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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_214

  信封火漆上印的戳儿正是那聂侯爷聂凌风的私印。
  “蒋大人……这信上,说得都是什么啊?”言御史伸长了脖子够着要去看,却被蒋坤给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蒋坤佯装没有听见他说什么,抬手挥退了旁人,面色凝重地兀自把信读完,仿佛是在沉思什么似的在心中斟酌一番,拣着回答道:“是太子殿下要向聂侯爷求援。”
  言御史顿了一下,又低低地问道:“那聂侯爷他……是什么意思?”
  蒋坤“哎”了一声,将信倒扣着放在了桌案上:“自然是要去的,眼下太子殿下有四境兵马节制之权,违抗军令……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既然聂侯爷专程写了这封信,那便必然不只是要告诉他自己有多听太子的话,言御史知道这其后肯定还有玉要引,便从善如流地给抛了个砖:“不过聂侯爷虽说有军令在身,可西疆地势崎岖,也没必要真的赶得太急。”
  “言御史这是哪里话,”蒋坤语气听似责怪,可脸上却没有一丝愠色,“贻误军机也是大罪,聂侯爷向来兵贵神速,可不能坏了名声。”
  言御史眯了眯眼:“那蒋大人的意思是……”
  蒋坤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厅外的院落风景,低沉沉地道:“若是路上遇着了西北敌军,被不慎偷袭,力不从心,那也没人能怪罪得了侯爷了。”
  言御史闻言垂着眉眼细细想了一阵,后又轻轻地“嘶”了一声,两手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搓弄着,几次三番神色为难地欲言又止,皱着脸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此计虽是万全,可万一北疆真的出了事……那你我可怎的担待得起啊?”
  蒋坤不动声色地幽幽回眸瞥了他一眼:“言御史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北疆出了事,那是太子殿下镇守不力,于你我何干?”
  言御史顿口无言,毕竟这么多年来,虽说朝廷上的各种明争暗斗他都掺过一脚,宦海沉浮这么些年,说他是虚以委蛇也好,心怀鬼胎也罢,但真正要涉及到江山社稷的事,他终究还是怵了——毕竟别的事明推暗就的也就罢了,这搞不好就是千古罪人,要遗臭万年的。
  他当初选择跟随蒋家,也不过就是想图个现世平安富贵而已。
  聂蒋本就是世交,而聂氏日后又是公主的夫家,如今聂凌风和蒋坤以及公主皆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蒋坤的意思就是,让聂家军在驰援的路上佯败于敌军,也就是要让东笙没有援军。
  说白了,就是要借刀杀人,让东笙彻底回不来。
  言御使心里忐忑不安,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出了满手心的汗,更不敢抬眸看蒋坤,缓了半晌才虚虚地道:“可毕竟古人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言大人!”蒋坤扬声打断道,“记住了,若是北疆有了什么闪失,抑或是太子殿下有了什么闪失,那皆是因为太子殿下思虑不周,御敌不力,于你我、于公主皆无干系!”
  言御史脸色一阵阵发白,嘴唇哆嗦了两下,被蒋坤一瞪立即又咬牙绷住了。
  蒋坤见此人一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干脆坐到了他旁边,按着他发凉的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声告诫道:“言大人,你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无退路了,此番若是太子功成,储君之位便再难撼动……而你我皆是太子政敌,试想日后太子登基,你言非、我蒋家、还有公主——有何容身之地?!别忘了,当初让太子下狱,也有你言御史的一份功劳……若是他当上皇帝,他会放过你吗?”
  言御史被他这么一说,当即又出了一背的冷汗,细思极恐地咽了口唾沫。
  蒋坤见他有所动容,便继续道:“北疆丢了日后还能再打回来,可皇位丢了……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况且就算是能姑且保住性命,那你言氏一族,今后如何安身立命?言大人不为自己,也要为后人考虑考虑。”
  蒋坤说着又将言御史拉近了些,低声在他耳畔念道:“若是太子薨逝,公主便是储君的不二之选,日后又是一代圣贤女帝……而你言氏,也当是望族,言大人当位极人臣,子子孙孙世代恩荫。”
  言御史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蒋大人……此话当真?”
  蒋坤笑而不语,敛了敛袖子坐正到一旁,坦然道:“本来嘛,黑灵短寿,若是登基,于国之安泰不宜,等到他好不容易刚刚理顺了朝政,便就要驾崩了——哪里有百姓盼着天天换皇帝的?如今这个年代,是不是黑灵还有什么干系?又不是一千年前……况且言大人尽管放心,聂家是蒋某亲自选中的,聂侯爷办事稳妥得很,定然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来……若是万一太子侥幸没死在沙场上,也自会有人帮着送他上路。”
  言御史暗暗叹了口气,算是默认,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蒋坤喟叹道:“既然太子喜欢为国征战,那咱们不妨成全了他的一世英名——就让那北疆,替咱埋了英雄骨吧。”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北疆守军,正因为刚刚给了沙安人一次迎头痛击而士气高涨,摩拳擦掌着准备下一次进攻。
  沙安人因为东笙的一计“空城计”而吃了大亏,东西包抄的二十万灵鬼尽数折损,元气大伤,终于暂时停止了攻势,后退二百里,屯守于三关之外等候时机。
  两日之后,有西疆斥候前来通报,说是西疆援军已在五百里外与沙安西北驻军缠斗上了,东笙放心不下,又用灰鸽确认了一遍——情报确实无误。
  “看来是拖住了。”往生摘下了眼前的白晶镜片,抬眼正要去寻东笙的视线,却发现对方压根儿没看自己,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盯着桌子上的沙盘。
  往生看他的神情不对,蹙了蹙眉,沉下声来询问道:“怎么了?”
  东笙许久没有答话,俯身撑在沙盘的边沿上,脸色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凝重,眼神来回在西疆援军和沙安交战之地与他们自己所在之地之间游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沙盘沿,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若有所思地问道:“西疆援军多少人?”
  往生一想起便不禁砸了咂舌:“聂侯爷很给面子,只留了三万人在西疆驻守——驰援来的总共大约得有四十万人……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本来东笙心里还总有些隐忧,可被往生这么一问,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在隐忧些什么,只皱着眉摇了摇头,似是在说服自己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夜就出兵吧……”
  此话说完他似乎还是没能彻底放下心,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多带几只灰鸽。”
  由于是晚上行军,所以白昼里要好好养精蓄锐,东笙午后便忙里抽闲地打了个盹,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个还不到半柱香的小憩,也能多梦得很。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踏实,走马灯似地梦见了许多场景,而其中多半都与当年对他有教养之恩的曾风雷有关,老爷子的嘴张张合合地似乎想跟他说什么话,可他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当年曾风雷头七的时候都没给他托过梦,仿佛是老爷子巴不得再也见不着他这个两脚小畜生,而如今时隔两年,却是猝不及防地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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