‘陆眠风’似是不忍,沉默半晌伸手落在了周溯脖子上,然后摇了摇头。钟翮看见‘陆眠风’的手指闪过一道红光,过了一会儿周溯站了起来,她脖子上果不其然多了一道不明显的血痕。可‘陆眠风’却像是缓过来了的样子,甚至还有心情与她笑一笑。
周溯见此,温和着眉眼道,“你也坐吧。”
钟翮收敛了眉眼,“谢过父亲母亲。”
‘陆眠风’始终有些怕她,只是坐在原处笑,钟翮也不在意,只是规规矩矩跟周溯聊些家常。
忽然远处传来杂乱地脚步声,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撞了进来,“夫人!东厢那边起火了!”
周溯心中一惊,‘陆眠风’也站了起来,他身子都有些不稳,抓紧了周溯的胳膊,“嘉遇,嘉遇还在。”
周溯什么都来不及想,拔腿就往东厢跑。
陆嘉遇站在滚滚浓烟之后面对着那破败的院子面无表情,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回了屋子,他是个小瞎子,瞎子就应该呆在黑暗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一个人,一双手牢牢扣住了陆嘉遇的手腕,他脸上空白了一瞬间。
钟翮的声音贴着鬓角传来,“你知道么?用鬼火的人,手上会有硫磺的痕迹。”
说罢,钟翮的指腹抹过陆嘉遇的手指,她轻轻吹了一下自己手心黄色的粉末,然后顺势将陆嘉遇扣在怀里,十分亲密。
陆嘉遇低头笑了,他没有挣脱开钟翮的怀抱,“我现在看不见,钟翮,你当心些。”
钟翮慢里斯条为他拍干净手上的硫磺,笑道:“那是自然,你这话听得我心惊胆战。”
陆嘉遇轻轻抬了抬头,他无神的双眼正对着面前浓烟滚滚的大火,“苍梧山少主,你该不会要拦我吧。”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息都像是凝固住了,陆嘉遇感觉到身后贴着的那一俱躯体突然冷了下来,丝丝缕缕地寒气似乎要穿过他单薄的衣衫捅进他的内脏来。
片刻钟翮低低地笑了,然后松开了陆嘉遇,方才那命悬一线的感觉如同一梦,“我拦你做什么?杀人偿命,天道轮回,在理。”
陆嘉遇偏了偏头,“没想到少主也讲道义。”
钟翮与他并肩,“人之常情罢了,你寻我来,不过是为了控制住你那双阴阳眼罢了,你倒是胆子大。”
陆嘉遇偏了偏头,“我还以为能多瞒一些时日。”
钟翮笑了,这次倒是真心实意,“这个我倒不在意,只不过你今早装睡实在是太假。”
陆嘉遇一时语塞,怎么装睡太假居然就让人看出来了?
他还是年轻,心思都藏在脸上,钟翮自觉回答了这个问题,“什么时候跟我讲讲你跟昨夜那人的关系。”
陆嘉遇猛然停住了脚步,他的嘴角抿地很紧,整个人周围的气息都变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和倔强,隐隐显露出敌意来。
钟翮抱臂轻轻抬了抬下巴,“怎么开阴阳眼也是她告诉你的吧?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她凑近了陆嘉遇,“我不急这一时半刻,不过平白无故被扯进来,我得要点好处。”
“什么?”陆嘉遇仍旧抿着嘴角。
“你要做什么我会跟着,我保证不要必要不干涉你。”钟翮道。
陆嘉遇冷笑,“怎么?钟少主不救人么?”
钟翮抬起双手,“小嘉遇你实在是误会我了,我从不多管闲事。”
陆嘉遇似乎是妥协了,轻轻冷哼一声,便是回答。
钟翮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你爹说的钟道长不是骗我的吧?”
陆嘉遇似乎是懒得再装小绵羊的样子,偏了偏头,冷声道,“那是我爹的事情,真假我不清楚。”
钟翮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笑,眯了眯眼,“有人来了。”
破败的石门被人从里面生生撞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趴在地上,身后是滚滚大火。那大火似乎是着了魔一般,泼上去的水一点用都不管,甚至还愈演愈烈。
楚星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满是血迹衣裳之下露出雪白的躯体。‘陆眠风’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他瞧着趴在地上的人心口便是一紧,后来他才知道,兔死狐悲罢了。
周溯整颗心都放在‘陆眠风’身上,他一皱眉,她就知道了,“他是谁?”
“犯了病的病人,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你忘了?”她握着‘陆眠风’的手温声道。
“侧君?”另一道声音如同一道雪白的利刃切断了周溯苍白的解释。钟翮扶着陆嘉遇站在一旁,陆嘉遇像是误闯一般惊叫出声。
有小侍试图上前扶起这位主子,可手指一旦碰到他的皮肤就大叫一声松了开来,张开手来,手指上是一道深红色的烫伤。
‘陆眠风’缓缓转了身,看向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楚星泽,他忽然就明白了,转头极为认真道,“他是你的侧君。”
‘陆眠风’轻轻拍了拍周溯的手臂,“你还娶了他啊?”
他的表情像一个稚子,纯澈得足够让周溯看清楚他眼底的平静。他那一拍,周溯的心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