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长辈们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端着红茶或者咖啡,轻轻的用小汤匙搅拌着方糖。
  曹文则是站在沙发前面,好像被体罚的学生。
  垂着头,搓着自己的衣角,无声的忏愧着。
  “你倒是说话啊!”
  “这钱该怎么分!”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三脚踹不出个闷屁来!”
  “我这大侄子怕不是曹元正的种吧?你看看曹元正生前能说会道的,这大侄子怎么回事?”
  “哎,我听说有什么自闭症,还是什么来着,反正神经不太正常。”
  曹文攥着衣角,默默的听着亲戚们,当面说他坏话。
  却不敢反驳,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心里已经将反驳的话背的滚瓜烂熟,但始终不敢反驳。
  嘴巴仿佛有千金的重石坠着,根本无法开口……
  “说话啊!”
  “你倒是说话啊!家产怎么分!”
  “你爷爷奶奶还健在呢,你那人渣爸爸的财产,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们这是在给你普法,你知道吗?别跟个法盲似的,以为你爸爸遗产就是你一个人的!”
  曹文被一个不知名的亲戚戳了两下脑袋。
  脑袋偏向一边,还被反复的戳着,心中怨恨至极,最后咬着嘴唇,哆哆嗦嗦的说:“我……我知道……”
  万俟林木用被子捂着脑袋,一楼的争吵声还是不断传上来。
  ——凭什么你们分那么多!?
  ——我说,你是曹文的舅舅而已,他妈妈早就死了,你来分什么家产!?
  ——还有你啊,我要是没记错,你是曹元正的奶奶家的三表姑吧!你这都出了五服了,你来干什么!?
  三表姑。
  四表大爷!
  还有表爷爷!
  万俟林木滚了好几圈,把头发滚得凌乱,丧尸一样爬起来。
  罗参温柔的说:“老板,去哪里?”
  万俟林木毫无感情的说:“洗手间!”
  客房里没有洗手间,万俟林木推开房门,经过二楼的楼梯口,冷漠的往下看了一眼。
  各种各样浓郁的味道。
  贪婪、算计、阴沉、狠毒、兴奋、庆幸……
  酸的、臭的、腥的、辣的、苦的、咸的……
  混杂为一团,调成浓稠的一大锅,扑向万俟林木。
  好像沼泽的臭气,带着一股潮湿,毫不客气的糊在万俟林木脸上。
  曹文局促的站在沙发前面,一言不发,消极抵抗。
  舅妈戳着他的肩膀:“喂,说话啊!你哑巴了么?你妈妈也不这样儿啊,都是你那个人渣爹!”
  舅舅说:“是啊,我妹出嫁之前,我就告诉她了,曹元正不是什么好人,非不听!”
  “我妹妹为了你父亲这样的人渣,受了多少苦!?凭什么不让我们分家产。”
  “我必须替我妹讨回一个公道!”
  舅舅使劲戳着曹文的肩膀,轱辘——
  有什么东西从曹文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啪!
  掉在茶几旁边。
  腕表。
  “嗬——!!”
  亲戚们本没当好东西,毕竟是从曹文口袋里滚出来的。
  低头一看……
  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像在拍设计好,有台本的综艺节目,所有“嘉宾”表情夸张,名画呐喊一般,捂着自己的脸,长大了0型的嘴。
  “手表!!”
  曹文的舅妈高喊一声,声音尖锐,穿透力十足。
  “百达翡丽的手表!”
  “限量款!这块有钱都买不到!”
  “这不是罗先生的手表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小偷!他是小偷!”
  撞到茶几桌角的,是一块表盘蓝色星辰的手表,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曹文的舅妈吃早饭之前,在湖边“丢过”卡西欧的手表,所以对手表非常敏感,而且她一向喜欢这种奢侈品,特别有研究,这时候一下就爆炸了。
  万俟林木要去洗手间,听到他们的议论声,低下头去,隐隐约约看到一块手表躺在地上,但不是很真切。
  罗参就跟在后面。
  万俟林木回头:“你丢手表了么?”
  罗参撩起袖口,那块蓝色星辰的手表就静静的佩戴在罗参的腕间。
  衬托着罗参性感的腕骨,充斥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哦……”万俟林木感叹了一声:“真的一模一样。”
  罗参没有丢手表,楼下的地上却躺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原来是“撞车”了。
  “我……我……我没有……”
  曹文摆着手,手足无措,断断续续。
  仿佛又被古早味小言剧的女主附身了,解释的时候根本无法说一句完整话。
  “我……我真的没有……”
  “不是……不是,我没偷,没有……”
  ——小偷!
  ——果然是小偷!他爸是人渣,他是小偷!
  ——哇天呢,真是刷新三观!
  曹文一脸要哭出来的懦弱模样,被推搡了好几下,摔在地上,虽然像极了古早味里的小言女主。
  但普遍的生活情况下,是不会有又帅又富的男主前来解围的。
  曹文狼狈的在地上爬了几下,抓起那块“撞车”的百达翡丽腕表,闷头冲向别墅大门。
  “别跑!”
  “他要跑了!”
  “快报警!”
  “报什么警,大雪封路,警车也来不了啊!”
  “肯定是心虚了!”
  嘭!
  别墅大门狠狠撞开,曹文像是一头发疯的斗牛,冲了出去。
  呼啸的大雪喷涌滚入门内,大风打着转儿席卷雪花,吹得大门“砰砰砰”,不停乱响。
  “喂!”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
  亲戚们抬头去看。
  原来是万俟林木趴在二楼的楼梯口。
  他的眼睛不小,却总有些慵懒,好像不想费力睁开。
  内勾外翘的丹凤眼,让万俟林木看起来傲慢又冷艳,垂下眼皮来,睥睨沼泽中的众生。
  万俟林木“喂”了一声,突然抓起罗参的手。
  点了点罗参腕间的手表,说:“罗参的手表没有丢。”
  冤枉人了?
  曹文不是小偷?
  大家错怪曹文了?
  亲戚们短暂怔愣了一秒。
  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尴尬,不好意思。
  但更多的是被戳破之后的不甘,和责怪万俟林木多管闲事的恼羞成怒。
  “你一个外人!”舅妈尖声说:“管什么闲事儿?”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你别瞎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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