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一开始,是因为洛梁城里闹黑眚,要以魔法对抗魔法……不是,要以非自然力量对抗非自然力量,那么洛梁的父母官关采自然找上了远渡重洋来自南岭的巫女。
对,这就是关大人的思路。
也只有关采才会想出找巫女去驱魔的办法。满身正气的关大人是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自小的信仰就是邪不胜正,对这种神神鬼鬼的领域实在是抓瞎,想得到请人已经不错了,怎么会分的清请的是谁呢。
一向是被人当魔驱的南岭巫女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被请来驱魔。
南岭巫女:这种收妖伏魔的事情你还是去找个道士来吧,我们南岭巫蛊不管这事,我们只管报复情郎毒杀政敌让仇人绝后生小孩没屁眼。
满身正气一直认为女性是应该被保护的弱势群体的关大人惊呆了。
曾经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弱女子差点被混混打死的关大人:我听说女子说话最好委婉一点,句尾不要用那么……刺激的词,可以用一些无意义虚词,比如“呐”。
南岭巫女:我们南岭巫蛊还能让你仇人给他儿子吹唢呐。
满身正气、刚正不阿,甚至稍微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关大人:“……”
总之关大人终于意识到南岭巫女没法驱魔,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她们专攻的是另一行。
但民间有句老话。
来都来了。
唯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信徒关大人想着钱都花了,人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于是关大人请那位不会驱魔的南岭巫女给他久病的妻子看病去了。
没毛病。你既然会下毒,理论上反推一下,也绝对会治病啊。
省钱鬼才,捡到宝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位南岭巫女研制出了无间蛊1.0。
易桢:“说句实话,要是关大人说的那个南岭巫女真是我母亲,我觉得我母亲做这个无间蛊出来可能不是为了给关夫人治病。”
李巘:“你觉得是什么?”
易桢:“我觉得我母亲可能是真心实意想要毒死关大人。”
李巘:“……”
无间蛊1.0:最早出现的版本,也就是易桢身上的这种,延时加倍返还伤害,看着没什么问题,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恶蛊。
易桢:“大概这就是报应吧。我身上就是这种蛊。”
这个书里的世界要不要这么现实啊!上一辈做好事子女就有白捡的金手指(杨朱真人),上一辈害人立刻就报应在子女身上(无间恶蛊)。
报应也太快太灵验了吧。上一刻伸手偷钱下一刻被雷劈死,有这个效率早就世界大同了。
李巘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母亲对你很坏吗?”
易桢:“还好。”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不管是易桢梦境里描绘的那样,还是易老爷透露的信息里,巫氏从来都是个爱护孩子的母亲。
一个正常的、爱护孩子的母亲怎么会给自己的亲生孩子下这样的恶蛊呢?
易桢记得《祸心》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女主身上的蛊毒是她母亲下的。
李巘思索了一下:“会不会你身上其实是无间蛊的其他版本?我记得你说过你母亲与鲛人有过交易,取了鲛人的血。”
而南岭巫女自然会有南岭特产腓腓的血。
无间蛊3.0:需要鲛人血和腓腓血浸泡蛊虫,延时减半返还伤害。
易桢:“我给自己划了许多道口子验证这事了,应该不是。”
李巘沉思了一会儿,再次向她确认当初说过的事情:“你父亲曾经发现你母亲在研究绞心蛊的事情吗?”
易桢点头:“对。李道长对绞心蛊有什么了解吗?”
李巘:“绞心蛊是北幽宫廷中的一种秘传蛊毒,每月发作两次,令人痛不欲生。”
易桢心想我亲爹易老爷都没把我当小姑娘给绞心蛊打文字马赛克,直接告诉我绞心蛊让人五官坏死四肢脱落腐烂致死,道长您也可以直接把我当成年人……
易桢觉得自己和李巘道长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误会。大致体现在道长以为她是个柔弱女子,一不小心在街上碰见小倌都羞涩地转过身去;但是易桢其实是个在青楼看小倌跳舞还要起哄“穿着衣服扭是不是玩不起”的……硬核女子。
但是现在这不重要。
易桢有点明白李巘道长想说什么了:“如果一种蛊毒没有解药,只需要用一种更厉害的蛊毒把它压下去,那种蛊毒有解药就行了。”这还是当初在博白山燕燕告诉她的。
李巘点点头:“或许……你身上有从父母身上遗传下来的绞心蛊,你母亲为了压制绞心蛊,就给你种了无间蛊。”
易桢:“嗯?听描述,绞心蛊绝对比无间蛊要更强啊?怎么会用无间蛊去压制绞心蛊?”
博学强记甚至能和海妖沟通的李巘道长:“不是的。绞心蛊本身不致死,这种蛊虫只是会引起人体的过度应激反应就会立刻死去,因为查不出病因,所以才会广泛应用在宫廷中。”
易桢有点不太明白,听李巘道长讲解了一遍才勉强搞懂绞心蛊的运作原理。
简单来说,人体会对绞心蛊的蛊虫过度反应,一定要杀灭体内的蛊虫才会罢休。
而人体免疫系统“杀灭蛊虫”的过程,对于活人来说极其痛苦,绞心换血不过如此。
第82章 幻梦空花
易桢明白了:“所以绞心蛊的可操作性非常强,从致死率和病症痛苦方面看,它的功效极强;但是从蛊虫方面看,它又挺弱的?”
李巘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信息链上缺失的地方太多,他一下子推导不出什么结论来。
“我们先假设这个推测成立。你身上原本有绞心蛊,所以你母亲在你身上下了无间蛊压制绞心蛊。”李巘:“现在问题是,她是不是直接就下了第一版的无间恶蛊?”
易桢开始发散思维:“很有可能欸,因为其他版本的无间蛊都算得上善蛊,可能压制不住绞心蛊。”
如果是这样,那巫氏怎么都不提醒一下自己女儿她身上有这样的恶蛊,要避免受伤。
易桢觉得自己仿佛困在一个迷宫中,一定有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真相,正如一定有通往迷宫出口的道路,但是她不知道它在哪。
嘤嘤嘤她好难,她要富婆抱着睡。
李巘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说:“这只是猜测,我没有证据。毕竟若是一个婴儿身上若是真有绞心蛊,大概率是从父母身上遗传来的,这种烈性蛊毒直接下在婴孩身上,大概率会导致婴儿直接死亡。”
易桢点点头:“我父亲身上是没有蛊毒的,他现在还好好活着呢;我母亲身上应该也没有,不然每月两次发作她不太可能瞒得过我父亲。”
易桢其实相信巫氏要是身上真有绞心毒,是绝对能瞒过易老爷的,巫氏英年早逝有可能是因为绞心蛊。但是巫氏若是真能用无间蛊压制绞心蛊,她没道理只在女儿身上用不在自己身上用啊。逻辑不对。巫氏应该不是以为绞心蛊去世的。
然后他们俩一起沉默了。
易桢知道道长不可能主动说起剩下的那种可能,于是主动提起:“会不会我的生父另有旁人?”
易桢的母亲巫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南岭巫女,人生轨迹跌宕起伏;而易老爷那个时候只是个不起眼的乏味世家子弟,生活中的烦恼不过是早上起床外面下雨诗社活动泡汤了。
李巘道长迟疑道:“你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长得像吗?”
易桢:“……”
易桢:“像。”
李巘试探地提问:“那总不可能你家的孩子都不是你父亲所出的吧?”
易桢一想也是。她母亲巫氏总不可能和继母王氏串通好了出轨同一个人吧。
易桢:……
也未必没有可能。草。古早虐文里不是还有一个夺妻分类吗。
一般都是地位高的男主看上下属的妻子,然后千方百计拆散人家小夫妻,霸占别人的妻子。
甚至还有更恶心的 ,就是男主还有用得上那个下属的地方,不舍得一刀杀了下属直接明抢,就表面上和下属关系好,私底下用什么把柄逼迫女主和自己偷情。
强制爱和偷情。这个展开确实挺虐身虐心的。
万一易桢的生父是某个身上有绞心蛊、来自北幽皇室的男人,因为身份原因没办法娶巫氏为正妻,于是只能在巫氏嫁人成为人妻之后,用美色诱惑她和自己偷情。
然后巫氏去世,这个被绞心蛊折磨得变态的男人说不定就继续对易老爷的续室出手了呢。
“你娶我的心上人,我就绿你”。
这之类的。反正虐文男主的心理活动一向不能以常理推测。
易桢脸色苍白地对李巘道长说:“未必不可能。”
易老爷这个人设看着太像夺妻虐文中的接盘侠老实人了,要是他还不能生育,他这几个孩子说不定是谁的呢。
李巘道长顿了一下,大约被她们家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复杂程度震惊了,然后试着安慰她:“至少……你有爹娘呢。”
易桢想起李巘道长似乎从小就拜入了杨朱真人门下,也从没见过他提什么家里。古言小说这个背景,很有可能是孤儿出身啊。
易桢觉得让人家划开伤口来安慰自己有点太混蛋了,于是赶忙转移话题:“我反正也和爹娘没什么感情,现在就想活着罢了。别偏题了,我们继续说蛊毒吧。”
李巘道长小心观察她的表情,说:“如果推测是真的,你生父很可能出身北幽皇室……并且二十几年前长居丰都。”
不是,是长居河内。
李巘道长这一环的信息是错误的,因为在这上面她骗了李巘道长。
易桢忽然问:“李道长,杨朱真人已经给我善好后了,他要还我母亲的因果已经还完了……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和真人见一面?”
李巘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把拉回来的话题再次岔开,问道:“怎么?”
易桢有些不自在,起身把碗收拾了,顺手推开窗:“道长最初追上来,不就是因为想见真人一面吗?”
李巘道长已经读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你的家私……是不是不方便让我插手?”
倒也不是不方便。
当初在个人信息上撒谎,就是因为不想和李巘道长来往太多。每一个在原书中拥有大量戏份的人物都值得警惕。
没等易桢回答,李巘道长就继续说:“北幽今年有花朝节,叫的上名字的皇室成员和世家子弟都会聚集在上京……你若是想找自己的生父,可以去上京碰碰运气。”万一那人身上的绞心蛊已经找到解药了呢。
李巘自然地认为,应该是当初那位皇室子弟见扶蕖姑娘的母亲貌美,所以才有了一段私情。现在自己的亲生女儿找上门去,也没理由看着她死去。
他一口气说了下去:“花朝节是北幽的传统,每十年一次。届时举国同庆,官员休沐十天,因为日子喜庆,这些天行事会比以往顺利许多。若是真能顺利找到绞心蛊的解药,绞心蛊解了,你身上的无间蛊也自然会消失。”
李巘道长很少说这么一长串话,他一般很少自己一个人嘚吧嘚吧说个不停,总是你一句我一句让易桢也有点参与感。
现在这么一长串地说下来,是怕以后就没机会再和她说这些话了。
“毕竟每十年才这么一次,而且总共也才十天。就算现在的推测都是错的,去看看上京的夜市也好。”李巘说:“你没怀着孩子的话,只要小心一些,身上没有伤口,无间蛊也不会太危急。”
易桢恍然惊觉李巘道长这么急匆匆地(某种程度上比她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急)找各种办法寻找无间蛊的解药,是因为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孕妇。
孕妇是要生产的。而且孕后期基本就不能再有大动作了,就是好好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