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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渣攻的腿部挂件_33

  他更无法想象,阿盏等了五年,等来的却是一封赐死他的圣旨时是何种感觉。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日日抱着玉佩入眠,而阿盏却一次都不肯入他的梦的原因吧。
  是他一点一点地消磨了阿盏对他的爱。
  桓凛从那种眩晕感中抽身而出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没有食欲,匆匆用了两口饭便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起来,桓凛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李得清不由得提了一句:“陛下不如出去走走吧,或许会有一番奇遇呢?”
  早朝的时候,桓凛又看着谢俊,心中便起了心思。
  自勘破真相,与宋砚撕破脸之后,桓凛做事便又随性了许多。下朝后,他没有与谢俊说,便直接骑马去了谢家。
  阿盏是不喜欢谢家的,但是却又并非对谢家毫不在意。阿盏曾经也是希望融入这个世家的,然而谢家残忍地拒绝了他,所以他只能用漠然的面孔来面对这个家族。当年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候,阿盏偶尔会提起谢家,刻意的冷漠,便显得有些在意了。
  阿盏在谢家其实是吃了不少苦的。谢何与夫人琴瑟和鸣,孕育了四个孩子,阿盏夹在其中,便显得格格不入了。谢家在吃穿上不曾亏待过他,但是却未曾给过他任何关爱,包括他那早逝的母亲和亲生父亲。
  谢俊年纪大些,又是温柔的性子,不会欺侮阿盏,而那与他年纪相当的二郎和四郎却不一定了。尤其是四郎。四郎的生辰与阿盏不过相差几个时辰,四郎性子暴躁善妒,而自幼,阿盏便比他聪慧许多,所以总是想尽办法欺侮阿盏。两人的性子分明,谁欺侮了谁一眼便知,然而亲疏有别,最后受教训的却只是阿盏。
  他不知道,深夜里,小小的孩子跪在那黑暗的祠堂中,是否曾有过恐惧,又是否期待过,黑暗中走出一人,将他抱进怀里,轻声地安慰着——“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等到,所以才会戴上一具冷漠的面具吧。
  这些事,都是后来查出来的,桓凛开始并不知道,只因阿盏从未提过。
  桓凛本是不愿阿盏时候入谢家的灵堂的。但是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阿盏已经为了他身败名裂,唯有入谢家,谢家承认了他,那些人才不敢人前人后再继续议论他。士族们始终要顾及谢家的想法,顾及谢夫人王氏的想法。
  乌衣巷中,桓凛下了马,谢家看门的小厮与别家都不一样,多了几分见识,见桓凛衣着不凡,早已猜到他身份尊贵,便匆匆禀报了谢俊。
  谢俊亲自出来迎接。阿盏死了,谢家只在门口处挂了两条白布,小厮侍女穿着都是常态,谢俊也是如此,一身黑色便衣,脸上也无丝毫悲痛之色。
  桓凛本是不该苛责的。当朝的丧葬习俗便是如此,士族讲究薄葬,早有名士,母丧,毫无哀容,已是看淡生死,超脱世外之态了,所以这谢家之中无人穿丧服,也并无不妥。
  “谢公呢?”
  “四郎病得愈发重了,父亲正守着他,陛下在厅中稍坐片刻,臣去唤他。”
  桓凛不由得想,若是谢四郎死了,谢家也是这般简简单单地办一场丧事吗?
  桓凛制止了他:“罢了,我去看看阿盏。”
  谢俊的脸上有些迟疑,却还是将桓凛带去了祠堂。
  祠堂之中,密密麻麻的都是谢家祖宗的牌位。当看着那冰冷冷的牌位,知道阿盏便躺在其中的时候,桓凛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处,一口气都呼不出来。
  谢何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色变化,不禁担忧道:“陛下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桓凛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目光很快地落在了一个地方,上面的字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谢何三子谢盏之灵位。”
  冷冰冰的九个字,代表的便是阿盏的一生。
  桓凛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走到了牌位面前,目光说不出是哀伤还是绝望,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谢何又忍不住出声:“陛下,死者为大。”
  桓凛猛地缩回了手,直视隔着一尺的距离,痴痴地望着那牌位,恍惚中,阿盏似乎正站在不远处,脸带微笑地看着他。
  突然,桓凛的脸色变了,他伸手便拿起那牌位,闻着那上面散发出的味道,眼神渐渐聚集出一阵冷气:“阿盏的牌位为何是桃木?”
  当朝牌位多用柏木,而桃木是辟邪镇宅之物,与鬼神相斥,用来做灵位可中伤死者魂魄,令死者魂魄不得转生,渐而魄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只要想着阿盏死了,魂魄还要受着屠戮之苦,桓凛便觉得气血上涌,竟是难以呼吸。
  第036章 身世(二)
  桓凛的目光直视着谢俊,那般锐利透彻,仿佛能看透人的心底,谢俊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他的性子不善隐藏,也知理短,不由得低下了头。
  “阿盏毕竟是谢家的孩子,你们为何要这般对他?纵使你们对他活着做的事有些不满,为何死了还要令他魂魄不安?”
  桓凛一字一句说道,表情有些失控。他这话毁人也伤己,若不是因为自己,阿盏何必沦为佞幸?也不会为谢家这般厌弃。
  而且他本不该令阿盏入谢家的灵堂的,他本以为阿盏入谢家灵堂,这是阿盏所愿,也可以挡住那些污言秽语,却从未想过,谢家人面上接受了他,心中却永远不会接受他。
  谢俊的脸色微微发白,看着那桃木灵牌,也不由得有些愧疚:“自入春以来,四郎便病了,好好坏坏的,本来也没那么严重,但是三郎的死讯传来后,四郎便病得更加严重了,几次都差点醒不过来。后来无可奈何之下,我便着人去问了几个相熟的道士,所四郎的病是因为有人缠身……”
  桓凛的怒意直冲脑海,脑袋中几乎是一片血色的空白:“所以你们便用桃木要毁他的魂魄?!”
  “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做的。”谢俊羞愤难当之下,一个声音突然道。
  一个浓眉大眼,长相英武,眉宇和谢俊有些像的青年走了进来。他与谢俊显然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张扬了许多,正是谢家二郎,谢则。谢何隐退后,长子谢俊替他位,在朝中为相,他的二子谢则则镇守荆州,领十万精兵。年前,以尽孝为由,暂时归京居住。
  “陛下,这其实是微臣的家事,陛下如果实在要过问,臣便说两句。陈郡谢氏,一门清流,为世人所称道,这是靠谢家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名声,而如今因为谢盏一人,谢家满门清誉毁了,祖祖辈辈的努力也毁了。可怜我父,清正刚浊,年岁已长,还要受人指指点点。子不教,父之过,父亲所受侮辱,都是他这个‘孝顺的儿子’给予的。”
  谢盏一直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静静地听着。当知道自己灵牌是桃木做的,他心中并无什么伤心,因为没了期待,谢家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感到诧异。而且那桃木也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什么损害。然而当谢则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便觉得可笑了。
  子不教,父子过,然而谢何从来没有教导过他。谢家这般名门都是讲究家学的,郎君由父亲亲自教养,而女公子则由父亲教养,谢芝兰就是王氏一手教导出来的。而他则是居于东郊别苑,由王氏请的老师教导。这般想起来,他活了这么多年,王氏为他做的事似乎比他那位父亲多。
  王氏并非他的亲生母亲,所以王氏无论怎么对他,也都是情理之中,谢何生他却不养他,所以谢家之中,他最怨恨的便是这位生父了。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愿自己的灵牌与生父的灵牌排在一起。
  “他活着这般也就罢了,死了一了百了,然而他死了也不安生。他与四郎确实有些龃龉,四郎幼时顽劣,确实欺侮过他,但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何必连死了,还要缠着四郎?”谢则越说越气愤,他是武将,同样不懂隐藏,那些愤怒都表现在脸上。
  “你是如何断定阿盏缠着四郎?你用了这桃木灵牌后,四郎的病可曾好过?”桓凛忍着怒气道。
  谢则的气焰顿时弱了一些,仍然忿忿不平道:“我请的是相熟的道长,他最擅长神鬼之事。这人缠的紧,恐怕要再多几日才有效。”
  桓凛已经不想与他辩论下去了,他很想带着谢盏的牌位一走了之,但是这样走太便宜了谢家了。
  “请谢公来吧。”桓凛道。
  谢则的脸色突然变了:“这等事便不必去劳烦父亲了,我立即将他的牌位换回来就好了。”
  桓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桓凛毕竟是皇帝,谢则拗不过,最终还是请了人来。来的不是谢何,而是谢何的夫人,王氏。
  王氏是名士王遂的女儿王沁,三十多年前,王沁是建康城里有名的才女。王沁年过五十,却依旧风韵犹存,只着一件素色的罗群,脸上画着淡淡的妆,面容清新秀丽,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风雅与温柔。
  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从灵堂换到了谢府的正厅,桓凛手中拿着的便是谢盏的牌位。
  谢盏看着王氏从外面走进来,雍容不失气势。王氏确实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谢盏幼时的时候便见过她教养女儿的模样,温柔淡雅地如同一幅画般刻入了谢盏的心中。他也曾希望王氏也那般对自己的,后来从奶娘的口里,他才知道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他不是王氏亲生的,他的母亲是个下人,破坏了谢氏夫妇的情深,他的存在,对王氏而言便是戳在心中的一根刺,所以王氏是不可能给他母亲的关爱与温柔的。
  这般想来,王氏对他其实是不错的,吃穿给的很富足,下人也不曾苛待过他,后来为他请的教养老师也是当朝名士,至于后来为他说的妻子,虽不是王家那种高门高第,却也都不会低。
  然而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隔阂,不像亲人,很客气,很疏远。
  王氏在这家中的地位举重若轻。这也难怪,当年的谢家是无此等地位的。谢家成为与王家并肩的世家,不过是因为那场淝水之战。谢何领兵作战,在淝水大败北秦,才奠定了谢家今日的地位。而谢何不在的时候,便是王氏支持着这偌大的家族。
  “陛下,请上座。”王氏对着桓凛道。
  桓凛坐在了最上面的位置,王氏在他的左下首坐下。
  “大郎,坐下。”
  谢俊在王氏的对面坐下,唯有谢则站在那里。谢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二郎,跪下。”王氏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谢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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